凭谁解花语

蓝月篇——爱恨情痴皆湮灭


雪后的蓝栖山,素白澄净。
    一支白鸽从苍茫灰暗的天际飞来,瞄准了林子深处一个幽静的院落,徐徐降落。
    小巧的白影刚没入树林,就骤然失控,直坠而下,陷入厚厚的雪被里,来不及扑腾一两下,便被树上震落的积雪所掩盖--松软的雪地里,隐约可见一根银针在轻轻晃动……
    正在屋内奋笔疾书的人全身一怔,“来得这么快吗?”
    迅速将手中的羊毫放下,她一把抓起面前那块丝薄的绢纱,顾不得绢纱上墨汁未干,就匆匆揉成一团,却是小心地塞进在一个淡青色的瓷瓶里,收入怀中。
    确认已经把这件事做好之后,她随手扯过一张宣纸,铺在书案上,再从笔架山取下一支狼毫,开始慢悠悠地作画。
    浓郁的墨香溢满一室,镂花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散发出静谧安宁的气息……
    作画之人显然是完全沉浸其中,完全没有感受到踏雪而来的肃杀之气。
    在房门被推开的前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眼光扫到依旧搭放在砚台上的那支羊毫,心里一惊,待伸出手想去拿起那支笔时,一股强劲的寒风席卷而来,然后,“砰”地一声,两扇门撞在一起,晃动了几下,便恢复宁静。
    “是秦护法吗?”蓝月此时已经将羊毫握在了手中,同时灵机一动,左手轻抚被风吹乱的宣纸,在未完成的画作上题字。
    她的笔尖刚触到纸面,顿觉被劲力一推,整个人像是水面的浮萍一般,被送到了距离书案好几步远的地方,而那幅画,也到了秦护法的手上。
    “蓝月姑姑画还没有作完,就要题字了吗?”秦护法锐利地眼睛紧盯着蓝月手上的羊毫,阴冷地问。
    “哼!”蓝月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地里却不由得捏了一把汗,都说他手下的人厉害,果不其然,仅是因为书案上有两支占了墨的毛笔,就被这个秦生给看出问题来了!蓝月轻轻抚弄着有些狼狈的衣衫,稳定下心神,悠然自若地说,“那么照秦护法的意思,你是准备给时间让老生画完这幅画啰!”
    秦护法略微一愣,蓝月接着说:“好歹我也跟了你家谷主这么多年,现在他尸骨未寒,你们就可以这样对我了吗?”
    “看来蓝月姑姑的消息还挺灵通呀--”秦护法看了看手中的画,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风景写意,并无什么可疑的地方,再看向蓝月坚定的眼神,心想着即使他再逼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还是完成大事要紧,到时候……
    “我的消息是否灵通,还用不着秦护法来赞美!”蓝月冷冷地说道,“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蓝月姑姑真是急性子,秦生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完成谷主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情。”说着,他取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这颗‘忘忧丸’是谷主特意为姑姑准备的,谷主让秦生转告姑姑,您只要吃下这颗药丸便可忘了他,以后,姑姑就找个好人家,安生过日子吧。”
    蓝月面无表情地接过秦生手里那颗泛着荧光的光滑药丸,没有犹豫,直接吞了下去。
    秦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蓝月一连串熟练地动作,这个女人究竟是太痴傻,还是……太痴情?来的路上,他还担心这个女人会拼死反抗,到时又要浪费他的时间,没想到,竟会这样顺利--跟谷主先前预料的一模一样。
    蓝月没有忽略秦生眼中的错愕,她无奈地扯扯嘴角,自嘲地笑了,是的,每一次,只要是他所“赐”的东西,她总是会毫无怨言地完全接受。
    这,该是最后一次了吧,也是唯一不完全的一次……
    看着蓝月无力地倒下,秦生凑上前去,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她已经死去之后,便开始在屋里忙碌起来。
    翻箱倒柜地搜寻了一遍,终于在床头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哼,谷主,您果然把医书藏在这个女人这里!”
    “秦护法,弄好了没有,他们已经到山脚--”一人跑进来,看到满室狼籍,立刻警觉地问道,“你找到什么东西了?”
    “没有!没有,没有,这个女人并没有留下什么足以泄露机密的东西。”秦生在听到有人接近的脚步声时,就连忙把书收进了袖中,此刻,他装模作样地摊开手,解释道。
    “直接一把火烧了就行,你还费这个劲干嘛!”来人还是有些不确定地打量着秦生。
    “呃,对,对,看我,怎么把谷主的吩咐给忘了呢,真是该死!”秦生说着拉起刚进来的人,往屋外走去,“你刚才说他们已经开始上山了……”
    屋门被严严实实地关上,秦生的话也不再听得到。
    伴随着急窜而入的火苗和呛鼻的浓烟,躺在地上已逝多时的蓝月缓缓睁开了眼睛……
    困难地抽出右手,她从鞋底摸出一把锋利的刀片,然后,对准左手腕,用力一割,黑色的液体顺着刀片走过的痕迹汩汩流出。
    扔下刀片的蓝月用力翻了个身,把正在流血的左手压在身下,右手再次摸到怀里,取出了那个淡青色的瓷瓶,用尽全身的力气,她再次确认瓷瓶的盖子已经封好,终于支撑不住,手一松,瓷瓶正正落入她的左手心。
    仿佛是握住了生命的最后希望一般,蓝月将左手收拢,翻转过来,淡青色的瓶子便没入地上那摊还在不断聚多的黑色液体中,不见了踪影。
    “月姑姑--”
    撕心裂肺地叫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蓝月正在急速冷却的心头荡起一层融融的暖意,“小姐,您听到了吗,是公主在叫我,她还叫我‘月姑姑’呢!公主总是那么善良,可是月儿这辈子,能够为公主做的,也唯有这一件事了……”
    火舌一路蔓延,爬上了蓝月的丝鞋,攀上了她的裙子,窜到了她的胸前,最后,吞没了她嘴角那抹浅浅的,欣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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