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江湖守恒定律

173 曾记少年(中)


半个月前——
    八月已过,天气仍热得不成样子。
    栖霞谷谷主居所后院也正热火朝天。细石铺就的小路上,一前一后停着两辆宽大马车,驾车的马匹是一色的白,鬃毛一抖,那银亮的颜色便晃得人眼晕。
    婢女和侍从来来去去把家当往车里装,苏晚偎着连玥,在旁边看得直了眼,忍不住开口:“刘管事,我们只是去连城住几天……”
    刘管事背负双手,面无表情:“谷主莫要忘记,明面上,连城已并入栖霞谷,既然是‘例巡’,怎可失了排场。”
    苏晚还未来得及反驳,两个小小的人影已一径跳上马车,拉着车辕欢呼:“爹,娘,车里好凉快,快上来啊!”
    苏晚抽抽嘴角,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一队人马簇拥着两辆豪华马车浩浩荡荡出了栖霞谷。
    栖霞谷与连城相距并不近,以马车的速度,需要十数日之久。
    坐马车出行原本是枯燥而又累人的活动,但自从有了两个小魔王,旅途便不再无聊。
    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午时车队便停在一片树林旁休整。
    当所有人都或坐或靠养精蓄锐的时候,第二辆马车中正欢腾得厉害。
    上好的水竹席面被挖出一个个小孔,疏密不一,大小不等。女孩儿手里掂着一颗弹珠,偏头看了弟弟一眼:“连笑,你说爹娘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许我们与他们同车?”
    男孩儿双眼盯着席面,答得心不在焉:“不知道。该你了。”
    女孩儿打了个哈欠:“输了就学狗叫,好没意思,不如我们玩个新鲜的?”
    “什么?” 男孩儿一愣。
    女孩儿眼珠一转:“谁输了,就闯进前面的马车里去喊一声‘娘’。”
    “你想死啊!” 男孩儿大惊。
    “怎样,敢不敢?”
    男孩迟疑。
    “嘁,算了,就知道你不敢。”
    “比就比,还指不定谁输呢!”男孩儿一咬牙,将手中弹珠一抛,“开始!”
    ……
    半个时辰后,笑得没心没肺的姐姐挥手送别欲哭无泪的弟弟。
    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靠近前一辆马车,鼓起勇气猛地掀开车帘,大喊一声——
    “娘——”
    话音未落,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顿了顿,剩下的半截转为惊叫:“啊!!”
    后面车中的女孩儿条件反射般一缩头,刚刚捂住耳朵,就听一个女声怒喝:“连笑!待会儿的路程给我去随队骑马!晚饭也不许吃!”
    ……
    于是,在多了这个小插曲之后,半个月后,车队一路波澜不惊地抵达连城。
    •
    婚后,苏晚已不住在朱雀殿,搬到了连城主殿的后殿,城主的居所。
    屋里静悄悄的。这个时候,连玥应该在书房,而那一对姐弟估计是去满城肆虐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心境已是不同当初,也早已习惯了不止当一个妻子,还要当一个母亲。
    孩子们都已长大。
    “醒了?”清冽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苏晚从来不是肯示弱的人,自一双儿女出生,每日暴怒的次数更是只增不减。但只要在连玥面前,小女儿姿态便又彻底暴露,尤其是两个小魔王都不在身边的时候。
    一听到这个声音,她当即向门口奔了过去!
    “玥……”
    “又做噩梦?”连玥伸手揽住她,任她攀住他的颈项,将头埋在他颈间蹭啊蹭。
    苏晚停下动作,沉默片刻:“公事处理完了?”
    连玥轻轻摇头:“听到你的声音,过来看看。”
    “连笑和连芷去外头玩了?”
    “嗯,韩锥已派人随着。”
    “玥……”
    “嗯?”
    “……我想去看看云锦姐姐。”
    “好。”
    山青草秀,天苍云渺。
    草木间,小溪蜿蜒,溪水淙淙。
    已是入秋时节。
    两人执手,在后山慢慢地走。
    没有界碑,没有印记,但整个连城的人都自觉将此地视为禁地,从不过来这里。
    因着连泽的过分纵容,儿时的花见影从来无视任何戒律,不止一次怂恿连玥与叙离偷偷在后山抓野兔烤山鸡。然而每一次被连泽得知,却只有连玥和叙离被严厉惩戒。
    或许是父亲的压制,彼时,连玥已较同龄孩子更沉默些,受罚后,也只将细细的眉拧在一起,倔强地咬着牙不哭。
    自有了花见影的记忆,苏晚便发现,连泽几乎从未对花见影动过怒,甚至连高声都不曾有过。但在练功上,却苛刻到过分,一有懈怠,不是体罚,就是挨饿。也是因此,花见影在连城中,除了连泽之外,算是天不怕地不怕,嚣张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叙离的脾气从来都很好,温和稳重也爱笑。三人一起的时候,连玥沉默的时候居多,花见影耐不住闷,一向是叙离说笑话逗她开心,也因为如此,花见影与叙离的感情也远比与连玥的深厚,她直呼连玥姓名,却称叙离为“叙离哥哥”。而对此,连玥却不甚在意——或者说,他整日沉默,对任何事都不曾在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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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小径,没有路,半人高的草杂乱无章地铺满山间。
    此处沉睡的,都是近百年来为连城而死的人。
    他们停驻在一座碑石前。
    这块碑石与周围的并无两样,唯碑上两列工工整整的名字显示了墓主的身份——
    叙离
    云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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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觉握着的手紧了紧,连玥微微侧眸看向身边的人。
    苏晚却松了手,慢慢蹲下身来,抚上碑文:
    “云锦姐姐,叙离哥哥,见影来看你们了。”
    她只能以花见影的身份来看他们。在他们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苏晚”这个人。
    山风轻轻拂过,草波摇曳,如细浪。
    天空广袤,浮云片片,偶尔一声雁啼,却只令这块沉静百年的土地愈发清寂。
    连玥也蹲下来,将碑前的杂草一根根拔去。
    “玥,我曾对你说过,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这个事实听来很无稽,但却是真的。”苏晚顿了顿,垂下眼,有些无奈地笑笑,“但是,现在我就是花见影。”
    “我信。”连玥将手覆上她的手背,轻声开口:“无论你是何人,今生来世,生生世世,我也只要你一人。”
    苏晚转头看他,眼眶微微发红:“你说的对,是谁都不重要,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会一直相守下去。以前我不信轮回,如今却宁愿相信,跨越千年,或许……我就是为了回来找你。我不该逃避花见影的记忆,而应感谢她成全我们。如果有来生,即使我们生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空,也一定会见面的。”
    “见影……”
    “比起叙离哥哥和云锦姐姐……其实我们已经很幸福。只愿他们下辈子,可以好好在一起。”
    连玥默然无语。
    “感情的事,本就勉强不来,得与失之间真的很难界定。但我真的不知道叙离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对你有那种感觉,他藏得那么深,连老城主也没有看出来。”
    连玥缓缓起身,看向远处:“其实,爹一直知道。”
    苏晚顺着他的背影抬起头,睁大了眼。
    “叙离与我双修,我的性命全在他手,若他对我异心,行功时稍有他念,都将陷我与险境。因此,爹在得知此事后,非但不以为意,还十分高兴,嘱我善加使用。”
    连泽确实是不拘小节大事大行的人,他会这样说,苏晚其实一点都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连玥竟然顺了老爹的意思。
    “所以,叙离对你的心思你早就知道,却一直纵容着他?”
    连玥摇头:“那时,我并无他念,与你成婚也只是爹的意思,自然不会计较叙离作如何想。更何况,他纵然有些念头,对我也只是有得无失。只是不曾想到……”
    不曾想到,他竟然当真敢约他去摘星楼,强行亲吻他。
    那一日,多年的表面平静被打破,潜藏在心底的欲~念被激起……
    那一日,原本亲密无间的儿时玩伴反目成仇,信任依赖瞬间撕裂……
    那一日,天翻地覆,万物颠倒……
    一直觉得温柔的男子心胸如海,眼高于顶的花见影也从未怀疑过连泽的话——在整个连城中,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女,无人能及——因此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别人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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