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传:苏如惠

第92章


    门外,太医的声音响起,恭谨又严谨的。
    “昭容娘娘,皇上旨意拔箭。”
    秋翩舞额前的汗珠不断地渗出来,滚圆滚圆的滑落。箭射在了左心房,太医诊断正好靠着心脏的位置,若是不拔出来,稍一动弹血流不止,最好结果流血而完。若拔箭,存活的几率极其渺小,一万是箭与心脏稍微摩擦,心脏立刻破碎,流血不止,只要一刻钟便会死。
    “他……没……有……来,果真……循环……有……报……。”筑斯琛没有出现,筑斯琰正守着苏如惠不可能出现。秋翩舞啊,秋翩舞,她何必要冒担这好人。何人感激她了?
    她咬咬牙,道:“拔!”
    太医入内,女医馆紧随其后。丫鬟被太医遣了出去。
    室内,秋翩舞无助地闭上双眼,双手护着腹部,泪自眼角滚落。
    “娘娘,微臣拔了。”太医的声音犹如雷电将黑白交映的天空划开了裂痕。
    秋翩舞艰难的点头,全身的疼痛已经麻木,晕眩间,有人扶起她,扯开了背后与胸前的衣裳。
    “娘娘忍住,千万忍住。”太医将千年参片塞进秋翩舞已经毫无知觉的嘴里。
    “娘娘,微臣拔箭!”太医的手握住箭被砍去一半剩下的粗糙的箭身,手紧紧的撰紧,带来的疼痛让秋翩舞有了点知觉,她狠狠地咬住参片。
    “拔了!”
    那个瞬间,秋翩舞的眼前血红一片。房门,被一阵风踢开,耳边有两个声音交杂着。
    “翩舞,挺住!”
    “皇上驾到!”
前朝种种,今时应(5)
身边断断续续的哭声徘徊着慢慢平服下来,未关好的窗户自窗柩口漏出一个小细缝,初升露白的天空撒下的光线自细缝里透了进来。燃了一夜的红烛已经被新的红烛代替,残渣显目的留在桌面,证明着它曾来过。守了一夜的人儿趴在桌边昏睡,睫毛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嘴里不时发出咽咽凄凄的声音,像似在做着不好的梦。
    红罗纱帐内,苏如惠安静地躺在床褥上,瞳孔不断地转动着,双眼看着床顶望着遥远的地方。
    惠儿,翩舞此刻正在生死边缘。
    他临走前,用那样无奈地眼神望着她。如果她那时站在秋翩舞的位置,她也会奋不顾身与秋翩舞对调,替她挡飞箭的。那样,筑斯琰此刻仍旧会守着毒深入肠心疼身疼的她了。
    如此去想,尤为自私吧。苏如惠合上双眼,搁在腹部上的双手能清晰的感觉到空虚。孩子,已经走了,走远了。就在筑斯琰离开偏殿之后,她感觉腹部一阵一阵的疼痛,疼痛感让她意识清醒过来,夜晚宴会上、宴会后的一幕幕全部浮现。她疼,很疼。眼前又是一片黑暗,让她恐慌的黑暗。那时候已经知道要失去什么了,是已经知道了,因此无法真正的放心的晕沉。
    过程是疼的,撕心裂肺,肠穿肚烂,五马分尸。待她清醒过来,耳边只闻陈坤悲痛自责的声音。
    她的孩儿已经走了。
    这事,苏如惠命陈坤隐瞒了下来。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筑斯琰正守着另一个他的女人,另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她整夜没有入睡,可能是因身体疼、可能是因心疼。
    “娘娘?”门被人叩起,是小陈子的声音。
    如嫣惊醒过来,担忧地望了一下床,见苏如惠合眼睡着,起身去开门,刚起来,膝盖就撞到了桌腿,疼地如嫣泪水夺眶而出,连忙捂住自己的口,怕漏得一点动劲打搅到苏如惠。一夜的悲泣,如嫣面色惨白的如一张白纸,嘴唇干裂,发髻凌乱,衣服脏垢,还染了一些血滞。
    “陈公公,娘娘睡下了,您有何事?”如嫣走到门边,恍然想到了什么,许是苏如惠嘱咐她小产之事先隐瞒着,她迟疑后,决定不开门。
    “舞昭容娘娘刚过了危险期醒了,皇上暂时过不来,特意命奴才来通禀娘娘一声,想娘娘也早些好起来。”
    心口毫无防备的被尖针插出一个洞子,疼地人四肢冷颤,苏如惠全身倍感冰冷,她侧过身子,缩了缩身子。腹部的疼依在,一阵又一阵,不让人遗忘曾经有个生命就在那等待着新活的未来。
    如嫣泪又滚落,扶着门框,“救回来了就好。小姐欠不着她什么。”
    苏如惠身体一怔,缓缓平服。
    房外的小陈子因诸事烦心,对此话此口吻便不多心,速道:“那奴才这就候着皇上,要有其他消息立刻来禀告。”
    如嫣连话都未答,小陈子的脚步声已经远离了,她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
    “小姐,我知道您醒了。”
    如嫣的话带着愤怒的情绪,惊得苏如惠转回身睁大了血丝斑斑的双眼。
    “皇上他怎么能对您不闻不问的。因为事发突然,因为她面临生死边缘,故此不顾您身体已经毒入胃肠,不顾您刚小产,不顾……。这些都可以因为不知就不顾了吗!”如嫣痛哭流涕,扑倒在苏如惠身上。
    苏如惠心中刹那一暖,手轻轻拍着她抽畜的背,虚弱又温柔的劝慰:“我再难过也不会比皇上难过。他将要失去的是他的儿,他的妻。我这副身体早就料到孩子是迟早保不住的。可是,他不为所知。他等待着、期盼着孩子的到来。如今,保住了秋翩舞与她的孩子,终是好的,对他是最好的。”
    “那您呢?小姐!您怎么能把自己度到一边,您自己呢?”如嫣抬头,眸里有怨、有怪、有怜、有情。
    苏如惠笑了,苍白的面容,笑地却分外漂亮,“如果我有健康的身体的话,……。”她没有说下去,转而道:“今年务必得为你挑个好人家。”
    如嫣摇头不依,泪又掉落,声音哽咽模糊不清。
    苏如惠却笑了,“傻丫头,傻丫头”叫个不停。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待日头升出地面,天空分外明亮起来。圣驾终于归来。苏如惠强撑起身子,坐在床边,因是血房,她命佴荷、佴莲、小桂子、小松子、小梳子,以前流拢院跟随在身边的奴才全部调了来偏殿,跪地阻拦筑斯琰进房。
    “大胆奴才!”筑斯琰怒火节节攀升,一脚已经踹到小松子身上。小陈子立刻认出了几人,忙道:“皇上息怒,他们乃是惠嫔娘娘之前在流拢院伺候的奴才。”
    筑斯琰停下动作,望着房门,眉宇紧皱,“惠儿?”
    苏如惠不答,正这时候陈坤来了偏殿,叩首后将情况说明。前去寻找陈坤的如嫣行礼后,推开了门,进了房间。门被推开之时,她与筑斯琰四眸相对,她惨淡一笑,默默点头。
    “你在说什么!”筑斯琰一把拎起了陈坤,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一遍!”
    小陈子亦是大惊,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们。
    “臣……臣……”有些事情是事实就是事实,无法相信的也是事实,陈坤懦声道:“惠嫔娘娘……小产了。”
    “惠儿。”筑斯琰摔开陈坤,将门前阻挡之人踢倒在一边,直冲到房门前,他愤力地用拳头砸向门。
    门应力而开。
    苏如惠笑着,道:“最疼的时候已经过了。这处是血房,皇上能进?”她的声音柔柔地,却说着天底下最残酷的话。
    筑斯琰的脚步钉在原地,房内血迹斑斑,像被人收拾了一些又收拾不干净的样子。帝王乃是天子之躯,怎能被秽物脏染。
    这仅仅只是一条千古帝王恒古不变的普通宫律罢了,为了名誉,为了宫律,他的身体、他的眼睛、他的思想,在那刹那犹豫了。
    门被如嫣用力的合上,然后用木削拴上。
    敲打声重重地砸在门上,却听不到他的一声叫唤。
    是内疚,是愧疚,是自责,是痛苦,是悲愤,是无可奈何?
    苏如惠躺了下来,很快就会有人来收拾外面的场面了。
毒发
不失半个时辰,整个皇宫都得知了苏如惠小产的消息。当即,皇后宋妨絮、正皇妃郭敏心、落皇妃落清菱齐聚衔阳殿偏殿。房门最终还是被撞开了,皇后竟是脸色惨白站在门前。
    苏如惠冷冷地笑着,问:“刺客抓到了吗?皇后娘娘。”皇宫大内怎么会有刺客刺杀她们这小小妃嫔,除非刺客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她们。
    宋妨絮一时间沉默,望着苏如惠苍白如纸的面容,平淡的脸略略扭曲了去,她抚袖掩了掩面,“你出去。”她对着如嫣道。
    如嫣早已全身瑟瑟发抖,闻她冷声一喝,“扑通”跪倒在地。
    苏如惠心疼冲外道:“佴荷,扶如嫣出去。”
    语罢,匍匐在院中的佴荷果真起身,走去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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