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卡的脑—著名天文学家卡尔·萨根著作

第63章


  人们通常认为宇亩至少需要一个上帝——的确,这是一种亚里士多德派的观点④。这是一个值得细致琢磨的论点。首先,宇宙完全可能是无限古老的,因此不需要任何造物主。这是与目前已有的宇宙学知识相吻合的。这种观点允许存在一个振荡的宇宙,在这个宇宙中自从大爆炸起所发生的事件,只是宇宙无限系列的创造与毁灭中的最后化身。但其次,让我们也来考虑一下关于宇宙是由上帝以某种方式从虚无中创造出来的这种思想吧。问题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就是许多十岁儿童在受到年长者们的劝阻之前都会自发地想到它——即上帝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如果我们回答说上帝长生不老,那么也许除了文学上的描写之外,我们并没有作出任何解决。我们只能使这个问题的解决延误一步。我认为,一个无限的宇宙和一个永恒的上帝都是同样的神秘莫测。不易弄清楚的是,为什么其中一个应被认为是比另一个确立得更为可靠。斯宾诺莎也许曾说过,这两种可能性并不真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想。
  我觉得在碰到这种高深莫测的神秘问题时,聪明人要表现得谦恭一些。那种认为,对这个既广漠又令人敬畏的宇宙,只持有目前仍甚肤浅理解水平的科学家和神学家们能够领悟的宇宙起源的观念,比起三千年前美索不达米亚天文学家们(在巴比伦囚禁期间,希伯来人所借用的《旧约》首卷《创世纪》篇第一章中宇宙论的叙述就是来源于他们)所能理解的只不过稍微聪明一点罢了。我们简直是一无所知的。印度圣经,续篇吠陀(X:129)有对于物质的更为实在论的观点:
  谁知道得那么可靠?谁又会在这里详述细描?
  宇宙怎样诞生?创造来自何方?
  神祇们要比这个世界形成出现得更晚;
  又有谁能够知道这个世界的起源?
  无人知晓创造何以开始;
  因而他或是做出了或是没有做出这种创造;
  他从高高的上天鸟瞰这一切,
  只有他才知道——也许他也不知道。
  但是,我们生活的时代是非常有趣的时代。起源问题,包括涉及到宇宙起源的某些问题,也许在今后几十年内可纳入实验探究的轨道。对这样一些将与人类的宗教情感不产生共鸣的严肃的宇宙论问题,是没有什么可供想象的答案的。但是却存在着将挫败许许多多官僚宗教和教条宗教的种种答案的机会。那种把宗教看作一种信仰而免受批评,由某位创立者创立后永久不变的观念,我认为,便是宗教长期衰退的缘由,特别是最近以来更是这样。在起源和末日问题上,宗教与科学情感有着非常一致的目标。人类的本性促使我们满腔热情地希望回答这些问题——或许这是由于我们自己的个体起源的奥秘而引起的吧。然而我们当代的科学见解,尽管受到某些限制,毕竟还是比公元前1000年我们的巴比伦祖先们那些见解要深刻得多了。不愿意适应变化的宗教,无论是科学的宗教还是社会的宗教,都是注定要失败的。一种信仰如果不能对那些集中火力对之最严厉的批评作出反应,那么它就很难是活生生的,中肯的,充满活力,以及成长发展的。
  美国宪法的第一次修正鼓励了各种不同的宗教的共存,但并不禁止对宗教的批评。事实上,美国宪法是保护并鼓励对宗教的批评的。宗教至少也应受到象有关不明飞行物的出现,或维里科夫斯基的灾变论所曾受到的怀疑那样同样程度的怀疑。我认为鼓励人们去怀疑他们的证据的基础,对宗教本身是有益的。毫无疑问,宗教提供安慰与支持,并在人类情感需要时及时提供保护,并且能起到极为有用的社会作用。但这决不能得出宗教应免受检验,免受批判考察,免受怀疑这样的结论。显而易见,《理性的时代》的作者汤姆·佩因(Tom Paine)所力图建立的,在一个国家里应对宗教所作的怀疑性讨论,真是少得可怜。我坚持认为不能经受仔细审察的信仰体系,大概是不值得存在的。而那些的确经受得住细心审察的信仰体系,大概至少含有重要的真理内核。
  宗教被用来提供一种一般可接受的关于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的理解。只要存在人类,这种理解就肯定会是神话与传说、哲学与宗教的这些主要目标之一。但是不同宗教的相互对抗以及宗教与科学的相互对抗,已经吞蚀了这些传统观念,至少许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⑤。弄清有关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的方法是通过考察宇宙以及考察我们自己——不带先入之见,而是以我们所能把握的那种不偏不倚的态度。由于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是带有祖传的倾向以及环境的根源,我们当然不可能以纯净的白板开始;但是在理解了这种固有的偏见后,人们难道就不可能从自然中去获得洞见么?
  教条式的宗教信奉者们(其中的不少宗教其特殊的信仰受到珍视,而同时又受到异教徒的蔑视。)会由于勇敢地追求知识而受到威胁。我们从这些人那里听说对这些问题探索得太深可能是危险的。许多人继承了他们的宗教信仰就象继承了他们的眼睛的颜色一样:他们认为这并不是一个深思熟虑的问题,并且不管怎么样,都是超越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然而,那些持有声称感受很深的一整套信仰的人,由于研究问题而将不安地感受到了挑战。而他们那一整套信仰则以某种偏见从事实与其他信仰中通过筛选而抉择的。对我们的宗教提出质疑表示忿怒便是最重要的警告信号:这里存在着未经考察过的和可能是危险的教条信仰。
  克里斯蒂安纳斯·惠更斯(Christianus Huygens)在1670年前后写了一本有名的书,他在书中对太阳系中其他星球的本质作了一些大胆的、非常有预见的推想。惠更斯清醒地意识到,有许多人也持有这种推想,并且认为他的天文学观测是可反驳的:“但是或许他们会说,”惠更斯沉思着,“这不会使我们对至高无上的造物主似乎为了他自己持有知识而在这些事情上变得如此好奇:因为他并不乐意对它们作进一步的发现或启示,这似乎比冒昧地对他认为适于隐匿的东西进行探索要稍好一点。但必须告诉这些先生们”,然后惠更斯谴责说,“当他们假装要规定人们在研究过程中将走多远和不能走多远,并对其他人的勤勉设置界限时,他们自己未免搅得过多了吧;仿佛他们知道上帝置于知识中的分界线:或者好象人可以逾越这些分界线。如果我们的祖先是如此的细心多虑,我们或许仍不知道地球的大小和形状,或者还不知道有象美国这样的地方。”
  如果我们从整体观点来看宇宙,我们就会发现一些令人惊奇的东西。首先,我们发现宇宙格外美丽,又有错综而精致的结构。我们赞美宇宙是否是因为我们自身就是这个宇宙的一部分——不论宇宙是怎样拼凑起来的,我们都会发现宇宙是何等优美——那是一个我们并不自称有了解决答案的问题。然而,毫无疑问,宇宙的优美是它最显著的特性之一。同时,也毫无疑问,宇宙中和最令人敬畏的尺度内,会有规则地发生剧变和突变。例如有许多类星体的爆炸,这种爆炸,可能会毁掉诸星系的内核。很可能一个类星体每一次爆炸,就会有多于一万个世界被毁灭而无数种形式的生命,其中有些是智慧生命,也完全给毁掉。这不是西方传统宗教情感传统的吉祥的宇宙,不是专门为了有益于生存,特别是有益于人类生存而构成的宇宙。确实,宇宙的这种特有的规模——多于一千亿个星系,每个星系又都包含有多于一千亿个恒星——对我们来说,意味着在宇宙范围内诸人类事件在逻辑上是毫无关联的。我们见到的宇宙既美丽又暴虐。我们所见到的宇宙并不排除西方或东方传统的上帝,但它也并不非需要上帝不可。
  我深深怀有的信仰是,若是象传统的那种上帝存在的话,那么我们的好奇心和智慧就是由这个上帝所赋予的。如果我们压制探索宇宙和自己的热情,那么我们就欣赏不到这些大自然赐与的礼物(也不能采取这一系列行动)了。另外,如果不存在这种传统的上帝,我们的好奇心和智慧就会成为努力使我们免遭不幸的基本工具。在这两种情况下,知识的事业是与科学和宗教相一致的,同样,这对人类这个物种的幸福也是不可或缺的。第二十四章 哥特和海龟 
  现在,一天飞来到这样一个时分:这一片昏黑的宇宙,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嘁嘁喳喳的嘈杂声。
  威廉·莎士比亚  《亨利五世》,第四幕,序曲
  在关于我们这个物种最早的神话和传说中,有一种普遍而可理解的宇宙观:人类中心论。诚然,神是有的。但这些神有感情,也有弱点,他们具有人的特性。他们的行为是反复无常的。他们能用祭祀和祈祷来赎罪。他们有规则地干预人类事务。不同部门的神,在人类战争中,各自支持对立的一方。《奥德赛》表达了这样一种普遍持有的观点;和善地对待陌生人是明智的,因为这些陌生人可能是神改扮的。神一旦与人结成配偶,他们的后裔一般与人没有区别,至少在外貌上难以区分。神住在山中,或天上,或地府或龙宫——总之,生活在十分遥远的地方。神既然难以亲眼见到,所以,讲述关于神的故事自然难以核实。神的行动有时受更有权力的神控制,例如“司命运的三女神”就控制奥林帕斯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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