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卡的脑—著名天文学家卡尔·萨根著作

第66章


实际上,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按照某些人关于死亡的定义,他确实死了。真的,沃尔科特已经死了,他在死后被赋予了生命的微光并得到犹太-基督教神学的确认。
  医生和其他人提供大量证据表明,类似沃尔科特的经历,世界各地都有。这些临床死亡或接近死亡,不仅西方传统宗教的信徒,而且印度教和佛教信徒以及怀疑论者,都经历过主显节(耶稣显灵之日——译者)。很有可能的是,我们关于天国的许多因袭观念,就是从这样一些接近死亡的经历中推出来的,这些关于天国的因袭观念必定与千年期有规则地联系着。没有比返回的旅游者所带来的新闻更有趣或更有希望的了,他报告说,死后有一次旅行和生命,有一个上帝在等待我们,并且还说,我们应该在临死时感到愉快和振奋,敬爱而又视死如归。
  就我所知,这些经历也许正好是他们觉得好象是那么回事,而且是对从过去几个世纪的科学那里采纳的这样一种令人迷惑的虔诚信念的维护。就个人而言,如果死后真的还有生命,我当然也会感到高兴——尤其是,如果能容许我继续学习有关这个世界和其他东西,如果能给我机会去发现历史的本来面目。但我是一位科学家,所以,我还思考其它可能有的解释。所有时代的人,文化和终世学癖性,怎么会有同样的接近死亡的经历呢?
  我们知道,类似的经历可以用产生幻觉的药剂进行诱发①,通过交叉培育而形成确定的规律性。体外感受可以用溶解的麻醉剂,例如,用克他命(Ketamine,2-(氧一氯苯)-2-[甲胺基〕环已酮)进行诱发。飞起来的幻觉通过阿托平和其他碱性颠茄制剂就能诱发,这些幻觉药分子可以从例如,曼陀罗花或大麻烟草中得到,它们被欧洲的巫婆和北美治病者(“郎中”)经常用来在宗教的麻痹中,感受到升腾和愉快的飞翔。MDA(2,4-甲二氧基苯异丙胺)有助于诱导年岁的倒退,使人产生变得年青甚至回到幼年时期的感觉,而幼年时期的情况自己原以为完全忘掉了。DMT(N-N-二甲基色胺)能使人产生视物显小病和视物显大病,即对世界的感觉分别地收缩或膨胀——有几分象爱丽丝的巧遇,她在小房子里顺从地读“吃我”或“喝我”的教育。LSD(麦角酸二乙基酰胺)能使人产生一种与宇宙合一的感觉,就象印度教信仰中婆罗门教徒与梵天同一一样。
  那么,当印度教的神秘感受事先灌输给我们时,是否只需要200微克的LSD就能真的形成幻觉感呢?如果濒死危险或接近死亡,在克他命药物作用消除而从这种感受中复原的人总作出关于天国和上帝的相同说明,那么,在我们大脑的神经组织中硬灌输西方宗教以及东西宗教,就必定有这样一种感觉吗?
  很难理解进化为什么应该选择有易于接受这些感受的大脑,因为谁都似乎不会因神秘的热诚而要求去死或不希望复生。这些可诱发药物的感受以及接近死亡而复生,难道仅仅是由于大脑在进化过程中造成的某种神经连接的缺陷,而偶然致生改变对世界的知觉吗?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是极端非似真的(implausible),或许只是一位愚蠢的理性主义者试图回避与神秘主义者严肃论战吧。
  按照我的理解,只能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每个人都无例外地共同具有象那些起死回生的旅游者那样的感受:飞腾的感觉;从黑暗中突然出现光明;至少有时会觉得自己朦胧地成了一个英雄人物,沐浴在阑珊的灯火下。只有一种与这种描述相一致的共同感受:那就是诞生。
  有一位名叫斯坦尼斯拉夫·格罗夫(Stanislav Grof)的医生。在有些发音中,他的第一和最后的名字叫赖姆(rhyme)。他是一位精神病学家。二十多岁,在心理疗法中使用了LSD和别的治疗精神病药物。他的工作长期领先于美国的药物研究。他的研究开始于1956年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而在近几年还在继续研究,跟马里兰州巴尔的摩研究方向略有不同。格罗夫在治疗精神病药物对病人的效果方面,可能比其他任何一个人更具有长期的科学经验。②他强调,鉴于LSD能被用来娱乐和美的享受,所以,这种药物能有其他的和更重要的效用,效用之一便是能正确回忆起胎儿(Perinatal)的感受。perinatal一词是用来说明“出生前后”而新创造的字,旨在用于不只是生下后那一个时刻,还包括出生之前的那一时刻。(它正好与“perithnatic”,接近死亡一词同构)。他报告了大量的病人在经过了适当的训练之后,实际上不仅是回忆深藏着的感受而是重新感受很久以前的事情,并思考我们从服儿(Perinatal)时期以来,那些所难以驾驭的不完全的记忆。事实上,这是一种共有的LSD的感受,决不只限于格罗夫的病人。
  格罗夫把胎儿时期分为四个阶段,这是他在心理治疗过程中揭示出来的。第一阶段是,婴儿在子宫内天赋的自足、无忧无虑,处于小小的、黑暗而又温暖的宇宙之中心。这个宇宙是一个在羊膜液囊内的宇宙。在子宫内,胎儿似乎感受着某些东西,非常接近于弗洛伊德描述为宗教情感来源的大海似的狂喜。当然,胎儿恰好在出生前活动,它可能与刚出生后一样活泼,甚至更活泼一些。我们似乎不大可能偶然而不完全地记得这个伊甸园,那正是一个黄金岁月,那时每种需要,包括食物、氧气、取暖和废物处理,在他感知以前就得到了满足,这种需要是由设计得极好的生命支持系统自动提供的;而在以后朦胧地回忆的年岁里,就把这一过程描绘成“是与宇宙混为一体的”。
  第二阶段,子宫开始收缩。用来固定羊膜液囊,作为稳定的子宫环境基础的子宫壁变得不固定了。胎儿极度地受压缩。宇宙似乎震动了,一个良好的世界忽然转变成了一间宇宙刑讯室。收缩也许最后间歇数小时。随着时间的继续,收缩变得更剧烈了。要停止收缩是不可能的。胎儿不能有别的,而只能是这样的命运,一个他的宇宙以他为转移的无罪人,似乎经受了无穷的痛苦。这种严酷的经历谁都一目了然,我们可以看到胎儿头颅的损伤,这在他出生以后依然还很明显。当我能够理解到最终地冲刷掉这种痛苦痕迹的一种强烈动机时,可否强制地重新形成一层新的外表呢?格罗夫问道,这种朦胧而被抑制的经历,难道不会激起类似偏执狂那样的狂想,并解释我们人类那种虐待狂和受虐狂的偶然偏爱,解释攻击者和受害者的一致性,解释对世界的毁灭竟视同儿戏那样津津有味,这意味着世界可能明天变成不可预言和不可靠的可怕吗?格罗夫发现第二阶段的回忆与潮汐波和地震有关联,表明子宫外泄与物理世界的相似性。
  第三阶段,是出生过程的末了,这时孩子的头已透出子宫颈,即使双眼还紧闭着,他也许已感受到了“隧道”一端的光亮,也感觉到子宫世界的灿烂光辉了。一个生活在全然黑暗中的人见到了光亮,这种感受必定是深刻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难以忘怀的。一当新生儿的眼睛有了低的朦胧的辨识力,就有了某个神明般的人物,被一圈光环围绕着他——就中有助产士或产科大夫或他的父亲。一阵剧烈的疼痛结束时,婴孩就从子宫宇宙中飞出来了,并向着光明和诸神升腾。
  第四阶段,是刚出生不久,其时胎儿窒息已经消散,孩子被裹在毛毯里、或裹在襁褓中,逗笑和给他喂奶。如果回忆是正确的话,对于一个根本没有别的经验的婴儿来说,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与第二阶段和第四阶段之间的对比,必定是非常深刻和显著的;第三阶段的重要性,作为痛苦和至少是第一阶段娇嫩的假宇宙的统一之间的过渡,对孩子以后的世界观必定有着强烈的影响。
  当然,在格罗夫的说明和我对它的发挥中,还为怀疑论留有余地。许多问题尚待回答。分娩前用剖腹产术出生的孩子,是否永远不能回忆那使人极度痛苦的第二阶段呢?反之,用激素垂体后叶催产素③诱发而“有选择的分娩”中,经受特别剧烈的子宫收缩之后出生的孩于,是否更有可能具有第二阶段的心理负担呢?如果给产妇用一种很强的镇静剂,那么,成熟后的孩子会回忆从第一阶段直接到第四阶段这一非常不同的过渡吗?在他出生之后的经历中,从来没有报告过光辉灿烂的主显节吗?未满月的婴儿能分辨诞生时刻的形象或他们仅仅只有对光亮与黑暗的感觉吗?在近死的经验中,描绘出一种模糊的没有确定形状的高大的神,是否就是一个不完全满月的形象的完善回忆呢?格罗夫所选择的病人是否是从范围最广泛的人中选出来的呢,还是他的那些说明只局限于没有代表性的小范围的一群人呢?
  许多人会反对上述思想,这也容易理解,阻力或许类似于某种沙文主义,我们可以从吃肉习惯的证明中觉察到这种沙文主义:大螯虾没有中枢神经系统;鲜活蹦跳的大虾,当把它们放进煮沸的水中去时,它们也并不在意。是啊,或许就是这样。可是,吃大虾的人却在这种关于疼痛的神经生理学假设中得到了享受的乐趣。同样,我怀疑大多数成年人在相信婴儿们具有极有限的知觉和记忆能力中,并没有既得利益,在相信不存在出生经历可能有深刻的,尤其是深刻的反面影响方面有任何既得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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