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五块?杨玉环欲哭无泪。
往昔忆不堪(3)
交了五元钱,便又饿过了一天。终于,杨玉环在第二天中午赚到了另一个五元。她看看时间来不及让她回学校吃碗面条,就在校外买了两个包子塞进了肚子。
拿着剩下的钱,杨玉环兴奋地走进医务室,开始了让她花掉五元钱的运动――体检。医务室是一间敞亮的屋子,房顶上挂的吊灯很别致,她却盯着那堆新奇的仪器看个不停。吴欣见她只是看,便不得不边敲着她边把体检表递过去。
杨玉环拿着体检表站上了第一个仪器。“啊,你这个硬硬的东西怎么敲我头?你们这是体检还是谋杀啊?”她一惊一乍地大叫。
穿着白大褂的校医白了她一眼:“站好,这儿测身高呢。”
“身高一米六,体重……八十五公斤?”校医惊讶地望着她,“看着你是挺胖,可也不至于一百七十斤吧?”
杨玉环傻笑着接过她填好的体检表,继续往下一个体检的地方走去。这些项目有的把一块布缠在她手上使劲拉紧,有的硬要她把衣服撩起来好伸进一个圆圆的东西在她肚子上听听,还有的让她翻白眼然后扒开她的眼皮看来看去……
经历完这些让人莫名其妙的体检,就在杨玉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的时候,却听见前面一个女生低低的抽泣声。她把头伸过去看,出口前的最后一个体检项目后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最前面的女生正低头哭着,而校医则在不断地催促着她什么。
最后,那个女生还是战战兢兢地把手伸了出来。校医接过她的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她就按住自己的手哭着跑出了医务室。
等杨玉环看清校医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就也快哭了。校医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小块棉花,蘸了点什么东西在同学手指上擦擦,然后便从桌上的薄袋子中抽出一根针,扎了同学的手指一下。扎这下的时候,同学们的表情一般会抽搐一下,可扎完之后又会马上恢复常态,只有少数女生露出了很害怕的样子。
天啊,为什么要在人的手指上扎个洞出来!大家都不怕,可她杨玉环害怕呀!她四处张望着寻找可以逃出去的地方,可刚看到出口处无人把守,自己就被校医一把拎到了椅子上。校医二话不说,直接收过她的体检表,便拿出了棉花擦起她的手指来。
完了,这下可是完了!杨玉环清晰地记得自己做女红时唯一一次被扎到手,那是一种怎样的肝肠寸断呀!棉花把她的手指擦得冰凉,她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凉了。校医又抽出针在她的手指上比划了两下,她看到的针不是针,而是一把锋利的刀剑,随时都可以让自己身首异处……
可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死在所爱之人的剑下,就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那疼痛来得很温柔,如微风拂过指尖,如甘露滋润心田,轻描淡写,好像只是一次深情的爱抚。
校医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根细长的管子,把流出的血导到了另一个试管里。等伤口停止出血,校医却又皱了皱眉头:“不行,血样不够,还要再抽。”接着拿起她的手指看了看,问她:“同学,再扎一下没事吧?”
杨玉环没有犹豫,微微一笑:“您扎吧,没事。”
果然没事。
校医把收集来的血样在试管里装好,又对着体检表填上了学号。她恰好瞟到了体重那一栏,便对杨玉环说道:“同学啊,你这可是严重的肥胖了,最好去医院查查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的病。要是真有,等以后再查可就不好治了。”
杨玉环听到,也好奇起来:“会有什么病?怎么检查?要钱吗?”
“像高血压、糖尿病、关节病什么的,肥胖的人就容易得。”校医很有耐心地给她解答着,“检查……应该也是抽血。很多医院都有免费的检查,不要钱的。”
还要抽血?杨玉环顿时失去了兴趣,校医看到她失望的样子,忙补充道:“你要是不想再抽血,等化验完了,直接你把这次的血样拿过去,找医院帮你化验就行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杨玉环继续问:“我去哪儿能拿到这次的血样?”
校医回答道:“记住你的学号,一星期之后来这里就能拿。”
杨玉环满意地走了,一星期之后,她又来了。她向那个校医要血样,校医却说:“你来晚了,所有的血样一天之前就被处理掉了。”
“被处理掉了?可是你上周告诉我现在来拿就行啊?”杨玉环很愤怒,这不是耍自己玩儿嘛!
校医摆摆手,无奈地说道:“学校临时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
她听到这里,不满地正要走,却看见门口另一个校医推着一车试管走进来:“王大夫,这车学生们的血样,你看怎么处理?”
杨玉环停下了脚步,转回头去看王医生。王医生尴尬地解释道:“这些都是初一学生们的……”
看了看推车,又看了看王医生,杨玉环根本不信她的说辞。怎么可能留着初一的,扔了初三的?不过既然她不想给自己血样,她总也不能硬要吧?
“哼!”杨玉环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医务室。
往昔忆不堪(4)
到了中考前的一个多月,新课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要全用于考前复习。这个复习无非是把之前背过的东西再练一遍,所以杨玉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来,便把复习课的时间全用于算数了。
“哈哈,我已经会算科学记数法的题了,这下可不怕那些烦人的物理了。”杨玉环重重地把笔一搁,又翻出物理卷子来,“哎呀,原来我觉得那么难的计算题,用科学记数法全都这么简单呀!”
旁边的吴欣抿嘴一笑:“到中考的时候,你肯定就不会在计算的地方扣分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难题不会是要丢分的,简单的题再因为算不对丢分,那不是太亏了吗?”她一边说着一边调皮地看了看吴欣,不知为什么,她最近请假的次数变得少了。
老师不断地重复着那些她早已烂熟于心的概念,杨玉环便打算在桌子上趴一会儿,放松放松自己的脑子。可她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吱呀”一声,教室的木门不知被谁推开了。
杨玉环一点儿也不关心是哪个迟到的同学这个时候才到教室,自己就一动也不动。但两秒之后,她听到刘老师的话音传了过来:“许可,你出去一下。”
谁这么烦,上着课呢找自己。她无奈,只好从桌子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懒懒地走出了教室。
吴欣叹了口气,她什么时候能学会矜持一点!
可她这一去,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下课之后,吴欣疑惑地走到教室外面,看见杨玉环正一脸震惊地站在楼道里,而沿着楼梯下去的……好像是李校长。
吴欣拍拍她的肩问:“许可,找你的是李校长吗?她和你说什么了?”
杨玉环如梦初醒,看见是吴欣,忙慌张地摇摇头:“没、没什么,就是说了点学习的事。”
“那你干吗这样的一副表情?”吴欣觉得一定不是学习的事。
“嗯……我的表情怎么啦?”杨玉环刻意地把表情弄得正常一点,“吴欣,发生什么事了吗?”
吴欣知道她故意装傻,拉着她的手往教室里走去:“不想告诉我就说不想嘛,我又不是硬要知道。”
杨玉环难堪地笑笑,回到座位上算题去了。
*
漆黑的夜色透过了窗,昏黄的灯光摇曳着。不知为什么,妈妈总是喜欢用油灯照明。杨玉环放下筷子,盯着她说:“妈妈,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妈妈让她这副表情弄得一愣一愣的,可手里的筷子却没有停,仍然在往嘴里送着从批发市场买来的青菜。
杨玉环认真地问:“妈妈,我没有爸爸吗?”
妈妈听到这样的一个问题,全身骤然抖了一下,连筷子都险些拿不稳:“许可,你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我就是随便问问。”杨玉环被她看得心虚,躲过她的目光,低下头继续吃饭。
沉默半晌,妈妈还是叹道:“你爸爸呀,他是个苦命的人,已经去世多年了……”
杨玉环又问:“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能不能给我看看户口本?要不你们的结婚证也行。”
“干吗看这些!妈妈直接给你看看他的照片不好吗?”妈妈说完便站起来,向里屋走去。
她连忙拽住她:“不行,我就要看这两样!”
妈妈只好坐下,无奈地摇头:“这么多年了,这些东西早就没有用了,妈妈也不会再留着。”
这话简直是漏洞百出,留不留着和时间长短有什么关系!要说结婚证找不到了,倒是还正常一点。可要是连户口本也扔了,那岂不是太奇怪了吗?妈妈虽然什么都不懂,只会捡垃圾,可也应该知道户口本这么重要的东西是要保存好的吧?
她想了想,果然,李校长说的,全都是真的。
杨玉环再没有了吃饭的心情,放下碗筷,强忍住泪跑进自己的房间,一头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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