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环点点头,这话,她已经告诉自己多次了。
一天下来,除了英语试卷的讲评之外,杨玉环几乎是全都听懂了。不过听懂归听懂,她觉得要是再给自己来点类似的题,她还是不会做。至于英语,别看她完成句子全对了,那是因为考的都是她背的书上的原句。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句子是什么意思,更听不懂老师的讲课。
她想,要是中考是这个难度,她的分数可能也就这样。
放学之后,她心情复杂地拿着自己的卷子们出了教学楼。可没想到刚走出去,就看见李校长笔直地站在门口。杨玉环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往教学楼里跑去,却听见了李校长的声音:“你过来一下。”
原来校长是刻意在等自己。她慢吞吞地走过去,低声问:“李校长,有什么事吗?”
李校长沉默着盯了她半天,才说:“许可,能不能把你的试卷给我看看?”
她怎么叫自己许可了?杨玉环心里疑惑,却还是把卷子递给了她。
李校长拿着那些卷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微笑着说:“文化积累和计算能力很不错,就是难度上不来,还有英语太薄弱。到中考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你多背点单词,再做一些难题,要是加上比较高的体育分,上个好高中是不成问题的。”
杨玉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只好回答:“谢谢李校长,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李校长一顿,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卡片,放在她手里,“这个给你吧。”
“这是什么?”
她解释道:“我去你家和你妈妈谈过了,也看到了你家里那么多的瓶子。你妈妈说,她挣的钱除了自己吃饭,就全花在你身上了。她说别看她没有钱给你交饭费,你的衣服、文具、书包都是她节衣缩食给你买的。我想既然这样,那我就算了吧,反正……你也不记得我和我们的家了,也不是我的李曼曼了……”她说着,声音便渐渐哽咽起来。
杨玉环不知所措,只好把话题岔开:“李校长,你给我的这个卡片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校长这才恢复正常:“这个你妈妈可能不会用,我就给你了。我在这银行卡里存了一些钱,你到银行里可以用它取钱。让你妈妈用这钱把店重新开起来,剩下的你就买复习资料吧。这也算是我做妈妈的给的一点抚养费。”
听到她说钱,杨玉环本想推拒,可又听到这钱是“抚养费”,她就犹豫着收下了:“我知道了李校长,我会好好用这钱的。”
李校长听了她的保证,满意地微笑着,往前迈了两步靠近她,却又忽然停住,转过头匆忙走了。
杨玉环看着李校长的样子,不禁一阵悲喜交加。
*
总有一些东西只能停留在记忆之中,多年以后,当我们再想挖掘的时候,却发现已是不可能。有时我们尽全力挽回,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则选择了放弃。既然自己在意,别人就也一定在意,如果为了自己不留有遗憾而伤害到别人,那反而更加不值得了。
沧海成桑田(1)
宿舍里,吴欣依然在“嘎嘣嘎嘣”地吃着榛子。杨玉环习以为常地看了她一眼,就跑到自己的床上琢磨起了那张卡片。吴欣见她不理自己,便放下了榛子,问她:“许可,你拿的是什么?”
杨玉环回答:“这是李校长给我的抚养费,让我给妈妈把店开起来,再自己买点复习资料。”
吴欣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就又继续吃起了榛子。
“不过她说的什么体育分……”杨玉环自言自语道,“中考还考体育吗?我怎么不知道?”
吴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扔下榛子,忙对杨玉环说:“你不知道中考要考体育?这么说……你一直都都没有练习?”
她点点头:“对,我根本就不知道!体育怎么考?有多少分?”
“唉,你怎么能不知道这个。”吴欣开始解释,“中考体育有四十分,有十分是体育老师给的,也就是白送的。还有三十分是要在考场考出来的。总共三项,一项十分。”
杨玉环继续问:“哪三项?很难吗?”
“篮球、长跑是必须考的,还有实心球、仰卧起坐中任选一项。”吴欣想了想,又说,“前两项要是不练,是根本考不出高分的。到考体育的时候也就不到两个星期了……你还是赶紧练习吧,否则你费劲学数学、英语的没得多少,体育一项就让你和别人差十好几分!”
杨玉环吓坏了,这几项自己从来都没接触过,怎么说考就考呢?
第二天的体育课,杨玉环向体育老师详细咨询各个项目的考试方法和评分标准的时候,体育老师一愣一愣的。也是,大家都是一上初三就把这些背得滚瓜烂熟,她现在才来问是晚了一点。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虽然晚了,可她知道练习是一定有效果的。
篮球需要的是敏捷,而杨玉环缺的就是敏捷。在反复练习毫无效果之后,她终于把练习的重点转到了最折磨人的一项――八百米长跑。
她从来没有完整地跑过八百米,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能把这么长的距离跑下来。于是,她便以蜗牛般的速度开始跑。虽然中途有一些累,可跑到终点之后她觉得自己还是挺轻松的。她看了一眼计时的表,天呀,比满分的标准足足晚了三分钟!
接着,她开始改变方法了――增加速度,减少时间。可因为跑得快,所以到中间的时候她就完全没有了力气。杨玉环停下来,不行,这样的速度又跑不完全程。看来要再慢一点……
她知道这么短的时间自己不可能把速度提高上来,所以只能选择一个最合适的速度来跑,把自己的最好水平跑出来。短时间内的练习,练的就是这个。
从放学一直跑到快上晚自习,杨玉环可是筋疲力尽。她从门走出操场的时候,看见吴欣正拿着一瓶水等着自己。吴欣见她出来,忙把水递给她:“许可,跑这么长时间很累吧?我给你买的运动饮料,补水的。”
杨玉环也不拒绝,接过饮料,拧开瓶盖就喝了半瓶,边喝还边问吴欣:“你怎么也不练习呀,是不是你体育特别好,根本不用担心考试?”
“呵呵。”吴欣低低地笑了起来,“你看我像体育很好的样子吗?我只不过……哦,没事,没什么。”
看到吴欣不正常的样子,杨玉环更加好奇:“到底怎么了?你体育不好,为什么不练习呢?难道你不打算要中考成绩了吗?”
吴欣一个劲地摆着手:“真没事,你别问了。”
“让我来猜猜。是不是你爸爸妈妈已经给你找好学校了,所以你就不打算好好考试了?”杨玉环想起来以前听人说过的,有些人在初三的时候靠各种关系找好一个不错的高中,然后就不用中考那么累了。不过这种人很少,一般的父母都没有这种能力的。她从来没见过吴欣的父母,难道他们是非常神通广大的人吗?
“不是,你别瞎猜了。我不想考了而已。”吴欣轻描淡写地说。
杨玉环不明白她的意思:“不想考了,那你怎么上高中?还不就是找好学校了嘛!”
吴欣也不说话,加快脚步往自习室走去。走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说:“我不上高中了。”
“啊?为什么?你不是跟我说,只有上高中、上大学将来才会有工作吗?”杨玉环吓了一跳。
听到这话,吴欣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声解释道:“我爸爸是经商的,我直接去他的公司工作就可以了。我一点也,也不想再学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
杨玉环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又问:“你父母就让你不学了?你明明学得这么好……”
“父母?别提他们!”吴欣犹豫了一下,望望杨玉环,还是说了出来,“我父母离婚很久了。妈妈跟人跑了,爸爸根本不管我。他是卖榛子的,每次都丢给我一堆榛子和一摞我根本花不完的钱!”
“原来你爸爸是卖榛子的,怪不得你总是吃。”杨玉环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吴欣接着这话继续说了下去:“我讨厌那些榛子,讨厌看到它们,就想把它们全都吃掉……而且,它在嘴里的感觉真好,像是把它咬碎,就能把过去全都咬碎……”
杨玉环感觉她说的话不无道理,可又有些偏激:“你的父母不管你,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乎你呀。你为什么不去交朋友呢?”
“谁说我没有去交朋友!”吴欣忽然哭了出来,泪水沿着她美丽的脸庞不住地流,“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在校外交的男友,这么久了,我才知道他是冲着我的长相来的。你也知道,那段时间我身体不好,就是因为……”
吴欣没有再说下去,可杨玉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杨玉环一笑道:“你的男友对你不好,你离开他就是了。不是所有人都对你不好的,你不是还有我吗?”
“你?”吴欣惨惨地一笑,望了她一眼。
杨玉环也笑了起来,那是明媚、灿烂的笑:“吴欣,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永远是支持你的。你一定要上高中,你这么好,到那时候,一定会有更多的人亲近你、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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