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云歌

    道上风急，天际云低，竟似有了雨意。
    车内坐于一旁的碧草皱了皱眉，轻掀帘子，侧头朝外看了看，天色已然暗淡，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密雨如散丝。湿热的空气更加闷热，竟连呼出的气息也温闷无比。
    云歌却觉有丝凉意沁入身子，拢了拢肩上的雪白狐裘披，懒洋洋地倚躺在了案座上。
    “世外的天气说变就变。”碧草转脸，看着云歌肩上厚厚的狐裘，又皱起了眉，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少主，眼看天气转凉，以后你就少去皇宫了，你身子不好。”
    云歌不作声，眯着眼疲累困顿地躺着，自出了隐城，寒波愁时常发作，身子也不似以前的明朗。
    蓦的，她豁然睁开了眼，一旁的碧草下意识地摸上腰间的玉骨鞭，眼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戒与杀气。
    顷刻间，凌厉的杀气在周围散发开来，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冷森的长剑闪着寒光，直刺马车。
    暗处的冥夜身如鬼魅，长剑出鞘，剑光横空，催拉枯朽的刀光剑气如蛟龙腾飞，九天飞雪般，疾冲着黑衣人而去。剑上猛地贯力，顿时，剑尖闪现赤红的剑花，漫天光雨如同细细密密的银针似的向四周暴散，剑光瞬间化为数不清的斑斓星光，在淅淅沥沥的雨滴下，流光异彩。数道剑光不住地互相冲击，刹那间，大地上寒霜大盛，刺骨如剑……
    车外，刀剑碰撞声，雨滴落地声，混合错落着，激烈如斯。云歌散漫地坐起了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耳鬓间的发丝，仿若未闻。
    过了半晌，车外只剩下簌簌的雨声，她这才掀开帘子。地上的黑衣人已然气绝，横七竖八地躺着，地上嫣红的鲜血汩汩地流动着，一股又一股。
    霎时，雨淅淅沥沥地转急，如利箭般从空茫茫的天际上落下，雨水夹杂着地上的鲜血溅散开来，仿佛一朵朵被放大的梅花盛开般，错落有致地跳跃着。
    冥夜持剑稳立在雨中，一身黑衣在滂沱的雨中显得突兀与坚毅。雨滴落到他的身上，沾染了他的衣襟。雨水顺着他俊逸的脸庞往下淌，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了脸上，浑身上下散发着妖异的气息。
    云歌蓦然地心悸浮起，有些恍神，殷红的血从男子的手臂上顺着剑身流淌下来，忽的剑身红光一闪，发出了若有似无的鸣声，雨中男子倏的单膝跪地，她猛然惊醒。
    “冥夜！”她毫不迟疑地冲出车外，全然不顾碧草的惊呼，瞬间晃到他的身边，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慌乱。
    “剑上有毒！”她心中顿时升起愤怒，“越景行！”
    略显吃力地扶起冥夜，感到他身子一僵，她轻声问道：“能走吗？”
    冥夜惊讶地抬起头，“少主……”
    刹那间四目相对，心弦在那一刻挑动，云歌怔怔地望入那双眸子里，如星辉般的眸子粼粼地映射出惑人的气息，雨丝落在他的眼睑上竟有些江南烟雨的蒙蒙意味，深深地扣住了她的心。
    朦胧的雨空下，湛蓝色的眸子映着他，如夜空般深沉的眸子亦映着她，不知名的情愫慢慢的荡了开去，细细密密，丝丝屡屡纠缠不清。
    “吱噶——”一阵鸟叫声惊醒了梦中的两人，抬头望向蒙蒙的天空。
    “锦娘！”云歌惊呼，冥夜亦惊讶。
    两人恍惚地望着那只小小的飞鸟，色彩鲜艳，羽翼丰满。
    据说，听到它啼叫的两个人，会一辈子幸福……
    良久，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惊醒了云歌，定了定神，轻声细语道：“我扶你到车上。”
    “少主，还是我来吧。”碧草担忧地看着云歌，语气有些责备。
    “不，我和你一起扶冥夜上车。”说罢又轻轻舒了口气，庆幸道，“幸好只是断肠毒，不足为惧。”
    “云歌！”
    云歌猝然抬头，只见尉迟风慌张地从马车上跳下来，雨水溅了他一身。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黑衣人，他心中一阵后怕，一字一顿吐出话语，心底的杀意化为冰冷窜起：“越景行干的？”
    她不作声地点点头，心中担忧着冥夜的伤，并不想搭理，径自扶着冥夜走向马车。
    尉迟风举步上前，看了眼已然快昏迷的冥夜，然而却保持着浓浓的警惕之心，心中不由得叹服：“让他去我的马车吧。”
    “不用。”她摇摇道。
    冷淡的声音让他心中一阵苦闷，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的男子，忽然惊慌起来，于是快步上前，黯然道：“我随你们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是的，他看到了云歌眼中的害怕与担忧，是为了他么？
    云歌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让他扶着冥夜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的驶着，云歌看了眼冥夜，服下玉露丸后，他的脸色已慢慢好转，她掏出手绢轻轻为他拭去脸上的水珠，发现他眉目清俊若月华，昏睡中的他没有一丝杀气与戒备，恍若九天神子安睡在尘世间，安静恬然。收起手绢，她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漾起了笑容。
    碧草惊讶地看向她，又瞧了眼昏睡中的冥夜，而后转脸觑向身旁的尉迟风，只见他怔怔地看着云歌，薄唇已抿得失了血色，一时间车内寂然无一丝声息。
    碧草心中惆怅不已，尉迟风已经失去了整整两年的机会，如今却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外面的雨声渐渐若有若无，云歌掀起帘子，侧脸向外看去，雨势已变小，斜风细雨，远处楼台烟雨，山色空蒙。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蒙蒙的空气中混合着青草的味道，弥漫着使人心颤的芬芳，云歌竟有了醉的感觉，甜蜜而酸涩的滋味溢满了胸臆，太过快，快得让人窒息，手不知不觉地握上了冥夜细长而温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