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云歌

屋内，纱幔飞舞，氤氲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
    温热的泉水，一寸一寸浸没肌肤。
    云歌躺在温池中，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胸臆间令人窒息的冰冷也慢慢融化，暖暖的气流沁入四肢百骸。昏迷中，她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孤慕承倚靠在案旁，浓浓的雾气吹得他有些昏昏欲睡，迷糊中听到女子的轻吟，瞬间清醒，在看到云歌并未苏醒，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
    “公子……”听到一声绵绵的娇呼，孤慕承睁开了眼，迷茫地看着眼前正向他投怀送抱的女子，媚骨天成，看着他的眼神撩着勾魂夺魄的缠绵。
    小夜？
    她风情万种地解着衣扣，隐隐露出了红色肚兜。
    “小夜，你终于想通了啊……”他垂涎着凑过去，轻轻地搂住正在解着衣扣的女子。
    正当云歌的衣扣刚解开两颗时，他就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一阵炸雷似的怒吼：“孤慕承！快醒醒！”
    孤慕承在迷迷糊糊中嘟囔着：“别吵，等会儿。”随即他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狠狠地揪了起来，他痛呼出声，猛然惊醒。
    咫尺上方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正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把心肺都吼出来：“孤慕承！叫你看着少主，你居然在这里睡大觉！”要不然冥夜突然发狂，她绝对不会放任这个色鬼在这里。
    与此同时，温池中的云歌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疲乏地看着四周，动了动手足，回想着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轻微的水声惊醒了正硝烟弥漫的两人，孤慕承迅速拿起案上的药，抢先上前一掠，笑开了脸：“小夜，你终于醒啦，快喝药吧。”
    “呀——”面对突如其来放大的笑脸，云歌吓了一跳，失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话落，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在房内响起，孤慕承猝不及防地实实挨了一巴掌，“哐当”一声，药碗掉在了地上。
    “碧草，他怎么在这里？”云歌将自己浸到温池里，“把他轰出去。”
    “少主，你终于醒了。”碧草欢喜得要哭出来，“你不知道刚才你有多吓人。”
    渐渐想起了在藏书阁的事，云歌缓和了脸色：“习惯了，大惊小怪的。”
    “我昏睡了多久了？”她忽而转脸仰头问道，并示意碧草把衣服拿来。
    “你昏睡了两天了。”孤慕承正了神色，肃容道，“你把大家都吓死了。”
    “两天？时间越来越长了啊。”说完，面沉如水，冷冷道,“你怎么还不走？”
    “那个，我不是担心你——”他一脸委屈道。
    “出去！”不待他讲完，云歌一指房门，冷然出声，“我要穿衣服了。”
    “你！真不识好歹！你这个死女人！”孤慕承微怒，却也无法，只得悻悻然走出房间，这女人这么凶悍，怎么看都不是红颜薄命的料。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沉吟片刻，才缓缓起身，接过衣服，问道：“冥阑阁那里怎么样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发起狂来，现在……”
    “什么？！”再也顾不得穿衣，云歌迅速掠出水面，匆匆披上一件织锦云纹袍子，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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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沐风急促地呼吸着，有些无法承受地抱头弯下了腰，全身仿佛被无数把剑瞬间刺入，痛如刀搅。
    该死的！嗜血蛊又发了……
    他浑身颤抖着，紧紧咬住牙关，不发出一丝声音，感觉脸上、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生长着，吸食着他的血肉，疼痛直抵他的脑髓深处。
    那一瞬间，沐风突然想到了云歌，出乎意料地想念她的声音与怀抱。
    她，还没来么？
    案上的泣血剑奇异地震动起来，发出了似有似无的声音，窗外也跟着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砰”的一声，门突然被推开。
    “冥夜！”云歌狂奔着拥住了瑟缩在地上的男子，沐风恍惚地睁开了眼，上方的一张脸浮着惊恐而慌乱的表情，感觉她也随着他瑟瑟发抖着,那样温暖的怀抱，梦一般的不真实。
    “云歌？”沐风溢出了破败的声音，下一刻，如刀搅般的剧痛瞬间侵入全身，令他不可抑制地发出了痛苦的低呼。
    “啊——”云歌惊惧地看着他的脸，条条红线如同蔓草般不断在他的脸上生长蔓延，宛若花般娇弱地发芽，羞涩地含苞，最后唯美地绽放与凋残。
    她被这可怖而诡异的景象惊呆了，沐风蓦地睁开了眼，极力隐忍着无法抑制的痛苦。
    他剧烈地颤抖着，“冥夜……”她骇然尖叫，想止住嘴里的呜咽，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冥夜……冥夜……云歌紧紧拥住他，你到底在承受怎么样的痛苦啊，我一定会治好你。
    她起身，却被一只手猛然抓住，“别，别走……”
    “冥夜，我不走。”她颤抖着蹲下身，泪水像泉水一样汹涌，只觉得心也随着他一起剧烈地颤抖、挣扎与翻腾。
    沐风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不断在地上抓挠，指关节发白得可怖，发出咯咯的响声，地上印着几道血痕。身上可见的肌肤已爬满像虫子一样的红线，不断在他身上各处皮肤下游移。
    红线渐渐变成了深紫色，一条条亦变成一簇簇，在皮肤下，如百花吐蕊，瞬间又吐百花凋零。沐风的身体开始痉挛轻微地抽搐起来，越到后面，抽搐得越厉害，牙关被他咬得咔咔作响，薄薄的嘴唇被咬破出血，鲜血直流而下。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淌下来，湿透了他的衣服。
    云歌害怕地紧紧抱住他，不敢放松一分一毫，身子不住地颤抖，心也不住地剧烈抖动，直到他虚弱地瘫软在她的怀里，云歌才松开他，他双眼紧闭着，气若游丝。
    她有些不知错所地将他的头抬起放在自己的怀里，轻轻附耳，低喃着：“冥夜，别怕，我不会让你痛苦。”
    “碧草！”
    “少主。”听到呼叫声，碧草匆匆进来，见到沐风脸上诡异而惊异的花纹，吓得低声惊呼，“他……”
    “快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再到我房里把那‘芙蓉金针’拿来。”
    “芙蓉金针！”碧草惊叫，芙蓉金针毒性极烈，不到万不得以，少主绝不会擅自动用它，她看了眼昏睡的人，难道，冥夜……
    “还不快点！”云歌不耐烦地低叱，吃力地扶起沐风的上半身。
    碧草噤若寒蝉，连忙上前帮着把人扶到床上，然后匆匆地从春雪阁拿来芙蓉金针。
    云歌接过金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你可以出去了。”
    “可是……”碧草欲言又止，她知道使用芙蓉金针需要消耗极大的心神，更何况少主才刚刚恢复身子，“少主，你的身子……”
    云歌淡淡一笑：“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碧草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只得悄悄退出了房。
    醍醐香在房内萦绕着。
    云歌从金盘上取出金针，眼中瞬间雪亮。
    灯上淬过的金针，在黑暗中闪着金光，她双手齐出，一把十二支金针几乎同一时间闪电般地刺入他各处的关节之中，毫发无伤地刺入穴中，昏睡中的沐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哼。
    云歌另一只手将其它十二支金针准确地刺入了自己的十二处穴位，一阵冰冷的刺骨直抵她的心肺。
    在金针顺利地刺入十二穴位后，她俯下身去，一把握住沐风的手腕，将自己的与他相交叠，缓缓催动内息，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传来，直侵她的心肺与脑髓。
    在这一瞬间，昏睡中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眼睛亮如闪电，感觉身上的那刀搅般的痛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舒畅而温暖的气流。
    仿佛感应到他的动静，云歌转脸看向他，微微喘息着：“别动，快好了。”
    他陡然间有一种恍惚，仿佛这双眼在无数个日子里就这样凝视着他。
    忽然间，气海一阵剧痛！只觉眼前金光一闪。
    想也不想，他迅速起身，泣血剑如凭空而生般从身后刺出，架上了那纤细白皙的脖颈！然而，不待他划下对方的脖子，四肢百骸充盈着源源不断的内息。
    “好了。”云歌抬眼，看着他，手指上拈着二十四根金针，似是毫不在意他的动作，“冥夜，现在没事了。”
    他怔住，握着剑的手僵在了她的脖子上，然而，下一刻，便见她微微颤抖起来，却是极力忍住对着他微笑：“冥夜，这一切让我来承受吧。”只有将嗜血蛊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他才不会痛苦。
    那样宁静坦然却深情的目光，如春水般澄澈，让他心头骤然一震：“你……怎么了？”
    云歌慢慢靠近他，瑟缩着投入他的怀抱：“冥夜……我好爱你，可是，为什么那么冷……”
    沐风身子一震，僵坐在床上，神思恍惚。
    “冥夜……真的好喜欢你……可是……我好冷啊……”
    在这一刹那，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声音，熟悉却遥远。
    过了良久，怀中的人轻轻抬起头，虚弱地笑着：“冥夜，我知道你是沐风。”
    他豁然掠起。
    只是一刹那，就反手切在了她的咽喉上，冷冷道：“你发现了？”
    她在黑暗里凝视着他，宁静的眼神隐隐带着悲痛，她倾身向前，贴住了那冰冷而熟悉的唇。
    他的身子陡然僵硬，却觉得唇上的湿热是如此的熟悉而诱人，渐渐的，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沐风怀住了她，有些克制不住地吻住她。吻渐渐潮热起来，两人急促地呼吸着，他的吻由脖劲而下，蜿蜒着缠绵与温柔，一直缠绵到神魂里，克制不住的激切令她忍不住逸出一声**。
    沐风骤然清醒，猛地推开了她，云歌怔怔地望着他，眼神悲哀，她平静地吐住了最后几个字：“冥夜，你会杀我吗？”
    沐风的眼神微微一动，瞳仁的亮光一闪即灭，浩瀚如海，望不见底，他沉默着，忽然间，一道白光闪电般击来，将她击倒在地。
    看着昏倒的人，他柔和地一笑：“杀手是不需要记忆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