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醉

第10章


着一袭浅绿色的纱衣,恰似清水育出的芙蓉,不骄不媚,清雅出尘。倚残阳而立,一切,宛若天成。紫目凝露,樱唇轻启,却寂寥无声,一抹苦笑绽于唇角。一切的声音,只化作了一阵腥风,飘散在战场上空……
  绝美如画,却凄哀婉转。
  谁的愁肠,为君绕转千回。
  “三年不见朱门户,
  十载久客异乡土。
  问乡书何处?
  复闻北雁南度。
  满腹愁肠欲何诉,
  一朝干戈天下苦。
  十里孤坟处,
  锦步泣泪无数。”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在魂儿耳畔,似喟似叹,无限慨然。后方的男子,是一脸不屑的笑。本不知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三王倾尽天下,如今一见,也不过是以色侍人,单就凭着惊人的容貌俯视天下,并无其他长处。
  “公子好文采。”魂儿回身,抬起低垂的双目,直直望向那男子。
  一双紫瞳中,是无限的柔情。紫瞳!男子心下惊骇。这紫瞳是水族女子独有的,只一眼,便可颠覆天下,怎知却生在她眸中!祸乱天下的紫瞳妖孽,难怪会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魂儿见那男子微愣,淡然一笑,欲从他身旁绕过。男子一回神,却抱拳行礼,道:“草民落枫,见过云后。”
  落枫?落枫!魂儿回头,一脸讶然地望着他,只是片刻,却又惊喜地唤了一声:“落枫!”那呼声,就如一个初初得到救赎的孩子,清澈,明朗,带着一点点哭腔,带着无限喜悦。“来人,快开城门!”城门缓缓而开,魂儿竟不顾礼节地拉着落枫奔进了城中。
  在萧羽房门口停下,魂儿微微地喘息着。
  透过还未放开的指尖,落枫初次知道,宫商角徵羽,那搵着琴音的指尖,可以是如此的冰凉。
  “落枫,你是神医,你可以救他的,是不是?”魂儿哀婉的目光,触到落枫,却只撞得一抹凌厉的冷笑。
  “你和他,我只救一个。”
  魂儿闻言,一惊,却道:“你胡说什么!你本就只需救他!”
  “落枫所言,云后心中该最清楚不过,又何必要落枫把话挑明了说,你还有多久好活。”
  “住口!”魂儿眸子一冷,沉声道,“听着,我只要你救他。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若让我知道这件事有第三人得知,你便该准备好亡命天涯了。”
  “云后不必担心,落枫自是知晓分寸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既是如此,也不该坏了规矩,云后便先舞上一曲,作为条件吧。”
  “你要我如何信你?落枫,神医,不过是市井传闻。你若是救不了他,我的舞,又要如何算?”
  “云后既然这么说,那么,落枫走便是了。”落枫挑眉,转身便走,无丝毫留恋。只因知道,她,是不会放任他走的。
  “慢着。这样吧,你我各退一步,你先救人,等萧帅醒了,我自会为你献舞递茶,不知神医意下如何?”
  “也罢。那就请云后在门外抚琴吧。”落枫一笑,走入萧羽房中。
  “来人,上琴。”魂儿抱琴,在萧羽门前坐下。她,只愿在此等他醒。他既可以为她如此,她,便是散尽芳华,又如何抵得上他的万分深情。
  谁的清歌,拨动着手中的琴弦。
  垂眸浅吟,转轴拨弦,曲成心生恨。
  轻拢慢捻,嘈嘈切切,曲终人已伤。
  余音绕梁,一曲过千年,仍不免曲终人散处,相思竟夜不成眠。
  ******
  谁的曼舞,牵动着谁心线的沉沦。
  谁曾说过,你的誓言此生不忘。
  兰帐底下,玉人浅寐。叩门而入的,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草民落枫,见过云后。”落枫一低头,却并不见有要行礼的意思。
  “来了?”魂儿轻轻起身揉了揉压久了的右肩,道,“来人,看茶。”
  卧榻之上,玉人初醒,睡眼惺忪。魂儿不由地打了个哈欠,手微微一伸,怎知盖在身上的一层锦被却顺着肩头滑了下去,却是一阵寒意。“啊!”魂儿惊呼一声,急急地从卧榻上蹦下地抱住了被子。春意虽浓,这天气却还是冷得很呢!
  屏外之人,听得屋内一声娇呼,不由心头一动,却转过翠屏走入了内屋,岂料那香艳的一幕生生落入了他眼中。眼前的佳人,杏眼微眯,迷迷蒙蒙,真不知刚刚梦了些何事,却是到现在都未清醒。单着一件粉色纱衣,只将颈间柔嫩的肌肤映出,发丝散在肩上,隐隐透出肩头的粉色,怀中还抱着那一床锦被,怕是刚从榻上掉下来的吧!
  此情此景,却只引出了站立之人的一声冷笑。想来,云后是真不似她表面上的冰洁素雅,这副模样,又怎该给他这个外人随便看到。落枫饶有兴趣的望着魂儿,真不知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上前一步,落枫躬下身,竟捏住魂儿的下巴抬起,深深望进了她的眼底,道:“云后真是好本事。便是用这副皮囊勾得三王之魄的吗?可惜了,自古红颜多薄命。”
  看见落枫进来,魂儿吃了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只是片刻,便有镇静了下来,言道:“谁道红颜多薄命,一任英灵教吹箫。魂儿本不思百年得归,纵是薄命又如何,有什么可叹的。”
  “又如何?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你若肯开口,或许我可以考虑——”落枫捏着魂儿下巴的手微微收紧,他却低下头,只看向魂儿的唇瓣。
  “止于礼。”只三个字,打断了落枫的一切话语,“神医还请自重。女子闺阁本不是你胡乱进得的,请吧。”
  落枫听着,谑而一笑,一挑眉,放开手走出了内室。
  翠冷赛春寒。魂儿不禁冷得打了个哆嗦。
  ******
  落枫,落枫,不愧有神医之名,才几日,萧羽的伤势已是大有起色。魂儿看在眼里,也不得不佩服落枫的医术之高明。只是,那人的心肠是在太冷太硬了,说句不好听的,他绝对是铁石心肠。
  是日,魂儿扶着萧帅从房中走出,却在门前撞见落枫。
  “不愧是神医落枫,你的大恩,魂儿铭感于心。”魂儿望见落枫,粲然一笑。
  “不敢当。萧帅伤势未愈,此时出去怕是不妥,若是受了春寒,怕会落下病根,还是回房歇着为好。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倒坏了我的名声。”
  “名利乃身外之物,何须如此看重。”
  “落枫是俗人,看重名利也不为过吧。想来各有所好,萧帅不是只重红颜吗?”
  “神医说得在理。既是如此,萧某人这便回房。”
  萧羽转身,魂儿随着他,刚欲走,却又听落枫言道:“云后且慢走,不知你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我水漪魂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魂儿说着,脚步却不停下,将萧羽缓缓扶进房中,复又走了出来。
  “水漪魂。这便是云后的闺名吧?只是师父说过,这水姓女子,是断断惹不得的,出落风尘,不单是薄命,且又薄情薄性。”三言两语,却是拿着魂儿的出身作讽。
  “魂儿本是风尘女子,并未要求得于相爱之人执手终生。这薄命自是认了,这薄情薄性,不知又要从何说起?”
  “哼。你既嫁了修王,便是修王之妻,如今于萧帅纠缠不清,日日侍于榻前,视之为不贞;你既嫁了修王,便是修国臣民,战前却赶赴敌营通敌叛国,视之为不忠;再往远了说,你既嫁了修王,他父便是你父,你竟斗胆弑父,视之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不贞不洁不清不白不知廉耻之人,用薄情薄性来说,怕是并不为过吧?”落枫之言,字字刻毒。
  “不知廉耻?”魂儿惨然一笑,叹道,“不想我在别人眼中,竟会是如此的不看,也无怪乎要孤独终老了。如今这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都只怨我这红颜祸水,想必我还该算上不仁不义吧?”
  落枫听得魂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却是一愣。还有哪个女子听到他的一番话可以如她这般镇静?他不知他们之间的事,自然无资格随意评论她,那些话,怕是说得太过了。
  自知失言,落枫低了眉眼,道:“落枫戏言,还望云后不要当真。”
  “当不当真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我本是风尘女子,弑父亦非莫须有之罪,即便是为天下人所唾弃,也不过是我咎由自取。今日这些话,你倒是不必挂心。”
  “既是如此,落枫告退。”
  “等等。”落枫本作揖告退,却被魂儿叫住,道,“我的舞,不知神医还打算不打算看了?”
  “倾城之舞,自是不该错过的。今夜三更,荷花亭处,落枫静候。”说罢,落枫退下。
第十一章 为君千般舞
  朗月彻空,影落亭心处,荷花塘面点点银光,却如天河一般。谁的手,曾在月光下与天阶夜色一同冰凉如水。确有的银烛秋光冷画屏,而她水漪魂何来轻罗小扇,这流萤似梦似幻,她的浊清楼何曾给过她这样的机会!
  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
  谁的轻叹,依旧响在莫愁湖畔,只让来人听得失神,而今却只能道得一声“当时明月在……”
  苍茫一芥,谁的爱如此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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