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辉煌

  真真胸脯起伏，丰满而弹性，她默默道：“五色草木，水澹地长。”起风了，风吹起她的裙摆，显出一个撩人的曲线，是那样优雅，那样婉转。
  半天过去，藤条依旧枯萎，没有半点起色，真真摇摇脑袋，耸耸香肩，无可奈何道：“我们就是想活，也是出不去了，世上只怕还没有能救我们的法术。”
  萤火走过去，揉碎一根枯萎的藤，那里面居然生出一根新藤，他用一份力，流出新鲜的汁水，汁水是那样绿，充满生机的绿。他惊呼：“我们有救了，我们不会死。”
  他们拥抱在一起，绝境给了他们彼此信任，彼此了解，但崖壁还没有攀上，意外总有可能发生，他们要做的是继续前进，一飞冲天。对于攀岩，做起来远比想象要难许多，如果走错一步，如果一个不留神，就会像一只折翼的小鸟，把生命还给大地。
  他们很卖力，生命力是最坚韧的，谁也无法轻易夺走。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光退到山后面，他们第三次拥抱在一起，夕阳透着柔和的光，万丈悬崖落在脚下，只是在他们的手上、身上涂满鲜血。“我们还活着。”他说完后就倒了下去，她也倒在他怀里，每个人都很累，都很疲倦，夜晚就是好好睡一觉的。
  温暖的夜，温暖的风，它吹过大地，默默为人们带来祝福，它吹上云霄，又把人间欢乐带上天去，因为神仙需要笑声，没有笑声他们也会感到寂寞。阡陌小路，夜里有几只野狗在叫，这座村子里住的，又是些什么样的人？当他们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有答案了。
  水桶落下，它总是斜斜落下，如果不偏不斜，就打不到井水。古井从没有干过，即使在最旱的天气，正有一个小工在这里大水，打了好几桶水。
  萤火醒来听见的第一声，就是打水声，他看见的第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匹马，“血儿真是一匹好马。”他暗自说。
  气候很好，景色诱人，从这里望去，有点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味道，风吹杨柳，小桥流水，又是一副叫人流连忘返，绝美的风景画。
  萤火看了看小工，暗叫道：“不好！”下意思用挡住一双红眼，挣扎着站起来攀住马背，他想：“毕竟出了血族地界，再没有人欢迎红色的眼。”小工只是看着，以为太阳刺痛了他的眼，并没有怀疑什么，继续打甘甜的井水。
  他低着头，心想：“这回去苍龙山没有抓到玄蛇，就保不住天娥的性命，虽然大难不死，不过苍龙山一定要再去一趟。”接着对小工说道：“小哥，我是外地来的，路过这里，不知道这里到苍龙山怎么走，还请指教一二？”
  小工把蓝布衫上的水珠弹干净，漫不经心说：“远了去了！你得从这里绕到两河关那边，再绕到苍龙山，那里正在打仗，你自己掂量办，我说的可都是好话。”
  萤火道了声谢，慢慢走了，耳边听见小工还在唠叨：“我说的都是好话，告诉你又不听，自己不想活也得考虑考虑家里人，好心不听，现在都是些什么人啊！”
  过了一座桥，就到了郊外。
  “去哪里啊？”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笑嘻嘻地说，她人已经上了马背，晃悠两条纤细的小腿。
  “你去哪里了？”萤火牵住缰绳，感到比刚才吃力。“不告诉你。”她说。他们都很疲惫，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再过一座山，就可以望见两河关了。
  第二十五章 神殿
  淫雨霏霏，这样阴霾的天气很少有人愿意走动，所以当乌云聚集到两河关的上空，这里似乎变成一座空城。地上零落着一两个破损的斗笠，样子破败不堪，即便这样，不到一会功夫，也不知被谁捡了去，这里的贫困潦倒，即使年轻女子向照一照自己的模样，都不得不像水盆看去，因为铜镜是一种奢望。
  一个清瘦的身影躲在一户大殿，孤傲不拘，他经历风霜的面庞像一幅字画，用粗粗的毛笔浓浓一抹，更像是是一手豪放大篆，气势逼人。他目光瞄向门外，正厅上有一座神像，神像左右两旁各有五尊小神像，他正盘坐在这些神像之间，雨打石阶，希希作响，再往外门楣上边写的是“展翼殿”三个字。
  平静的心波澜起伏，那些神像仿佛随他一样激荡起来，“果然很巧。”他说话的时候也不能压抑这份激动，每个字都走了原本的音节，但从风雨中走进的一男一女，都露出一脸惊骇，他们没有听清楚这句话，脚步也不禁慢下来，甚至想尽早离开这里，外面的雨声大起来，噼啪噼啪，狠狠敲击大理石铺就的石阶。
  他们浑身湿漉漉的，没想到匆匆避雨会遇到冤家对头，男子很矮小，女子很修长，他们一走进来，自然逃不脱殿中人鹰般的眼睛。“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夫妇，我这里给您赔不是了。”男子战战兢兢，猛地双膝跪地，一个一个磕起头来。女子面带惊悚，结结巴巴地念叨：“神将，神将，神将饶命。”
  此人正是少微，他自离开荒村之后，又不知怎么到了两河关，为何还与这一男一女结下解不开的冤仇？胸襟大开，他贴身传的是一件软甲，乌黑乌黑，映出那一对男女的苟且之态。
  “既然被我撞见，还不把东西交出来！”少微大声怒喝。他人虽然略显苍老，但这份豪情是多年积攒下来，别人怕是再学上十几年，也难练不到这种不怒自威。
  男子连忙匍匐在地，拉拉女子的裤腿，示意她也俯下身来，恭谨道：“东西，东西就在小的身上，您老若是想拿回去，小的现在就物归原主。”女子不服气的跪下，她脸上布满惊恐，但对身边男子暗暗咒骂，谁不愿见到男子大义凛然，威风八面，可偏偏这人就是一个欺软怕硬，软骨头的狗腿。
  少微伸手接过一个绿油油的小瓶，里面丝丝作响，自顾自坐回原地，转口怒道：“你也是个没骨气的！你就跪在这里，直到老夫走了为止！至于你那位夫人，随她的便！”
  雨就那样下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女子仍没有走，她气消了一些，但无论如何，也不愿抬起头，看那十一个神像，原本慈爱的雕塑，在她眼里变作厉鬼一样难看。
  少微睁开眼，问道：“你们把姓名报上来，就可以走了。”男子心中一喜，慌忙说：“我是天狼教主麾下，左护法兼第一百三十八、第一百三十九、第一百四十……”，他忽然捂住嘴，偷偷瞄了老人一眼，低声续道：“底下人叫我做枭鹰，在您面前可不敢当。”突然话锋一转，满脸堆笑道：“这是内人茉莉，多谢您老放我们一条生路。”
  “枭鹰、茉莉？我没听过，不过你们可以走了。”少微看看女子，心道：“真像，她长得真像一位故人，不过她早就嫁于两河关李家，况且李家家风严厉，怎么会容女儿和天狼教的小子混在一起？想必不是了。”老人心头一颤，不禁回忆起许多年前往事，但这期间究竟如何，只有他心中最最明白。
  电闪雷鸣，狂风交加，雨声呼地变大，刚刚一道闪电，几乎劈上这所神殿，就算没有劈中，也将这里照成一片白光。
  呼地，有四名落汤鸡鱼贯而入，他们随手将手中铁钩丢下，其中一个叫苦道：“什么鬼天气，明明好大太阳，平白无故下起雨来，哥几个的任务若是有个闪失，回去就难向教主交代了。”他们衣服本来就是紧身衣，这回淋湿了，想脱下来都难，如同紧箍咒一般缠得人浑身难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茉莉吃了一惊，这四人她再熟悉不过，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原本都是李家弟子，两河关陷落后变更名节，投靠天狼教主麾下。
  其中一个失声道：“大小姐，你在这里？巧了巧了，咱哥几个也有幸见你一面，天狼教主那里求情的时候，你可是没说一句中听的话，不过谁叫你是主子呢。”他又看见一旁的枭鹰，换口道：“大小姐当时也是孤注一掷，不肯就范，谁想到被枭鹰大人一劝，不也一样服服贴贴，哥几个还等着看侄儿呢。”
  其他三人也哈哈大笑，完全忘记一身泥泞，他们心中自然明白，枭鹰是靠吹牛拍马混上的护法，并没有一样真才实学，就算日后枭鹰想找几人麻烦，也是空口白牙，说不出个一二，不过小人难防，他们加入天狼教不久，自然不了解枭鹰手段狠毒，教中得罪过他的人，没有一个死得好看。
  “你们可是李家弟子？”堂中老人忽然问道，就那几样钩型兵刃，也不是一般世家用的玩意，别的事情他不闻不问，但对这李家可谓是情有独钟。
  四人一愣，齐齐看向里面，神像下面果然做了一个人，只是光线有些黑暗，一时间很难辨认出相貌。
  “花雨漫天蒙赤日，树风遍野隐苍穹。这两句话你们可知道？”老人又接着说道：“茉莉留下！枭鹰可以走了！”
  李家弟子暗吃一惊，惊雷破空，他们借着这一道闪电，看清了说话的是一个英武老者，心里一寒，比天气之寒冷更甚。“不错！是有怎么样！”他们四人各自拿起长钩，只为壮一壮胆，大声道：“你是谁！竟然知道我李家暗语？”
  “这两句话便是我亲自写上去的，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你们上一任主子！想不到李家之中，也出了你们几个叛逆，就连李家大小姐，也不能轻饶！”少微言辞激愤，恨不得一口将几人生吞活剥，双手攥拳，俨然是神殿内第十二座神像。
  一片肃静，茉莉自然不敢走，枭鹰却不见了，临走也未能留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