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惜华裳

第109章


胤禛,你再看一眼,试试看!”
  许是察觉到锁定在他身上的目光很不友善,胤禛拿起案上酒杯浅抿一口,而后尤有兴致地继续欣赏歌舞。
  心底升起一股莫名气流直抵头部,我抬手按着头,转头对那拉氏笑笑,道:“福晋,菱儿有些头晕,出去透透气。”见那拉氏没有反对,我便低着身子退了出去,走出那片莺莺燕燕却又异常沉闷的国宴。
  走在幽静的小径上,晚风吹拂着,闷热中带来一丝凉快,隐约听见一声叹息,抬眼望去,不远处凉亭里,一抹淡粉映入眼帘。
  暴雨至,零落飘飞花絮
  我一阵恍惚,曾几何时,那个机敏伶俐时常欢乐地她也蜕变成如今对月怅然的深闺女子,昔日的欢笑犹在耳侧,景未变,物依旧,变得,唯有人心。
  岁月的痕迹留在她眉眼间,似多了一种怅然,少了一丝狡黠,增了一分稳重。
  我温婉一笑,向她走去,轻声唤道:“雅儿。”
  萧雅身形微怔一下,随即浅笑,眸光对向我,说道:“那里太闷了,从来没有感受过,原来站在那里是那样的闷。”说着轻蹙起眉头,耸了耸肩。
  我扯过她的手,蹙眉道:“怎么这样凉?”说着拉着她走进凉亭坐到石凳上,还好,秋已将近,石凳上皆放置软垫,“在这儿待上很久了吧?才在女眷中没见到你,还以为你没来。”我轻笑一下。
  萧雅突然侧头看我,一副郑重其事,至少我从未曾见过此等表情出现在她面上,她问我:“为何待我这般好?在知道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之后,为何还要待我这般好?”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神色间有些不自然,那是尴尬,是悔意,是迷茫,亦或是困惑,我不知道。
  我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我不知道。”站起身来,走到凉亭边上仰头望着茫茫夜空,我平缓说道:“我只知道,如果换做阿姐,她也会如我般。”一时间,没了声音,周围静悄悄地,似乎一切都融入了这片被月光触及的地方染上了幽静。偶尔几声蝉鸣打断了这份宁静,我抿嘴浅笑,继续说道:“有些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们没有来过这里,我们会按照正常轨迹毕业结婚生子,每年攒够机票期待着一年一次的聚会,每日为生活奔波,等待岁月的刀刃在我们额头上留下风霜痕迹,春去秋来,直到有一天,我们跑不动了,一起住在养老院,一起等待岁月轮回,微笑着去看夕阳,去感受晨曦……”感觉到萧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没去看她,自顾说着:“现在想想,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如果我们还在那个小院子里,一起挤床板,一起饮茶,想着阿姐还在,你未曾变,我亦未出嫁,该有多好……姐妹依旧是姐妹,一切都没有发生……”
  腰身一紧,萧雅从后面抱住了我,我微怔了一会儿,半晌,抬手摸向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雅儿,好好过日子吧。”我轻声叹息,十四是个好男子,他会给你幸福的。
  萧雅身体有些颤抖,感觉到背后湿热,随即传来她有些哽咽的声音,“有些事,做了,便没有回头路了。”
  晚风寒凉,心亦浸透。
  有些事,有些人,都已然成为过去。
  再也回不来了。
  我转过身,拿起丝帕擦干她脸上的泪,淡笑一下,说道:“他待你可好?”
  萧雅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轻叹口气,说道:“你知道的,我已非完璧,那夜,他满面欣喜,眉眼含笑,竟像是头次娶妻般,可是事后,他知道了,面上依旧带着笑,虽然他极力掩埋,却还是被我看出一丝忧伤。他待我极好,可是我却微微有些不安,总觉得他不似初识般爽朗,眉宇间多了些隐晦。”她转眸看向夜空,叹息道:“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我轻拍她肩膀一下,柔声说道:“十四对你痴心一片,断不会因你非完璧而对你改观,雅儿,你要珍惜,他会视你如珍宝的。”
  萧雅眉宇间闪过一丝凄凉,却对着我笑笑,那一瞬的欲言又止被我看在眼里,她与他之间还有隔膜,想着方才在国宴上看到十四那表情,眉宇间似乎藏着一丝痛色与迟疑,眸光饱含挣扎却又在抬眼间掩埋,那一瞬他略微晦暗的眸子瞥向八爷,似乎掠过却实为锁定,只那一眼,便泄露了心绪掩埋的情愫,十四啊十四,千万别做令自己后悔的事啊!
  菊花簇着美态尽显,或婉丽,或清高,或淡雅,或纯洁,微风过处,淡雅余香,萦绕周身。
  皎洁月光投下清辉,若朦胧,若凄清,若寒凉,若薄雾,星辰闪烁,韵味隽永,满庭余韵。
  遥遥望着畅春园一隅,花灯映衬下石阶小径洒下微弱淡红,好似整条路皆弥漫着浪漫喜气,高墙宅院,琉璃瓦下,躺着地那个女子。
  在心底一遍又一遍描摹着那梦境中的场景,朝着那个方向痴痴遥望着,慢慢深处右手,嘴角上扬,好似朦胧中,看到她在对着我笑。
  萧雅声音响在耳侧,她说:“阿姐离宫,确实只我一人知晓,当时我派了阿大去保护阿姐,可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份,那一夜,我在皇上寝宫外跪了整整一夜,我知道阿姐在受苦,可是除了在那跪着却什么也不能做,很无力,很挫败,直到李谙达在我耳边说,那瓶哑药实际上含有护心丹,我才知道,皇上是想留下阿姐的。”
  我轻轻扯着她的手,低声道:“那座宫殿,我不只一次梦到,阿姐躺在床榻上,那么安然没有一丝痛处。戴铮说你每天都在照顾着她……”
  “戴铮?”萧雅那声含有太多情愫,尽显复杂心绪。
  我暗自思忖,敛笑问道:“戴铮身份是什么?”按照萧雅与戴铮自己的言辞,戴铮好似与萧雅养父有很大瓜葛,十三的嫡福晋,他们之间又存在些什么陈年旧事?
  萧雅神色有变,蹙眉说道:“戴铮对我有愧,便应我请求去山涧别院绑架你,那时,因为你消失了,正好……”她飞快看了我一眼,随即躲闪开来,“正好八爷亦失踪一段时间,我以为……”
  我接着她的话说道:“以为我与八爷私奔?”我忽地笑出来,侧头看她,“我在你心中,竟是这样的人?”想到戴铮说过,那人只是想要我离开越远越好,并不是要我的命,雅儿,你为何要把事情想得如此复杂?
  萧雅急切道:“不是……”
  我转过头,忽然觉得有些无力,我说道:“我为胤禛而来,自然也会为胤禛而死,生,相伴,死,相随,断不会心存他想。”
  萧雅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见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侧身抬手抵住她嘴唇,说道:“都忘了吧,忘了吧,雅儿,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神色一凛,严肃道。
  萧雅挑眉示疑。
  我靠近她倾身在她耳侧低语,言罢,我看着她,问道:“你能答应我吗?”
  萧雅微愣,却随即点头,“虽然不知你的用意,可是,我答应你。”
  我抿嘴一笑,转过身望着那一隅。
  阿姐,我这样做,对吧?
  番外之萧雅
  墨色夜空缀以璀璨繁星,饰以皎洁月光,夜寒凉,风骤起,空气中弥漫的是青草的清香,微风过处,湖水荡起层层涟漪,月光笼罩,波光粼粼,树影斑驳。
  朝夕相随,晨曦到黄昏,转瞬间,萧雅已然来这里足有一日,站在墨色夜空下,她轻声叹口气,狡黠笑容早已不见,面容脱离妩媚变得清雅,嘴唇虽有些苍白,却难掩惊人容貌,身形未足,却隐约瞧见姣好身材,陌生的地方,自从清醒,身边却没有任何人,没有像影视剧中所演那样,王府小姐备受宠爱,在一次又一次照镜子欣赏自己容貌的时候,猛地心里咯噔一下,身边无一人,竟是个不受宠的落难小姐?
  后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字是兆佳·萧雅,住的院子是府中最偏僻的一隅,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照顾生活起居,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没有丝毫新意,在那段时间,萧雅曾多次想着如何溜出府里,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平日里就耐不住寂寞,性格豪爽,机敏过人,现如今可以重温童年,过一段快乐的没有烦恼没有没完没了的作业无拘无束的日子。
  可是,她忘了,这里是清朝,是那个处处存在危险的清朝,女子是依附于男子生存的没有平等只有凄凉的清朝。
  她永远也不会想到,一个与她一般大的整日叫着她姐姐的小孩子,会把自己推入地狱……
  昔日,她很希望阿依亲昵地喊着她姐姐,可是阿依就只称呼小茹为阿姐,这着实让她伤心好长一段时间,总想着要寻找一个听话的乖巧女孩叫自己姐姐,让她极为膨胀的保护欲得到满足。
  终于有一日,梦想成真。
  殊不知,确是噩梦的开始。
  深闺高墙下连续几日没有新鲜花样以供排挤无聊的萧雅看着蓝天白云,北风吹拂着柳枝飘荡着,灵机一动,突发奇想,竟动手做了一个极为简陋却奢华地画着一个硕大无比郁金香的风筝,四月天,风从北来,宜动。
  试了几次才把风筝放飞到高空,她扯着风筝线在院内不断地奔跑着,却不料风筝断了线,飘落在院外,瞬时,院落里清脆爽朗的笑声消失。不一会儿,院门“吱啦”一声开了,萧雅闻声转眸,一个身形微胖的小姑娘侧头向里看,见萧雅一脸狡黠,面上有些迷茫,却随即“咯咯”笑出声来,拿着那只早已经不起北风摧残骨架散落的风筝跑进来,一把扯着萧雅的衣袖轻轻摇晃着,软软叫着:“姐姐,带我一起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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