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惜华裳

第110章


  那小女孩一遍一遍地叫着萧雅“姐姐”,萧雅对于姐姐两个字毫无抵抗力,甚至可以称之为“糖衣炮弹”,从前阿依有事相求之时,便会满脸谄媚叫她“姐姐”,连带着无限颤音,叫得萧雅心都酥了一脸陶醉,反而身旁之人皆一脸鄙夷面露惊恐。现如今,小女孩算是抓住了萧雅的软肋,于是那日,萧雅一遍一遍的重复制作风筝,直到做成一个手工精美样式新潮的,亲手送给小女孩,更有甚者正午时分依旧在不辞辛劳地去给她示范如何放风筝。
  小女孩名叫玉宁,是“萧雅”的妹妹,那个时候,每每得空玉宁便跑来寻萧雅玩耍,有了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孝敬萧雅这个姐姐,弄得她自认为个人声望一度提升,日愈膨胀的个人私欲得到很好满足,于是便畅想终有一日,见到其他两人,定要好生炫耀一番。
  如此,春去秋来,过了两年。
  随着年龄增大,美貌难以掩饰,她知道,清朝选秀,也就在明年,不知是她错觉还是旁的什么,第一次见到所谓阿玛的时候,他那眸光中一闪而过的猥琐让她莫名有些心慌,好在,风平浪静,一切正常,直到有一日,一切都变了。
  记得秋风乍起之时,那段日子府中戒备森严,阿玛不知从何处调来许多护院,他们皆一脸肃然,好似严正以待,肃杀之气弥漫在整个府邸。那夜电闪雷鸣,轰隆隆一声巨响,紧锁房门被一股大力踹开,萧雅怕雷声原本便未睡躲在衣橱中,见此声音不寻常,便双手捂着嘴脸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间动静,随着桌椅响动,瓷碗落地击碎声音,雷声中混杂着碎乱翻找的声音。忽然,一切静了下来,雷声也无,房间里充满了了诡异地宁静,电闪之间,萧雅紧闭着双眼一脸惊恐,脸色惨白,周身不住地震颤着,一切根源便在于,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犹如地狱黑白无常夺命勾魂般叫人难以思绪正常,甚至屏住呼吸不敢睁眼去瞧着,哪怕只是一眼。
  脚步声停止,萧雅此时心跳异常,来不及思虑要如何做,紧攥着拳头抵着额头,想要大声嘶喊却发现声音梗在喉间,衣橱门扇轻微响动,她知道,那人手已然碰触到,转瞬间,自己便会被发现,却又一声高呼,“有刺客!”响彻打破这诡异地寂静,随后她听到那人咒骂一句,“该死”,随之脚步声愈见愈远,便没了声音。
  萧雅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从衣橱里摔出去,彼时,倾盆大雨应着一声响雷而下,身体依旧不住地颤抖着,脸颊流出泪来。她用力捂住双耳不去听那雷鸣声,冰冷寒凉遍布全身,她哽咽着:“阿姐,阿姐……”
  从前下雨打雷,阿姐总是抱着她,轻声哄着,给她哼着摇篮曲,现如今,冰冷的地板,寒凉的气息,没有阿姐温暖的怀抱,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回答她的却只有响彻天地的雷鸣。
  她想不明白,那夜,为何自己房中会出现刺客,按常理,此处居所边缘,求财断不可来此,仇杀也当寻她阿玛去,可偏偏冲着自己,却是为何?
  没过多久,玉宁便央求萧雅去郊外祈福,顺便散心。她心想,如今府邸正值是非非常时期,故出府避难也好,散心也罢,总归远离此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次出去,阿玛给派了许多护卫保护他们,玉宁扯着她的手,一起走上了那条铺满彼岸花的小径。
  那日祈福,玉宁便魂不守舍,眼神躲闪,萧雅也没过多思虑,夜晚,萧雅收到玉宁身边丫鬟送来的信笺,约她出去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也没多想,便披了件外套去了约定的地点。
  秋风清爽,吹落满树橙色叶片,簌簌飘落满地,漫天橙色。
  夜晚寒凉,收紧了外套,时间一点一滴逝去,萧雅仰着头望着那棵树,枝叶晃动间隐约看到斜挂夜空那轮皎洁明月。
  周围静得有些诡异。
  蓦地,身后传来零碎脚步声,萧雅回眸一笑,那抹笑却僵在面上,迎面走来的是一群陌生人,手持钢刀,为首那人刚毅冷漠,凌厉眸子锁定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她从未想过,原来危险离自己这样近,甚至到了触手可及。
  他的一句话让她瞬时僵直起来,周身冰冷恍如坠至冰窖,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夜电闪雷鸣之际,耳畔那声犹如鬼魅般的声音,他说:“被我抓住,我让你生不如死!”
  衣衫破碎的声音响彻寂静,眼角那滴晶莹泪闪烁着光芒,拼命挣扎后变成任命,任命后变成绝望,嘴里那句“我不是,我是阿毓,我不是你找的人。”最后成了泡沫,语气清淡,却揪人心弦。
  风依旧,月依旧,人却变了。
  她双手抱膝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周身颤抖着,眼泪簌簌滴落,一夜间,仿佛什么都变了,她怎么会想到,那个整日跟在身后唤着“姐姐”的小女孩会如此对待她,她想不通,也懒得去想。
  玉宁不知如何寻到她,当她抱着萧雅大声哭喊的时候,萧雅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听到玉宁说:“姐姐别怕,我来了,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姐姐别怕……”此时这一遍又一遍的“姐姐”却宛若咒语,她忽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玉宁,她说:“不要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之后,又发生了两件事,玉宁出嫁了,做了十三的嫡福晋,萧雅怀孕了。
  她甚至不知道,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她要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打掉孩子。那个不受欢迎承受着诅咒而来的孩子。
  那一夜,她喝了红花熬成的汤药,不知是分量过大还是药剂不足,总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永生未忘。
  黑暗、黯然、恐惧、空虚、神经、幻觉……
  那段日子,她看不到阳光,看不到希望,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她阿玛却也不放过他,选秀在即,待选之人却又如此般消沉,终有一日,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她阿玛手执马鞭便朝着她身上抽,衣袖崩裂手臂瞬时出现一道血痕,接连几下,她却依旧毫无反应,只是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她阿玛一声巨吼,道:“野种!如若此次需要你进宫,我断不会留你命至今!”说着便俯身去撕扯着萧雅的衣裙,衣衫破碎的声音变成了勾起记忆的魔音,她使出全身的气力推开她,一声嘶叫,宛如啼血般痛苦,手中紧握着的匕首对着他,忽地冷声一笑,宛如鬼魅,道:“阿玛好兴致,皇上的女人也敢碰!”
  他瞬间冷声一笑,扔掉方才撕扯下来的衣衫碎布,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女儿,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试图搞出何等花样,来人!给小姐沐浴更衣!”
  转身瞬间,泪流满面。
  她转过身拿起棉被遮盖住暴露的地方,整个身体蜷缩在棉被中,室内静悄悄的,好像方才一切皆未曾发生过,室外走进来的女婢手上端着衣裙首饰,里间屏风后浴桶中热气夹杂着花香,床榻上蜷缩在那微微颤抖的她,闭上双眼,溢出一滴晶莹。
  番外之萧雅2
  昏暗的天空乌云密布,风起云卷,乌云翻滚暗流涌动,骤起之风吹乱柳枝,轰隆隆巨响雷鸣震彻天地,应声而来的雨滴愈渐急促,打落在琉璃瓦上乒乓作响,雨水沿着房檐流下,形成雨线,不见间断。
  暗空一道闪电,惊起,转瞬即逝的闪光。
  室内异常昏暗,雷声打破诡异地寂静,闪电一闪而过的亮光照亮室内一瞬,屋内床榻上端坐着一个女子,借着闪电,却是萧雅。只见她神情恍惚,眼神空洞,脸色惨白,嘴唇却异常嫣红,许是胭脂涂得过多,盛装以待,却没有一丝喜气。
  轰隆隆……
  萧雅猛地抬起眼,原本空洞眸子里却多了一分凌厉,少了一丝稚气与无助,多了一丝憎恨与决绝,她攥紧拳头,冲到窗前扯下厚重窗帘,又推开窗扇,硕大雨滴随风飘入,冰凉雨滴打落在脸上,衣衫上。
  推开房门走入雨中,雷声愈发强势,震耳欲聋,萧雅仰着头任雨水浸透衣裙,霎时,脸上浓妆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原本略微妩媚的容颜,似芙蓉花艳丽却透着分温雅。
  “没有人可以再欺负我,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声音脱了稚气隐含了浓郁的鬼魅,忽地大笑出来,她心里想着:阿姐,你们在哪?雷声震彻,亲人何方?
  岫云寺里香火鼎盛,寺内禅意幽深,古寺松林密布,小径通幽处,铜铃声清脆陶冶情操,烦乱心绪略微平稳。
  萧雅走在岫云寺小径石路上,两侧松树挺立高低措置,一株矮矮的松树映入眼帘,熟悉的景物勾起埋藏在脑海中记忆,烟雾缭绕间,仿佛又看到两个身影,他们之间谈笑声嬉闹声,还有那熟悉的容颜熟悉的名词,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强颜欢笑道:“你知道这棵树叫什么吗?这是矮尾松,矮矮的,小小的松树。”芙蓉面上笑容未减,眸光中欣喜慰藉满布,矮尾松实际上是阿依胡乱编造的,可是几载过去,再也没有当时的心情,那样的心境了。
  凭着这矮尾松,她与她相遇了,在这个黑暗见不到一缕阳光的世界里,她与她相遇了。
  萧雅心思几经周转,心中愁绪苦闷皆倾泻而出,所有情愫涌至眼眶化作相思泪簌簌滴落,她紧紧抱着依,千言万语,万般委屈,多日里受的苦难多想告诉眼前的人,可是却梗在喉间,数次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萧雅想着,依是那么的脆弱,眼见她亮丽的眸子闪烁的光芒,那些昏暗,那些梦魇,就让她一个人承受好了。
  她说她叫卿菱,是啊,换了身份,换了容貌,就让那个阿毓永远沉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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