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转千回

第20章


 
 惟独少了的……就是我心里最想看见的,那个人,温柔的微笑。 
 于是我开始怨恨他。 
 “她出院前一天我去看过她。她用最独特的方式表达了她的感觉。虽然是冰冷讽刺的话语,”他抬头望望天, 
那里是遍布的乌云。“可是我听的出那里面的绝望和悲伤,她本来不是那么坚强冷漠的人。” 
 “于是她回到学校后和那个女孩子争什么东西,我都没有说话,尽管那个女孩子很希望我为她辩解――” 
 “可是我没有。因为她只是拿走她应得的东西而已。” 
 “然后某一天她突然消失在学校里。退学了,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嗓音是如此的绝望, 
  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不二吗? 
 “我发疯一样地找她,可是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有一个人,我肯定他一定知情。可是他没有告诉我。 
只是说让我等,‘她需要时间’,他是这么说的。” 
 “于是我等,用我所有的力气来等待,我拼命练习想让自己忘记她,可是我做不到。我用笑容把所有人 
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因为我觉得这种悲伤是我该承受的,我让她离开了我的世界,我没有陪在她身边,我 
活该啊!” 
 他很痛苦地低着头。 
 “直到一个月前我接到那个人的电话,他说她在巴黎,告诉了我明确的地址。” 
 是手冢!他告诉他我在哪里了?! 
 “于是我马上动身去找她……然后在街上,我再次遇见了她……” 
  语气变的很急促,仿佛有什么扰乱了他的平静。 
  “可是她用最礼貌的方式同我打招呼。” 
  “我想过,如果她恨我,我会拼命弥补的……可是她用礼貌把我阻隔在她的世界之外。那是……陌生到疏离的语气啊。” 
  是啊。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次受伤了。一次就够了,我输不起啊。 
 “然后我回来。不久之后他告诉我,她也要回到这里来了。” 
  “可是她仍然不肯接受我……” 
  “够了。”我背过身。 
  “下雨了,走吧。”他没有反对,任我拉着他离开。 
  可是要到哪里躲雨啊。教学楼就要锁了。 
  这么大的雨,怎么办啊。 
  “去网球部活动教室。”他扬扬手:“我有钥匙。” 
  钥匙? 
  “手冢给的。” 
  没办法,去就去吧。雨停了就离开。 
  无所谓什么解释。 
  那些,不重要。 
  这时候的飞鸟并没有注意到,不二的嘴角勾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逃开了……” 
     ――迟到的解释,迟到的解释。难道我七年的挣扎,还有人陪我痛苦。那么你告诉我,是什么让我们错过。 
  矛盾中纠结的关系 
 “一点也没变呢。”很感慨地坐在长椅上,抚摩着那些个斑斑的痕。“只是显得老了一些。” 
 不二站在窗口,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盯着外面倾盆的大雨。 
 总是这样。这个人,把自己的情绪掩埋,看不见他最真实的那一面。 
 其实某些时候我们很像。 
 他是用微笑将所有人阻隔在自己之外,而我是用冷漠的态度。 
 说起来英二曾经有一次对我发火,语调里是满满的担心和愤怒。 
 那是因为我不肯说话,在医院里始终沉默始终毫不在乎的态度吧。 
 记得他当时真的是一种猫被踩到尾巴的嘶声大喊,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摇的我的 
头发都散开来。然后他看着我茫然的眼睛,头靠在我肩膀上哭了。 
 直到大石轻轻地把他拉开。 
 我还记得那几句话。因为当时眼睛看不见,所以耳朵特别敏锐,连他哭的时候那一句句低低的“ 
飞鸟,我们真的很担心你……”也听的一清二楚。 
 然后眼泪就从自己空洞的眼眶里滑了出来。 
 他说的是。 
 “你的心情不说出来我们怎么会知道呢!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啊飞鸟!飞鸟是大骗子, 
你根本就不是不在乎!大骗子!” 
 是啊英二…… 
 猫类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 
 你说对了。 
 某些时候我们将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感觉深深地埋藏在面具下,不管那面具是微笑冷漠还是不在乎。 
 于是有些人看到的就是我们伪装的无比精美的外表。 
 可是面具下自己的心里眼里已经被那尖锐的刺伤的一塌糊涂。 
 我们都是骗子,大骗子! 
 低着头责骂自己时,没注意到周围。 
 “看来真的是几年来最大的暴雨呢……”不二开口了。 
 是啊。从楼顶天台下来,就发现开始下雨。好象是谁恶作剧从天上泼下来的一样。 
 难怪有形容大雨是“瓢泼大雨”的呢。 
 真奇怪。 
 自己居然还可以分神想到这些。 
 我们明明还在大雨里跑着寻找躲雨的地方啊。 
 网球部教室离的不远,可是也不近呢。 
 衣服都湿透了。头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而且那么大的雨滴打在身上,好疼。 
 尽管不二把外套披在两人的头上,还是淋的一塌糊涂。 
 窗外的叶子被雨打的晃晃悠悠,这里只听的见雨的身影。 
 为什么突然这么安静。 
 安静的让我觉得不安。 
 刚才一室的明亮,却突然变的一片漆黑。 
 “怎么了?”慌张地站起来,环顾着周围:“灯怎么……不亮了?” 
 斜靠在窗边的不二不急不缓地开口:“可能是雨太大,供电系统出了问题吧……” 
 “哦……”不会吧,这么黑,怎么相处啊。 
 刚才果然应该直接跑出去,即使淋雨也要先回家啊。 
 这种情况,我怎么面对他。 
 “飞鸟……”不二转过头。 
 “啊……啊?”心不在焉地回答。 
 “这几年……你过的好吗?” 
 这几年? 
 过的好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来。 
 告诉他吗?飞鸟? 
 告诉他在香榭丽舍大街满街黄叶的季节,恍惚中仿佛是他牵着我的手一直走,永远不停下,不回头?告诉他, 
叹息桥下的亲吻可以让情人相守,当时满心满眼想到看到的只是他的身影?告诉他我在冷清的屋子里吃着那些 
冰冷的菜肴时,想的是他做的拙劣点心?告诉他即使那味道比乾的蔬菜汁好不了多少,也是幸福的味道?告诉他 
写论文时经常是恍惚着,笔下就是满篇的“不二周助”?告诉他在喷水池前我的硬币有一枚许下的时重逢的愿望? 
告诉他在爱琴海畔的一个小饰品店里看到飞鸟与鱼的项链坠,突然就被满眶的泪水迷蒙了视线?告诉他在世界上 
最美的薰衣草田里徜徉时,想的是那年我们出游,在北海道同样的薰衣草田里欢笑的情景? 
 告诉他啊…… 
 飞鸟…… 
 可是我不能啊。 
 你在骗自己。 
 一个声音在轻轻地说。 
 是啊。 
 我要逃避自己多久呢? 
 即使不面对,他也始终停在我心里那个,最深刻的位置上啊。 
 人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个人是刻骨铭心无法忘怀的。即使是你不愿意承认,那个人也清清楚楚地占据着那个最深 
的位置。这样的人是很可悲的……如果他是你爱的,那么你心里已经有了人,别人努力也无法代替的。 
 恨他吗? 
 是吧。 
 同样恨的,是自己。 
 是自己没去争取,没去用力保存,没有清楚地大声地说出那句最想说的话。 
 蚌柔软的肌肉里混入了尖锐的沙砾,它用心将他它包裹,一层层地染上那璀璨的物质。某年某月,那曾经深深刺伤过 
自己的沙砾,已经是光滑圆润的珍珠。 
 所以蚌是幸福的。 
 如果有比爱更深刻的情感,那么就是恨吧。 
 用力地去恨,只是证明这个人在你心里所处的,是一个重要的、不想忘记的位置。 
 人有时会强迫自己去记忆什么的。 
 因为害怕忘记。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垂下头,“还好。” 
 “呵呵……”轻轻的,再熟悉不过的笑声。 
 疑惑地看过去,是不二的笑声。 
 “这样啊……那就好了。”栗色的发丝湿淋淋地垂在眉间,看不见他真实的情绪。 
 “什么意思?” 
 “那么你恨我吗?”仍然是平静的语气。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仍然是低头的姿势:“其实我宁可你恨我呢……飞鸟。” 
 “?”很是吃惊地望着他,这个人…… 
 “那些事那样的伤害了你,我想我是不能奢求你会还在喜欢我的。”静静的,只听到他发丝上的水滴, 
滑落的声音。 
 “可是我却不希望飞鸟忘记我……即使是恨也好,那也证明她还是记得我,挂念我的。” 
 “即使是恨也好。” 
 “如果你不恨我,也许就是你完全放下了我,不再在乎我了。” 
 很久以前,那个清冷男子也这样说过。 
 “恨一个人,也是把他放在心里的方式。” 
 原来这些年,我竟然,还在牵挂。 
 ――纪念的方式有很多。爱和恨都是其中的方式。如果不想忘记。  
(新续)那些沉寂的往事 
 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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