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朦胧

    之后我有大概一个礼拜的时间没有见过陈伟南，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一个曾经和你如此亲密过的人，居然可以就这样从你的生活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一点痕迹都不留。
    现在我终于相信，只要努力，你不想知道的东西不会轻易在你生命中出现。
    我接到大嫂的电话时是在某个午后，天气有点热，我赖在家里睡午觉。她仍然维持着一贯的优雅，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对我说，希希，我想跟你谈谈，你能空出点时间给我么？
    我沉默了很长时间，我在犹豫，我不知道她要跟我谈什么，但是只要跟陈伟南有关的事情我都不想再去了解，不想再去接触。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其实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是陈家的媳妇，我知道曾经你有过什么样的压力，我都明白。我们两个唯一不同的是你不会伪装，而我善于忍耐，伟南和我是一样的人，再痛苦再难受也不会摆在面上，如果你曾经把我当成是你的亲人，那么请跟我谈谈吧。”
    我想我是一个心软的人，因为我坚持了一个礼拜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彻底分崩离析。
    我们约在市中心的一个咖啡馆里，我有很久没有见到过大嫂了，猛然一看只觉得她似乎瘦了好多，整个人也显得憔悴不堪。
    “你发生什么事情了么？瘦了好多。”我轻轻晃了晃面前的果汁，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这样的开场白。
    “恩，最近有很多事情。”她停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直视我，补充道：“在你和伟南去挪威的时候。”
    我愣了一下，沉默的看着她。
    “向东快不行了！”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有眼中泛起的水花泄露了她的情绪。
    我有点措手不及，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到了最后只能张了张嘴，问了一句：“怎么会？”
    “在看守所的时候，突发性心肌梗塞，治疗了很长时间，虽然他们一再的告诉我会好起来的，可我明白的，只要呼吸机一停他就会离开的。”
    “大哥……怎么会进看守所……”
    “因为政治斗争，也因为确实犯了罪，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所以我跟伟南说，你再怎么牺牲自己，再怎么帮他都没有用的，这是一个无底洞，出事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大嫂……”
    “希希，我今天找你来，不是因为别的，伟南做的够多了，我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他想让向东清清白白的走，所以才要跟吴海清结婚。”
    我隔了很久才开口说话，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得看清，想清了才能回答。
    我移开手上的饮料，抬起头来，我说：“不论因为什么原因， 最后的结果都是我是被放弃的那个人，陈伟南做事情向来理智，向来想得比别人多，我想他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他现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对，你错了，希希。”
    “我错了？”
    “因为他心中还有希冀，正因为我知道他有这样一厢情愿的想法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内心深处认为你会在原地等他，等他结婚，等他处理完事情，等他离婚，然后他回头的时候你还会在那里，可能么？ 我们都额fan知道他在自欺欺人。”
    我沉默下来，因为我不知道我能作什么样的反应，给她什么样的回答。
    “我希望你能跟他好好谈谈，我不想看着伟南后悔一辈子。”
    “我不会跟他谈，能谈的在挪威的时候已经全部都讲完，我要的东西陈伟南永远的给不了我，这点我早就已经明白，如果可以，我不会这样离开，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而我，也没有回头的任何打算，很抱歉，你所要求的，我答应不了。”
    我没有作过多的停留，转身抓了包离开，我想有些事情真的告一段落了。
    我没有想到我会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接到陈伟南的电话，他带着点醉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真的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在电话那头问我：“希希，你好么？”
    我捧着电话，坐在床上，忽然之间就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都不说话呢，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么？”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又状似自言自语的在那头呢喃起来：“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怎么可能会一直在那里等我呢，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陈伟南说出这样示弱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陈伟南也会有伤心的时候。
    “你不能等我么，希希，你等我好不好？”隔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他近乎乞求的声音。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缓缓的开口：“陈伟南，我等你的话就可以了么，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在等你的这段时间里，我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我会不会受到伤害，我会不会感到厌倦，我会不会丧失自己原本的一些东西，这些，你都无所谓么。也许，等你回头找我的时候我已经不是邵希文了，你觉得这样也没有关系么？”
    隔了很久，我才听到他近乎绝望的声音，他说：“你知道么，希希，我这一辈子最不愿意的一件事情。”他停了一下，然后缓缓的说出口来：“那就是身为陈家人。”
    “我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有些时候责任在我生命中占了太重要的地位，可我只能这样，我不能看着大哥这样离开，你要原谅我。”
    “我知道，我能明白，陈伟南，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我其实没有关系，我会好起来的，我不是说过了么，我还年轻，还有时间，慢慢慢慢的我都会忘掉的，我记性本来就不好的。”
    “希希，对不起了，我只能对不起了。”
    “恩，我知道，我知道……没有关系……”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又哭了么？”
    “没有没有……”
    “傻瓜！”
    “……”
    “希希，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都嫉妒雷震霆，因为他比我早认识你，也因为他先在你心里面呆过。”
    “你其实比我还傻。”
    “我下个月结婚，跟吴海清。”
    “恩。”
    “你能不能离开，我不想在你停留的城市给另外一个女人承诺。”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开口：“好。”
    “回英格兰吧，我给你订好了机票，学校也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继续深造，希希，我希望你可以回到最初的模样。”
    “好。”
    “那么，再见了。”
    “再见！”
    我挂断电话，我把头埋进枕间，痛哭失声，我想，原来比我更无可奈何的那个人是陈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