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满月华

第46章


  
  良兮退身在窗口的那一刻,看见另有一个身影纵入屋子里,她心里一乐,白杨这小子将她当囚犯圈着,此时让他吃些苦头也是极好的。然而她自己却万万没有想到由这场大火所引发的无数问题。
  
  良兮想当然地以为放火烧院子的是青婶她们,因为青婶她们曾经有一次谈到火攻的效果,于是她毫不犹豫哧溜儿就钻进假山堆里。
  
  肩上被施加了一股强大的力道,压得她眼眶直冒泪水。
  
  黑压压的斜长身影投在地上,嗅着不一般的沉重气息,良兮的身子忽然一颤。
  
  她傻了……竟然就这样跑出来。
  
  身后人的气味明显是带着浓郁的梅花香,是她从来没有闻到过青婶她们身上会有的气味。安良兮,此刻终于开始害怕了。
  
  冷日下渐渐发抖的身子跟猫一样蜷缩起来,肩上的压力一刻都没有得到缓解,反而,粗重的呼吸在耳畔渐渐清晰,仿佛时刻在提醒她已经落入别人的陷阱。
  
  当白府众下人的脚步声都已经轻不可闻的时候,那人终于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警告:“不要出声,不然就杀了你!”
  
  良兮没有点头,她觉得这个略粗的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顿时陷在沉沉的回忆中,她想着身后的声音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听到了没有?若是你答应不出声的话,我就带你离开。”
  
  良兮不信他有如此好心却还是只得点头。
  
  肩上压力一松,可以听到那人用微乎其微的声音笑了笑。
  
  良兮心胸一片开阔,翻转过身子,反过来压在他身上。那人没有意识到她会有此一招,竟然也被她压倒在地上,后颈磕上硬邦邦的假山石头上,发出砰的一声。良兮心中有些不忍,抬头看去,却见那人慌忙转过头,翻出一掌击在她胸前。
  
  “咳咳——”
  
  良兮受到重击撞在另一根柱子上,嗓子里火辣辣的疼泛出一阵恶心的感觉,吐不出血,只咳嗽了两三声。
  
  那人却怔住了,背着她,久久才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
  
  良兮拿手捂住嘴巴:“什么原来如此?”
  
  她越来越好奇,看着眼前这个人明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却总是在要记起的时候有一瞬空白,抓不住那一瞬灵光。
  
  试探地道:“你是谁?”
  
  那人只反问她:“跟我走如何?”
  
  良兮很想说凭什么但却又不敢,弱弱地道:“为什么?”
  
  “你做什么事都要考虑为什么吗?”
  
  “那是……自然。”
  
  “哼!”明明这人是背着她的,然而手指一翻,竟然再次扼住她的咽喉,精准无误,快速而且迅猛。
  
  显然是个练家子。
  
  良兮一瞬的茫然,而后忽然嘲道:“要抓我……竟还用得着你这样的……高手出马,他,真是高估我了!”
  
  “你知道是谁派我来的?”语调一样,明显充满好奇和讶异。
  
  “是,陈叔——好久,不见了……”
  
  背着她的人身体一震慢慢转过来,一脸惊奇:“呵呵,好眼力!难为你还记得我……”这张脸,原以为焕发的都是忠诚和敦厚的模样,竟然也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而且拿捏人脖子的力道控制得那么好,不得不佩服其武艺的高超老练。
  
三千弱水哪一瓢知我冷(二)
  陈叔指上的力道毫没有改变,粗糙的拇指带着老茧按在良兮的脖子上,硌得她很不舒服,可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又动也不敢动。
  
  陈叔的内力果然深厚,一点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隔着清澈的水塘,冲天的火光炙焰熊熊燃烧,烧在良兮眼底。怎么说也是住过这么久的宅院,何况还是她在古代住过最好的地方,哪能没有一点感情呢,正在心底悲哀着,踢踢踏踏的人影幢幢由远及近。
  
  一个少女咦了声道:“少爷呢?”
  
  另一个少女朝良兮住的屋子努了努嘴:“刚不是进去了。”
  
  “院子里的火势这么大况且又烧了那么久,怎么还不见少爷他们出来?”
  
  “屋子那么大恐怕还没找到安姑娘少爷他就……要不我们找人进去看看吧……”
  
  说话声渐行渐远。
  
  良兮扭动了下脖子:“唔——”
  
  陈叔的指头压住她的动脉沉声一喝:“别动!”
  
  良兮当即不敢再动,尤其是她已经隐隐听到……
  
  “嘿嘿,教你乱跑。”白杨依旧着那身月华色的锦绣衣袍施施然慢步前来,看他仍然张扬姿态、任性风流,可是原本整洁清爽的模样此时已经烟熏得乌黑。他衣肩上有点点燃穿的破洞,青黄色的鞋尖上亦是片片泛白的烟灰。
  
  这棵白杨……托他的福,每次看见他这般轻佻的样子,良兮就觉得他是胸有成竹,顿时去了害怕,她豁然昂然起身,不再畏畏缩缩地蹲在假石下。
  
  陈叔眯着眼睛,锐利的目光还是如猎鹰一般,紧紧盯着良兮,他道:“白少,在下与白少无意结仇结怨,只希望你答应在下一个小小的请求。”
  
  “好说。”白杨好像迫不及待要达成协议,两手一拍一合,好不痛快,“但是,先放下我家娘子。我家娘子虽然嘴巴尖酸刻薄了些,身子骨还是极弱的,经不起阁下的‘一月无勾’。”
  
  陈叔一动未动:“我们要商谈的就是这位安姑娘。”
  
  白杨道:“诶,我家娘子只是一介妇人,有什么好谈的?”
  
  陈叔嗤笑一声:“别告诉在下白府连查个人的底细也做得那么费力。”
  
  “这是什么话?我白杨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何故去查别人底细。”
  
  良兮咬了咬牙。这两个人说话怎么那么喜欢转圈子?若不是以她为人质,她倒也想看看最后是谁的唇舌更厉害更婉转些,可惜如今她为砧板上的鱼肉就差人拿刀霍霍逼向她。
  
  他们在这里讲着安姑娘长安姑娘短的,可不知这个安姑娘其实就要被活活掐死了。不就是涉及她背后身份的事情嘛,何必那么麻烦,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快些直说便是了。
  
  陈叔再笑,指关节却一一收紧,良兮扯着他的手费劲地去掰,却一点用场都没有,他一双手跟铁箍似的收在脖颈上纹丝未动:“姓安的身份你我心知肚明,那就敞开窗子说亮话,如何?”
  
  安姓本来也不少见,可是在这个年代,这个非常时期,非常地点,却显得极为异常。
  
  当初弱水门有过一次大规模的行动,虽然行动的任务最后是完成了,弱水门却为此付出了惨痛了代价。当时一位高官大臣奸商勾结,弱水门一众门人出动杀他,不幸被却叛党向官府告发,皇帝大怒,下令只要是姓安的都要杀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于是从京城开始,举国上下的安姓之人都遭到如此灭门之灾。
  
  因此安姓在此时极为少见。当初安姓之人所能存活的不是与官府贿赂过的财大气粗者就是改名换姓之人。
  
  安良兮是例外中的例外。
  
  因此只要得知安良兮的大名,谁也不会不留个心眼。
  
  像白杨这样的聪明仕途之人更不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陈叔对此更是万分确定。
  
  陈叔哼笑:“白少千方百计要讨安姑娘欢心,为的无非就是……”他说着还在中间停顿了下,故意不说下去。
  
  白杨不爽了绷着一张脸:“我是贪图美色,怎的?”看他表演得是这样煞有其事,若不是被扼住脖颈良兮真想大笑三声。
  
  这小子装腔作势起来实在是有一套。
  
  嘿嘿,白杨演技之高超,简直是没有人能够超越的。
  
  陈叔也相当沉得住气,捋一把鄂下的短须,锐利的目光直逼良兮,刺得她头皮发麻。陈叔神色不变,却好似透过她再看另一个人——白杨,摇了摇头。
  
  “阁下私闯我白府,这就是与朝廷作对,不满当今圣上的安排,阁下是这个意思吧?”
  
  白杨把手别在身后,悠悠扬扬的声音好听得跟笛子里吹出来似的。
  
  可奇怪了,平日子里见白杨那么尊敬圣上的时候还真少见,但眼前他说到圣上二字的时候一脸神圣…恭敬,两手一扣朝天抚上一礼。
  
  啧啧,良兮还在感叹白杨的逼真演技,冷不防身后一凉,汗毛直竖。背上击中一掌猛地向前扑,白杨身形一闪稳稳接住她,一双星眸紧紧地盯着陈叔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难道你也知道自己逃不出白府,这算是摇尾乞怜吗?”白杨扶着良兮,一个人默默念叨着,“哼,你算识相的。”
  
  话音未落,亭台之后、假山背面竟然都纷纷走出一群红衣褐冠的官兵,个个都手执长刃刀剑,面色发黑,杀气腾腾。
  
  良兮顿时醒悟到白杨早就对此事有所预料。难怪他一直那么优哉游哉,无所顾忌。
  
  “哼,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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