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满月华

第63章


  
  她二人在大队人马赶到之前躲在浓密绿意遮掩的丛林里。
  
  侧耳靠近硬实的土壤,马蹄声和士兵的划一的脚步声在逼近,良兮的心跳愈加强烈,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一旁的木姚似乎也很紧张,一边留心远处一边拽紧良兮腰上的带子。望着木姚冒汗的手将火折子握得黏糊光泽,良兮轻轻推了推她。
  
  她们两个人都很难静下心,喘着粗气,紧咬着唇,苍白的脸上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她们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毕竟第一次准备这么大的计划,还握着霹雳弹这么大威胁的武器,两名弱女子如何能像平时那么容易控制心跳和呼吸。
  
  “吁——”
  
  领头的把马儿一勒,高鸣一声。
  
  良兮悄悄仰起头。
  
  清明的风一阵阵拂过,然而在这个清冽的寒冬,带了的不止是一分冷意。
  
  良兮的下唇鲜红渗出浓烈的血丝,她的脖子僵直,心跳也似乎在刹那停止了,她轻声呢喃:“怎么会这样?”
  
  木姚身子一震,察觉到良兮有异。
  
  “啊——”
  
  为首的兵士们手中举的旗帜上,赫然是一个写着“晸”字的锦旗。
  
  木姚惨烈地哀道:“这为什么是九王爷的兵马?”
  
刺杀(三)
  良兮和木姚就这样呆呆地愣在当场。
  
  她们想过皇帝不一定会经过这条路这么坏的打算,却独独没有考虑到路是对了,却会有其他人马从皇宫的方向过来。
  
  九王爷啊九王爷!
  
  良兮热泪盈眶,望着那远处的锦旗一点点靠近,赫然的大字好似金烫上去的,耀眼夺目。九王爷到底是得到了什么风声,竟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出宫来?良兮从来没有在这一刻那么希望她真的是九王爷的女儿,而不是挂名的义女,那样的话,或许还能停下九王爷的兵马,顺利等到皇帝经过这里。
  
  然而一切都在瞬间破灭了。
  
  良兮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好似小猫的叫唤,木姚并没有去拦她,因为木姚本来认为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的时候,被九王爷插一脚,一切格局都变了,心底是空落的失望。
  
  锦旗下,为首的兵将却把手一挥,停下马,一脸沉静严肃。
  
  木姚惊了,难道他的武功之高,竟然听到大小姐的呜咽声?
  
  她仔细藏好身体,捂住良兮的口鼻。
  
  “大小姐,忍耐一下。”她心道,然而良兮已经有些傻愣了,根本不顾被掩住了口鼻,呼吸开始困难。
  
  “得咯、得咯……”又是沉重的马蹄声!
  
  木姚在茫然中回头,丛林的掩饰下,黄色的帷幔缠绕的皇家队伍,果然朝这边行进过来。原来那为首的将士听到的是皇队的马蹄声。
  
  “大小姐,看!”她心底的空荡忽然被填满,扯了下木讷的良兮,这一动作,恰好使良兮正对帷幔。
  
  一瞬间,良兮干枯的眼角再次湿润,无神的眼眸顿时有了生气。黄色的帷幔,正从她们来的方向往这里靠近。
  
  良兮紧张地额头渗满了细汗,咽着口水,扯了下木姚:“你真的可以吗?”
  
  “放心吧!”
  
  木姚猫着腰,一点点抖散竹筒里面的细碎粉末,拉出一段长线挂在外面,另一只手按住火折子,目光紧紧地盯住两队人马:“本来只是为了炸那狗皇帝,没想到九王爷也过来凑热闹,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恩赐。”
  
  良兮不明白九王爷跟木姚会有什么仇恨。
  
  许是感觉到良兮狐疑的目光。木姚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的脸上苍白一片,黑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绝:“当初我爹爹就是被九王爷的兵马残踏而死的!”
  
  良兮惊得一声冷汗。
  
  在她印象里,九王爷唯一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婚礼上的那一回。那时候隔着殷红的盖头,意识中,九王爷应该是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君子,良兮本来还庆幸宫廷中能出落这样一个难得不沦落权势名利的雅人,谁知道……
  
  看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能漠视一个年老长辈受兵马残踏而死的,怎能是一任明君。
  
  此时木姚可谓是悲喜交加,一面兴奋着能为父报仇雪恨,一面又担心失手恐没有后路,在这一份心情下,她的瞳孔收缩明显,从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能滴出水来,这刻见着了仿佛充满戾气,不仅眼睑发青发黑,连眼白上也的血丝也愈发明显。
  
  良兮和木姚所处之地不仅是去皇宫的必经之路,更是一个深深的凹地,要想绕过这个凹地,必须穿过密集的荆棘丛。而没有人愿意损兵折将在这浪费时间。
  
  因为木姚十分确定这两队人马必将踏入这个凹地!
  
  一圈树木丛生,这中间包裹的就是铺满炸药的小洼地。
  
  木姚屏住呼吸以此来稳定住心情。这时候,良兮方才注意到她拿着火折子的手已经在颤抖不已。要木姚这样大的姑娘去为亲人报仇,让良兮心生同情。良兮在那个年纪的时候,或许已经摆脱了饥饿和寒冷,并以为人生已经走到了高峰。
  
  她看木姚的唇越来越泛白,心底那股不安已经开始牵动,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不会那么简单。
  
  “吁——”
  
  两队人马相互之间只隔了这片大大的近圆形凹地,将对方的兵力一览到底。九王爷的兵马似乎足足有五千,而皇帝出宫只带了三千亲近的宫廷侍卫。
  
  他们都只是静静地在马背上望着对面,但良兮却清楚地感觉到空气愈加凛冽愈加稀薄。
  
  ******
  
  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人脑袋。
  
  在这么多双眼睛下,良兮生怕被其中一双给瞧见了,跟木姚一对视,两人拼命压低身板,完全匿身在丛草之间,绿茎芽黄的丛里里,她们把身影藏得很好,便是知道她们躲在那里的人也确实不那么好找了。
  
  到底是皇帝老子这边沉不住气些,领头的蹬着马肚子就靠过来,其实咄咄逼人:“九王爷,皇上要回宫,你还不快叫人让路出来,保驾回宫。”
  
  哪知九王爷坐在轿子中,半晌也不出一声,和对面的皇帝隔岸这么久也不出来请个安,看影子倒是端端正正地挺着身板,唯恐被人以为轿子里没有人似的。他的架子确实挺大,底下的人也学起来摆架子了,好半天才纵马上来,气得皇帝这边的人都脸红脖子粗的,咽不下这口子气。
  
  可怜那奴才的脚都软了,却是经得起吓的,他壮起腰,怒喊:“大胆!九王爷见了皇上为何不出来迎接?”
  
  九王爷那边仍是不动声色。
  
  就在连良兮和木姚都期盼他们能同时都在洼地范围内,而他们又都没有行动,良兮焦切得心急如焚的时候,九王爷的轿子里传来一声低沉不含喜怒的话来:“只要,皇兄肯把先父的亲札交出来,我便放行。”
  
  良兮这时算是明白了。难怪九王爷连谋反都敢这么嚣张,敢情现在的这皇帝还真不是众望所归,连他自己的生父都不觉得适合,想来那亲手笔札上写的遗嘱该是由九王爷继承皇位的吧。
  
  透过黄色的帷幔,可见里头的人微微一颤,竟然也不出口否认。
  
  良兮更加坚定自己心中所想,顿时倍加同情起辰矣的身世来,难怪他会不愿意继承皇位,恐怕他也早就知道皇室里面的这层关系。
  
  她正在这里想着的时候,皇帝暗中则已经朝贴身侍卫挥了挥手,他虽然不作应答,但肚子里早就盘算着该怎么除去九王爷。此时九王爷那边人多势众,后面更有精兵五千,要明着战起来实在不易胜,只好以智取。
  
  而九王爷本应该是高枕无忧,但他天生就是做这方面的料,就算有这样十足的把握,也不由要替别人和自己考虑下,他知道皇帝带的兵不多,这时候还那么无所畏惧无非是想借着地形破了他的兵关。这个丛林密集,不可能五千精兵都带进来,总有部分兵士是分在丛林不远处,尚未踏进来。
  
  只听“唰”得一声,两边的士兵一齐拔了刀剑武器。
  
  木姚脸上已经被沸腾的血染得赤红,颤抖的唇轻念:“好。”
  
  两边竟然争先抢夺起这片洼地来。
  
  良兮吃惊道:“在凹地的话,不是会受制于人么?为什么还要拼了命去抢?”
  
  木姚瞧着那片厮杀得意地冷笑:“这就是用兵器和用人的区别了。兵器是死的,一定要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发挥出极致,而兵士们则恰恰相反。连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们,只有在最艰苦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人的最终潜能。”
  
  “何况,你看皇帝老头的兵之所以这么奋勇,就是因为他们处于劣势,只有先过了洼地才能先把九王爷后面的大军隔开来。否则九王爷的援兵一到,皇帝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
  
  良兮点了点头,看向木姚的眼神中满是敬佩。
  
  木姚道:“大小姐不必这么瞧我看,都是哥哥平时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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