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又奈何

  高轶看着良诚的样子，一句话真想问出口：“殿下，您不累吗？”
  良诚和高轶坐了下来，目光都望着庵门口，为什么就不见他们认识的那个人出来散步呢？就连空音师太那里，也不见任何消息。
  天渐渐黑下来了，台阶周围全是大树，北风吹得树叶摇晃，此时更有阴森之感。高轶向山下看去，夜色笼罩的山路上，目光所及，不见半个人影。
  良诚忽然站了起来：“高轶，本王想去找云雪谈谈，我们走吧！”
  高轶点头，心想，只有这样了。他跟在良诚的后面，边走边想，如果此时，尹姑娘能从庵门出来，那该多好啊！他揉揉眼，看着庵门虽开，却没有人走出来，回头向身后看看，四清的身影也不见出现。听着自己肚子里一阵接一阵的腹鼓声，高轶不禁担心起良诚的身体来。
  此时，空音师太的禅房内，云雪正闷闷地听着师太苦口婆心地劝说。空音师太一付过来人口吻，让云雪好不惊讶。
  空音师太说：“……尹姑娘，一个女人只要只要自己的夫君对自己好，天大的困境，也没人过不去的。大户人家，有个三妻四妾也属平常，谁叫女人命苦呢，你作妻子的，犯不着和那些小妾计较，只要夫君心意不变，你照样做你的一家之主……”
  云雪眨眨眼，她怎么觉得听得有些迷糊呢？
  “今天，你的夫君托人找到我，他希望你能回家去，他现在就在门外等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夫君？”云雪如坠云里雾里。
  “是啊，你夫君，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来的，排场足，出手阔绰，能亲自来接你回家，也算是有心了，女人，不就是要一份面子么？既然他来接，你这面子也挣够了……”
  云雪的脑海里浮现出良诚的影子来，今天，她只看见了他，难道师太口中的夫君，竟然是他？人家可是堂堂太子，可不是她的什么夫君，云雪几乎想笑。
  好几次，她想辩白说，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夫君，可是，空音师太滔滔不绝，根本不容她插嘴，就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不，空音师太为了劝她“回家”，竟然自揭老底：“我二十多年前，也是为争一口气，离开了家，以为那个死鬼会像往常一样，低声下气接我回家，谁知我一连在娘家等了二十多天，他也没有来。后来我自己回家了，你猜怎么着？那死鬼竟然重娶了一房妻子，丢给我一纸休书，说什么‘你既然那么喜欢回娘家，你就永远呆在娘家好了’，我心里那个悔啊，我求他，可是他已经无动于衷，我一气之下，削发为尼了。”
  云雪惊讶地看着空音师太，想不到严肃的师太，也有这样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
  空音师太对着云雪一笑，脸上线条也柔和多了：“女人年华短暂，所以，千万不能自暴自弃，更不能一赌气，而失掉大好姻缘。”她叹了一口气，“你明白我对你说这些的用意了么？你的夫君如今就在门外等你，这么久了，想必他也急起来了，你还是出动去见见他吧——
  云雪点头：“是，师太，我这就是见他！”
  云雪从空音师太的禅房出来，擦一把脸上的细汗，心想：“师太的故事好感人，我差点就稀里糊涂答应他了。什么夫君？怎么可能？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回房再说，这种事，还是冷静地想想，再做决定比较好。
  云雪打开自己独住的禅房门，信步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灯，有些黑，禅房的红烛，云雪刚刚出去的时候，为防火烛，她已经随手将它吹灭了。此时的禅房，还留有一丝丝红烛燃烧过后的气味。
  从师太的禅房出来，云雪觉得有些热，她边走边脱下外衫，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她的手在床上无意中触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她觉得有些奇怪，手还顺着那物体往上摸了摸，只觉得那物体轻轻动了动……
  云雪猛然间醒悟过来，手也飞快地缩了回来，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的床上，怎么会有温热的物体？她的脑海里立即联想到某种可怕的物体，，一声尖叫，几乎逸出她的喉咙。
  这时候，床上的物体说话了：“云雪，是我！”随着话音，来人划亮了手中的火折子，点亮了床头的红烛。光亮中，一张微笑的，俊美的面孔出现在云雪面前。
  顾不得多想，云雪已经扬起手来，朝这张俊美的脸孔挥去。
  你，夜晚登堂入室，装鬼吓人，我要好好出这口气！
  可是，她的手，高高的扬起，却怎么也打不下去。红烛明亮的灯光，竟掩盖不住他眼中的光亮，更遮不住他眼中的柔情，惊愕中，他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放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他的脸上，声音里，写满懊恼：“云雪，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刚刚才坐下来，你就进来了，我还没准备好……”他竟有些语无伦次。
  云雪笑了起来，如雨后初霁，看得良诚一阵欣喜：“你不生我气了？”
  云雪抽出自己的手，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你以后不要这样了，这一惊一乍的，能把人吓死呢！”她看着良诚红着脸点头，了然地一笑，“是你托人找师太说情？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夫人了？”
  错别字晚上再修，马上要开会了，抱歉！
  
第九十节 夜求良缘（三）
  良诚并没有回答云雪的问话，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雪，这张熟悉的美丽容颜，常常会在他睡着后，毫无防备地闯进他的梦里，让他欢喜莫名，又烦恼莫名。此时，她那似嗔非嗔的责问，竟让良诚看得神旌目迷，不能自己。
  云雪并没有发现良诚的异常，见良诚不回答自己的话，料到他是不好意思，有心替他遮掩：“算啦，当我没问好啦，我明白，你那是情非得已，你只是好心想让我回去而已……”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忽然间沉默下来，她轻声问自己，她，还能回去吗？
  良诚站了起来，走到云雪身后，伸出双手，将她小心地拢在自己怀里，他意外地发现她没有抗拒，心中一喜：“云雪——”他贪婪嗅着她头发上的清香，对着她轻轻耳语，“你跟我回去吧，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来安排，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你……”
  云雪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来头来，她的大脑，有一丝丝晕眩，她的身体，也还有一丝丝僵硬——
  良诚继续说：“我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许是老天的捉弄，可是，云雪，在我看来，更觉得是上天的有意安排，命中注定我们俩要在一起——”他的声音里带着感激，还带着蛊惑，他的双手那么自然地围在她的腰上，那样的贴心温暖，好像他们早就默契多年，彼此心心相印。
  “为什么要跟你回去？”云雪问。在这样的微妙时刻，她的脑海还残留着一份最后的清醒。
  良诚并没有犹豫，他几乎是不加思索的柔声回答：“难道你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吗？云雪，你跟我回去，自然是要嫁给我，做我良诚的妻子啊！”这句话，他已经想了好久，念了好久，只为了今天，可以对她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云雪的心，突然“怦怦怦”跳得好快，她早已不是小孩子，自诩懂得少年间的情爱，可是为什么，听到良诚的这句话后，她的心，还是不可抑止地激动起来了呢？难道，她早就为他而心动了？
  有那么一瞬间，云雪犹豫起来——
  她的耳边，响起了那个久违的声音，此时那声音是那么的欢喜异常：“赶快答应他吧，他对你那么好，你看他风尘仆仆，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找你，足可见他对你是真心一片了。一个女人，一生所求的，不就是一份真挚的情感吗？别犹豫了，快答应他吧！”
  另一个声音却立即反驳：“云雪，不能啊，不能答应他！你想啊，他的身份，地位，他们皇家，会让他娶你这样的女人吗？赶快清醒吗？别迷恋了。你若就此执迷不悟，必将自取其辱，也会陷他于两难之中……”
  情感和理智，相互交替出现，对她谆谆善诱……
  同时，云雪的脑海中，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青源，那个和她成亲仅一年的丈夫，乔家虽然奉旨休了自己，可是，没有见到青源之前，没有和他将事情说清楚之前，她的内心还是无法承认这样的事实的，即使要走，她云雪也要走得清清白白……
  她并不能只顾自己，她还有娘家，她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
  云雪的心，忽然变得坚硬起来，她盯着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她的声音清冷，她说：“良诚，把你的手拿开——”
  “云雪——”良诚整个人僵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雪的声音是那样的坚定。
  “我说，拿开你的手——”云雪用自己的手去掰他的手，他的手握得很紧，他不松手，她哪里掰得动分毫？
  “给我个理由，理由！”良诚仍不死心，也不松手，好像只要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一切，便会立刻化为泡影……
  “没有理由……”云雪用心地斟酌词句——良诚，我要如何说，才能让你相信，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的父皇母后，怎么会让一个被丈夫休弃的女子，嫁给你为妻？即使是作侧妃，只怕也是不可以的，而那样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我宁愿做只闲云野鹤，四处遨游，也宁愿在这寂寞深山，孤独终老……
  可是，良诚，我要如何说，你才会明白？
  “你不说，我就不放手……”良诚的心一片冰凉，他温暖不了她，也无法让自己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