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又奈何

  “良诚，我和你，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别忘了，我和青源，还没有正式和离——”她边说，边将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可是很快，他又五指扣拢，贴在了她的腰间。
  “你说的不是理由，圣旨已经下了。”他忽然想笑，如果这是理由，他会找到那份圣旨，捧到她的面前，给她看个明白。
  “你不懂，我和他，并不是简单说走就走的，总要弄个清楚，而且——”云雪慢慢说。
  “你还想着他，是吧？”良诚听出了她的意思。
  “是，你没说错——”云雪闭着眼，一字一句的回答。
  她的意识停留在眼前的一双手上，她竟然没有发觉，良诚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分好看，可是，这双好看的手，在听到自己的一句话后，却忽然间松开了，那随着离开的，还有腰间的一缕温暖。
  “那，是我唐突了——”他又坐回到她的床上，跳跃的烛光，映出他脸上的沮丧，和眼中的一份清冷。
  静默了片刻，他起身，向门口走去，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头也没有回，拉开门，走出了这禅房。云雪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微风吹进了云雪的禅房，烛光摇曳，云雪忽然清醒过来，跑出屋子，可是，天已经黑了，完全的黑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什么时候，空音师太站在了她的身后，她握着云雪冰凉的手，轻声道：“回吧！”
  云雪点点头，木然地走进了自己的禅房，关上了房门，她的床上，还依稀留着他的温暖，可是，刚才那个坐在这里，那个说想娶她的人，已经不见了。
  一滴泪，滑出眼眶，又倏地掉到地上，转眼间，便没了踪迹。
  
第九十一节 暗藏危机
  高轶举着火把，在前面照路，他的身后，是一脸沉默的良诚。
  今夜的天气，果然如高轶所说的月黑风高，风呼呼的，高轶的火把上的焰火在夜空中挥舞，起伏不定，光亮时大时小。
  一路上，良诚没有说一句话，他的脸上一直是清冷的，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高轶想说句安慰的话，奈何他想破脑袋，也不知哪句话才算是安慰，所以，他也只有聪明的抿着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下山的路，虽然难走，但是两人还是走得飞快。高轶一路奇怪着，为什么四清下山那么久，到现在还没动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肚内的饥饿感虽越来越强烈，但是，对四清的担心还是占了上风。
  终于下山了，山边的一束光亮，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良诚终于说了一句话：“走，去看看，是不是四清？”原来他也一直在隐隐担心，只是没有说出来。
  这时候，出于本能，高轶的手，悄悄伸向了身边的剑，他对良诚道：“殿下，请您小心点，不可掉以轻心——”黑暗中，良诚点点头。
  高轶高举火把，沉声对着光亮处喊：“是什么人在那里？”
  几乎是立刻，那边有人回答：“高轶，是我，我是蒙奇！”随着话音，蒙奇走了过来，他手中的火把在夜空中呼呼作响，像吐着信子的蛇，不知为什么，高轶的全身，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那是他遇到危险后，不由自主的一种警觉信号。
  良诚却对他低低笑道：“看来，我们瞒着他来这里，让他不高兴了——”同时，还有一个念头掠过脑海，看来，自己来磨山，远在京城的父皇只怕也知道了。
  蒙奇的身后，意外地出现了四清的身影，他一脸沮丧，对着良诚苦笑：“殿下，蒙统领在山下劫住我，不让我给您报信，属下学艺不精，请殿下见谅。”
  高轶看着蒙奇一步步走过来，站在了他们面前，他厉声道：“蒙将军，你虽说是皇上亲派，可是，皇上大概有教过你，对殿下你还不可造次吧？殿下尊贵之身，岂容你任意轻贱，你应该清楚四清为何下山，殿下已经饿了多时了。”
  面对高轶的呵斥，蒙奇却不怒不恼，他恭恭敬敬将手上的一个袋子递了过来：“殿下尊贵之躯，岂能挨饿？小臣已经早就备好了食物，在这恭迎殿下下山后享用，只是小臣绝没有想到，殿下会这么晚下山。小臣斗胆问一句，殿下是深夜会美人去了吗？”
  “大胆！”良诚低喝。
  蒙奇一怔，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看殿下这样，大概是不得美人亲睐，让殿下您吃了闭门羹了，这真是个聪明的美人，还懂得保护自己。殿下，夜深露重，还请您上马车，边走边用膳吧——”
  良诚一惊，随着蒙奇的话落，一辆豪华的马车，从黑暗中缓缓驶了出来，马车的旁边，出现了四个高大的兵士。高轶认出，这些人正是御林军，个个本领高强。看来，皇帝这次生气了。
  良诚却笑了：“蒙奇，是父皇让你这样对待本王？”
  蒙奇点头：“殿下，皇上其实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小臣恭迎殿下回去——”
  良诚没再多问，直接上了马车，随着马车的徐徐移动，疲惫与饥饿感同时袭来，良诚才蓦然想起，他已经有一天没有进食了。他打开纸袋，袋中装着一些糕点和零食，他想了想，拈了一块糕点，缓缓放进嘴里。
  一块东西下去，肚子好受了些，但是奇怪，却没有水，车子里连滴水也没有，他敲敲车窗，说道：“给本王拿水来。”
  马车停了，外面传来蒙奇的说话声，只听他用责备的语气，说道：“唐六，你怎么没有给殿下准备好水？赶快给殿下送去！”
  唐六？这个名字好生熟悉，良诚的记忆力特好，猛然想起，这个人是母后的某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当御林军一事，还是自己叫人操办的。
  没过多久，一个水囊递了进来，车外的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却站在窗外，伫立了片刻，很快，他就被蒙奇支开了。
  窗外那人反常的举动让良诚疑惑起来，他拧开水囊的盖，一张小小的纸飘了下来，良诚立刻警觉地将纸条抓在手里。他若无其事地对车外道：“走吧！”
  马车又动了起来，良诚连水也顾不得喝了，将窗帘慢慢拉开一条缝，就着车外火把的光亮，将纸条上的内容看了个清清楚楚，纸上用黑墨胡乱写了“险”字，很显然是匆匆而就。良诚拉上窗帘，将自己隐在黑暗中，内心却吊了起来。
  险！到底怎么样才叫险？是父皇对自己不满要惩戒自己吗？是路途危险重重有人想对自己不利吗？还是食物有毒不能食用？他忽然想起云雪来，父皇对自己如此不满，会不会迁怒于云雪，觉得都是她的错？
  良诚想起自己的父皇对他说的一番话，父皇对云雪是毫不在意的，甚至于想到某种时候，将她推出去让世人诟病指责——如果云雪有危险，那么她的危险，全来自于他的到来。
  一时间，良诚觉得自己不能呼吸。
  他静静地坐在黑暗中，苦思其策，马车前行，似乎是往祈州的方向。
  很久以后，蒙奇走到马车旁，轻声叫他：“殿下，殿下！”
  良诚故意发出均匀的细微的鼾声，蒙奇站在车外听了一会儿，笑了笑，对周围的人道：“殿下已经睡着了，车走快一点，到客栈后让殿下好好休息，他一定累坏了。”他的声音里，透着体贴。
  马车跑得快了起来，外面骑马的一帮人，步伐明显加快了。
  良诚提醒自己别睡着，别睡着，可是，他太累的，他的意识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疲惫，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良诚又再见到了云雪，她在奔跑，她离开了庵堂，向黑暗中奔跑……你怎么啦？你怎么啦？他焦急地问她，可是她却听不见他的话，她的脸上明显的带着慌乱，良诚着急起来，一急，就醒了。他环顾四周，慢慢适应了黑暗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
  “云雪——”他翻身下床，几乎是跌跌撞撞走出门外，可是门外守着两个御林军，他们拦住他：“殿下，请恕小的无礼，蒙将军请您好生休息，不要离开房间。”
  呵呵，看来，蒙奇是软禁他了，他忽然觉得好笑，又觉得恼怒，蒙奇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如此对他？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一定有什么事，要瞒着他进行。
  “让开，让开——”良诚的声音不怒自威，那是他生气的前兆。
  两位兵士退了一步，既然蒙将军不在，他们也犯不着和太子殿下翻脸，将来殿下随便一个理由，他们的小命就没了，何苦和自己过不去呢？
  良诚匆忙下了楼，客栈门前冷冷清清，连匹马的影子都看不见，这越发让良诚着急起来。
  忽然，寂静而空旷的夜里，响起了马蹄声，良诚一喜，二匹骏马，一黑一白，停在了他的面前，黑马上跳下一人，灰尘满脸。良诚惊讶地迎了上来：“怎么是你？”
  良佑将白马的缰绳丢在他的怀里，说道：“快走，云雪有危险——”
  良诚纵身上马，来不及多说，打马就朝磨山的方向飞奔，他的身后，紧紧跟着良佑。风驰电掣中，马跑得飞快，兄弟二人竟然没有顾得上说一句话。
  
第九十二节 破釜沉舟
  夜半时分，云雪被窗外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那声音很轻很轻，但是质感很强，如闷闷的拉锯般的声音，响在云雪的耳鼓，让她异常的难受。
  其实，自良诚走后，云雪根本就不能入睡，她只要闭上眼，脑海里便会浮现良诚的影子，那么清晰，一会儿，他的眼里满是深情，一会儿，眼里又变得黯然神伤……她还看见他笑，他那一直有些忧郁的笑，还有他面对她时，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笑……
  原来，那个人，也会在深夜里，在如此寂寂的深夜里，毫无防备地来到她的身边，扰她清梦，让她不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