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月传

第50章


  来的老花匠正是顾一道人,看见南宫长乐,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稳如泰山,胜券在握。
  待到走的近些,南宫长乐欲言又止。
  顾一道人淡淡的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恭喜你。”
  长乐停下来,好不容易才平静下心情,道:“谢谢。”
  顾一道人似乎心驰远方,缓缓道:“我是来吃喜酒的。”
  长乐点头,接着道:“荣幸之至,老先生,请!”
  顾一淡淡一笑,“好!盛情难却,但喝完喜酒,我还要占用你一些时间和你商量,如何之后带走你和你的楚叔,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长乐冷冷的道:“随便,待我回来定会和你好好叙叙旧,只不过其间须答应我不伤害任何人,包括我的娘子,还有楚叔。”
  顾一大笑道:“放心,一定!”
  顾一挑起扁担,转身就去赴宴,长乐又道:“你去后就说是我的故知,楚叔自会安排你的酒饭。”
  顾一也不回头:“承蒙盛情,我可不是吃人家嘴短的人,该要的我还是会要的。”
  长乐微微一笑,也朗声道:“酒席间也不须客气,想吃什么就要什么,恕不相陪!”
  说罢,也扭头去接梅三娘。
  众人鼓乐喧天的来到河边,远远就看见新娘子的彩船,大家一起高叫:“接新娘子喽!”
  而长乐却又喜又忧。
  在大喜的日子里,顾一道人终究寻了过来,自己新学的剑法能否抵挡青城第二大高手的一剑,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万一抵挡不住,岂不是新婚之日就妻离子散,自己和三娘就要生离死别。
  长乐不敢想,他面对梅三娘花轿的弃舟登岸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司仪又催促可以接新娘子回转,长乐点头,重新带队伍一路鼓乐的回来。
  路上思前想后,没有更好的对策。
  行到离屋子老远,南宫楚就和众宾客前来相迎,而明月却首先走了过来。
  长乐愣住,明月笑道:“闻说新娘子没有伴娘,我是特地来接轿当伴娘的。”
  长乐也笑笑:“多谢姑娘了。”
  众人众星捧月搬把花轿护送到厅前,司仪道:“吉时还未到,请新娘子先进屋歇息。”
  明月掀起轿帘,搀起头掩红巾,一身红衫红裙的梅三娘直到里屋。
  众人又重新落座,南宫长乐又向众位宾客频频敬酒,这才留意席间端然稳坐的顾一道人。
  谁也没有留意这身老花匠打扮的顾一道人,谁也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老头会是今日的煞星。
  酒过三巡,南宫长乐持杯走了过来,先敬顾一道人一杯,顾一装模作样的喝了,沉声道:“随我来。”然后迈步离席。
  南宫长乐也装作内急,绕了个弯,回屋解下宝剑,跟随在顾一身后。
  日早已西斜,荒林里散满了秋叶,日影斑驳,正散在这秋叶上。
  两人走了很远,顾一道人豁然转身,长乐顿觉天地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南宫长乐似乎已经感觉到秋风起,落叶聚散,这股杀气迫在眉睫,但是他没有动,他还是镇定的站住,斜阳下的影子也如一杆标枪一样,挺直而坚定。
  顾一冷冷的看了看长乐的宝剑,冷冷道:“你还想与我动手么?”
  “不想。”
  “不想?还是不敢?”
  南宫长乐眼中忽然就像打了一道电闪寒光,忽而又轻叹口气,淡淡的道:“我是不想在我新婚之日杀人。”
  顾一道人气极反笑:“你是担心你新娘子刚过门就成了寡妇吧。”
  长乐宝剑抱怀,也不生气,道:“随你怎么想,只怕今日你打不过我,也带我不走。”
  顾一笑道:“哦?我倒也不急着带你走,说说,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说罢,竟寻了一棵枯树,靠着树干坐下了。
  
第六十三章 正人间、天上愁浓
 顾一道人靠着树根,轻轻坐在枯叶上,举眼望天,似乎很欣赏这浓浓的秋意。
  秋风起处,秋叶吹散老头花白的乱发,南宫长乐止不住心里一阵叹息。
  如果他不是顾一,而是普通的老花匠,长乐或许也会坐下来,陪老人聊几句,或感叹秋光的易逝。
  而他的确是顾一,是千里万里追杀自己的仇人,十年的时光只有怨恨,复仇的火焰已经在长乐心中燃烧。
  顾一道人缓缓道:“说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离别你也顶多一个月,这么短时间里你竟然还想着结婚?你说你是不是不止害了自己,也害了人家姑娘?”
  这句话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在南宫长乐身上,半晌无言,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今日或许就会死于顾一的剑下了。
  南宫长乐缓缓的道:“这段姻缘也是多谢你的拜赐,自从了尘道长从你手下救了我,我就遇见了这位姑娘,我们患难于共,如今在了尘道长的撮合下,结为连理。”
  顾一道人点头道:“这一切究竟是缘还是孽?你莫非不知我随时都可以取走你的性命,从那天开始起我当你们是又躲到什么天涯海角了,原来还在西塘,还大张旗鼓的散起请帖,举办起婚礼。你不会料到有今日吧?说实话我并不想拆散你们的婚姻,并不想做个恶人,但师命难违,十余年来我何尝不想抓住你,送上青城,或许能减少我一些罪过。”
  长乐道:“我很同情你,你过的日子并不比我们强多少,我们还有爱还有恨,你却什么都没有,甚至还不如这满地的落叶,它们至少还有个伴儿,而你却唯有天天面对孤独和寂寞。”
  顾一道人身子一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豁然站起道:“闲话休提,拔剑!”
  南宫长乐剑并未出鞘,只是冷冷的道:“你的剑呢?”
  顾一道人反而笑道:“你见识过我的剑法,万物皆可为剑,你提醒我要用剑,是不是想让自己死的快些?”
  “是个人都不想死,因为我还要赌一赌,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
  顾一哈哈大笑,笑的直弯了下腰,似乎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好不容易才直起腰来,正色道:“娃娃,休得口出狂言,或许我的剑法并不值得一提,但对于你来讲,我又何须用剑?”
  长乐道:“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于天,我的剑法已非昔日可比,所以奉劝道长小心为是。”
  说罢,剑已出鞘,龙吟作鸣,寒光映秋日,跳动出一片光华。
  南宫长乐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笔直的站着,目光冲和,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想。
  顾一道人瞳孔已经收缩,因为他分明感觉到一股杀气,从这个本来应该弱不禁风、遇到自己或许会两股战战的少年身上来。
  南宫长乐剑斜指于地,还是南宫剑法的起手式。
  和上次不同,今日的南宫长乐此招此人似乎全身上下都是空门,而又似全身上下没有空门。
  顾一道人撇下了段枯枝,眼睛依然目不转睛盯着南宫长乐手中的剑,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错误。
  他太低估对手了,殊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南宫长乐也一样,他从长乐的气度和自信上来看,自己在士气上已经弱了三成。
  高手相争,剑不在锋利,顾一手握枯枝,似乎心里稍稍有些平静,就算南宫长乐真有什么大的长进,也抵不过自己数十年的寒暑。
  南宫长乐道:“进招吧。”
  顾一道人不再客气,他知道自己若不把握先机,等到南宫长乐出招,自己的士气已然败了。
  风声破空,顾一的枯枝发出风雷般的声音,若非早已领教过,南宫长乐也不相信看似脆弱的枯枝能发出这么威猛的声音。
  南宫长乐剑尖指地,忽地头朝下弹起,恰恰避开了顾一的碎裂金石的一剑。
  顾一吃了一惊,他也意料到长乐定能避开此剑,但惊奇的是想不到他竟会一跃而起,殊不知人在半空所凭无物,两人相争最易被人宰割。
  顾一绝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一剑刺空后趁势转身,枯枝作剑划向长乐,他相信一击必中,似乎已经想闭上眼,不在看惨死于半空中的长乐。
  可是他顿觉他错了,他忽然发现剑光闪闪,顶上铺天盖地般的压下来一股剑气,顾一险些喘不过气来,就地一滚才化险为夷。
  顾一道人再看手上的枯枝,已经在惊慌中真气消散,被削做两截。
  而长乐的身姿从飞起到落下正如一只大红的蝴蝶,姿态翩翩,红袍鼓荡,又似一团火云。
  顾一爬起来奇道:“你为何不乘胜追击?你知道你已经浪费了次绝好的机会。”
  因为他已经看到长乐仗剑在手,丝毫没有进攻的样子。
  南宫长乐淡淡的道:“因为我没有把握,更因为我的妻子已经来了,站得高总会看的远些。”
  话声刚落,另一团火云奔跑而来,后面跟着的却是谢家明月。
  梅三娘大声道:“长乐!你没事吧?”
  长乐看着将要拜天地的新娘,唯有苦笑:“你的红巾盖头呢?你不知道新娘子在入洞房前不能掀起盖头来么?”
  明月也气喘吁吁道:“红巾在我手里呢,新娘险些丢在路上。”
  明月忽然发现对面站着的老头,惊声道:“果然又是你!你这个恶花匠。”
  梅三娘也道:“长乐,他就是你说的青城顾一么?”
  顾一道:“不错,贫道正是,我原以为是这位骂我的姑娘和你结亲,谁料到另有其人,可惜呀可惜。”
  南宫长乐喝道:“可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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