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落花无声

我驱起腿把脚搭在车里的座位，接着把头搭在膝盖上看着沈清平。
    沈清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类似铁丝的东西，然后拿着它在那个小小的锁头前晃了一晃，“咔”的一声，锁头便被打开了。
    我愣了愣，他——是不是以前做过开锁的？？要不然怎么会不到一秒钟就把锁头打开了？
    沈清平把瓶子里的对白的纸条用两根手指夹了出来，然后递还给我，“你的秘密。”
    我笑着接过纸条，却没有马上打开，这里写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突然发现找到这个瓶子好像有些多余，曾经那么美好的一个愿望，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美好的幻想而已……
    看我没有打开的意思，沈清平便把瓶子塞给了我，然后顺手接过那张纸条问我，“我能看不？”
    我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笑着问：“想看？”
    沈清平没有回答，却只是看着我。
    “真的想看？”我继续问。
    他依旧没回答，眼睛却不再盯着我看……
    “那好吧，你看吧……”
    看着他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我扬了扬嘴角，其实男人有时候也挺别扭的，原本心里想的却偏偏不愿意说出来，明明很想看却偏偏要问我同不同意……
    我把头转向窗外，不想看到沈清平看过纸条之后的表情。我真的很怕他看向我的眼神是怜惜或是同情，如果他真的那样注视我的话，我想我宁愿选择不看他……
    “小晚，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愣了愣，却没有转过头去，这算是什么问题？他又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男孩女孩？事实上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我还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前世的我是这样，这一世的我依旧如此……
    “我喜欢女孩。”沈清平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开心，
    我笑了笑，心里想着为什么一定要是个女孩呢？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一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头上扎着可爱辫子的小女孩向我跑来，呵呵，那么有福气的事情，真的会轮到我么？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身上感觉到很温暖，转头的瞬间便看到沈清平放大的脸，没等我反应过来，沈清平的一只手把我环在他的怀里，另一只手轻轻的按着我的后脑勺，我们的嘴唇就这样碰到了一起……
    那一瞬间我感觉时间都已经停止了下来，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接吻，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带给我的感觉都是那么的不同，第一次是安慰，第二次是我在寻求温暖，这一次——是他想要告诉我什么吗？
    良久，沈清平结束了这个吻，然后用双手小心的捧起我的脸，眼睛里透着他少有的温柔，“你要的——只有我能给得起。小晚，有没有想过—— ”
    我一愣，慌忙的向后退了退，然后问他，“想什么？”
    他看着刚刚还捧着我的脸现在却空空如也的双手轻轻叹了口气，可是身体却还是向我逼近，“小晚，你想逃到什么时候？”
    “我没逃！”真的没有想过要逃避，我看向他，“如果我真的想要逃的话，我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那么——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沈清平像是知道我心里的疑问一样。
    我努力的想了想，然后问他，“你是独生子么？”
    沈清平看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他只是吻了下我的额头，然后启动了车子，“带你去个地方，去了你就会明白了。”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车子停在一座很老的楼群里，我向前探了探身体，看着前面是条窄窄的路，车子是进不去了，沈清平索性把车子停在一边，拉着我向小区的里面走去。
    现在是中午，好多老人家都坐在单元的门口聊天晒太阳，往里走就能看到一个很大的空场里支着几张桌子，不知道是谁把一个个大大的遮阳伞立在了桌子旁边，坐在桌子旁边的老人家有的在打着麻将，有的在打着扑克，他们看见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着他们手里的麻将或是扑克。。
    我笑着拉了下沈清平，“这是不是叫做‘天伦之乐’？”
    沈清平看了一眼那些老人们，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你说的那四个字是一种心境，并不是单只某一件事或者是某一时刻。”
    “那么，那里呢？”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前面的一对老人，女的坐在轮椅上，男的站在后面慢慢的推，两个人边走边说边笑着，那么平和而又幸福的笑容，让我忍不住停止了脚步，“也许这才是幸福吧。”
    沈清平没搭理我，只是拉着我走到一个单元门前，没进去之前向楼上看了看，然后便走了进去。
    进来的时候我没注意到这楼到底有几层，可直到爬到楼顶的时候才知道是八层，我气喘吁吁的看着站在我面前的沈清平，发现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我伸出手指着他，问：“你……怎么……你……不累……不累吗？”
    沈清平从裤兜里掏出钥匙，然后看了我一眼便把钥匙□□锁里，转了几圈之后门便打开了，他倚在门上看着我，“进来。”
    我拍着胸口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的状态，慢慢的走了进去。
    这是典型的老式的两室一厅，进门是个小小的客厅，只能摆下一张桌子四把椅子，门的对面就是厕所，厕所的两边是各有一个卧室，里面的装修虽然简单却透着亲切，所有的家具家具都用白布蒙在上面。
    我站在客厅里看着客厅墙上的照片，幸福的一家三口，男人帅气女人温柔，中间的小男孩拿着一把玩具枪笑得那么开心。
    “这是我的爸爸和妈妈。”沈清平拉着我走进了卧室里，把靠窗的沙发上的白布慢慢的揭了下来，然后打开身后的窗户，示意我坐下，他却走到对面的电视柜里拿出几个相册然后坐到我的旁边。
    “这里有我十岁前所有的回忆，和老大他们也是在这里认识的，”他翻开相册，指着上面那个没有几根头发表情异常严肃的小娃娃对我说，“这是我三个月的时候。”接着又指着一张坐在椅子上拿着长命锁的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说，“这是我一百天的时候。”
    我指着旁边拿着□□表情却依旧很严肃的一张对他说，“你拍照怎么都是这个表情？”
    沈清平压根儿没理我这茬，他站起来直接向厨房走去。
    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开始翻看着相册里他的照片……
    一杯热柠檬递到我的面前，我抬头惊讶的看着他，“你从哪儿弄的？”
    沈清平见我没有接过杯子的意思，只好把杯子直接放在桌子上，然后喝了一口他手里的咖啡，“冰箱里有柠檬，饮水机里有热水。”
    我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的问他，“这里——你有多久没回来过了？”
    “大概有半年了吧。”沈清平重新坐在我身边，看了一眼我翻开的相册，继续喝着他的咖啡。
    “半年之前的东西还能吃么？”我看了看桌子上的热柠檬，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咖啡，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烂掉的柠檬……
    沈清平大概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些，他只是愣了几秒便看着我，接着便扬起了嘴角，“你脑子里乱想什么呢？有保姆每三天来一次，冰箱里的东西也会换成新鲜的。”
    “每三天？”我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头，然后泄气的摇了摇头，“沈清平，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没有人住的房子也有保姆三天来一次……”
    “又乱想。”沈清平无奈的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生活更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想的是哪样啊？”然后不服气的拿起热柠檬喝了一口。
    “十岁之前，我和爸妈生活在这里，那些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深刻也是最开心的回忆。”沈清平把我的左手紧紧的握在他的右手里，接着说，“我爸妈是不被家人祝福的一对，所以，他们一起离开然后在这里生活，听我妈说，在我出生的那年是我们最苦最苦的日子，租了个只有几平米的地方住，还要每天出去找工作，家里的钱本来就不多，可还要照顾到我，幸亏老妈的奶水足够喂养我，要不然——”
    沈清平突然笑了笑，“用老爸的话说，要不然铁定把我饿成非洲难民一样的大脑袋小细脖。”
    “私奔？”我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你父母真有胆量。”
    “后来生活慢慢好了起来，我八岁的那年他们买了这个房子，虽然是二手房，可我们一家三口已经很开心了。”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同以往的神采，那是一种满足，我想，那个时候的他应该很快乐。
    回忆有快乐的一面，就会有不幸的一面。
    沈清平叹了口气，翻开了另一本相册，指着一张照片对我说，“这是我们在家里拍的最后一张照片，那之后，我爸妈就被爷爷叫回到D市，然后开始了爷爷交给他们的事情，我的童年也到些为止。”
    我不知道他的父母和他的爷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却能感觉得到此时的沈清平没有了刚刚回忆的快乐，我皱了皱眉，我怎么会感觉到了他的悲伤？握了握他的手，我问，“不开心的事你可以忽略过去，我只想听你开心的事。”
    沈清平笑了笑，“那是他们的选择，开心与不开心都要他们自己去承受。”
    我突然发现这个时候的他好像近乎于冷血，可是仔细想了想，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既然你做出选择，就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权力。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沈清平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可他们怎么就忘了那个时候的我——也不过十岁，他们的牺牲根本就不值得。况且，那种生活并不是我需要的。”
    我了解，我明白，有些事情不需要说清楚，可我们的感受却是相同的。
    “我爸得病的时候没人可怜他，我妈坚强的抗下了一切，她那个时候才认真的问我，这是不是我要的生活。”沈清平叹着气，看着我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然后他继续说，“我说我不要，我会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生活，然后，我就离开了。”
    “那时你多大？”
    “十六。”沈清平笑了笑，“我记得是我刚刚拿到身份证的时候。”
    我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我想他和我一样不希望看到彼此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同情或是怜悯吧，我笑了笑，“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在想，等我有钱了，我就天天躺在床上补觉。”
    “为什么？”沈清平感觉有些奇怪，他转头吻了下我的额头，继续问，“为什么要补觉？”
    我伸出手挎住他的胳膊，“因为白天要上学，晚上要去酒吧唱歌，所以总感觉自己的觉不够睡，后来等到高中毕业之后，索性就不再读书了。”
    “姜轩读书的钱都是你这么赚的？”沈清平问。
    我抬起了头，对他笑笑，“有一部分是老爸老妈留给我们的，其他的部分都是我赚的。”
    “姜轩说过，他们不是会给你们一些生活费么？”
    “呵~”我苦笑，“每个月一百块钱的生活费么？还不如我在酒吧唱歌赚的多。那时候姜轩在长身体，而且我不可能就用这一百块钱生活一个月吧？连最起码的房费都不够！”
    “可姜轩说过他们给你们两个人每个人一张□□……”
    “姜轩那小子还有什么没告诉过你的？”我彻底被他打败了，这小子是不是把我们所有的事都告诉给他了？“那张卡是在我二十岁那年，雷叔背着他们交给我的，说是让我们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可是一想到大伯母质问我时那种厌恶的表情，心里就会觉得堵堵的不舒服……
    沈清平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回忆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开心，他扶正我的身体让我和他面对面，“我出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五百块钱，开始的时候只是在街上流浪，工作是找不到，因为没人会冒着被警察抓的危险来雇佣一个年龄不到十八岁的我。后来重新遇到了老大他们，那时候我们都是年轻气盛，于是开始和那帮人混在了一起，直到有一天，一个兄弟死在我们面前，我们才知道有些事应该结束了……”
    在酒吧里唱歌，这样的事我看得多了，也就跟着慢慢的习惯了。沈清平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并没表示过多的惊讶，只是淡淡的问他，“然后呢？”
    沈清平摇着头在感叹，“老大说我捡到一个宝，原来你真是一个宝。”
    我挑了挑眉，本来我就是块宝，不过我从来都没奢望过会被人发现而已！
    “然后我们开始干工程，从包小活儿开始，什么木工、瓦工、钢筋工、水电工，只有能赚钱的，我们就会找人来干。接着慢慢的，我们开始攒了些钱，便开始包大活儿，接着便开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工程公司，最后就是现在这个规模。”沈清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显得极其的轻松，可我知道，在这轻松的背后有着多少的艰辛。
    我把他的手拉到我的面前，然后慢慢的摊开，轻轻的抚摸手指和掌心上的老茧，这根本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形成的，突然很心疼这样的他。
    我抬起头，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脸，只是几天的功夫，他的皮肤又恢复了原本的小麦色，黑黑的眉毛是最让我嫉妒的，他的眼睛不是很大，虽然平常的时候那里总是表现得清清冷冷的，可是此刻却是那么的温柔，我笑了笑，如果一个人回忆的时候可以变得如此的平静，那么他经历的一定要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在酒吧唱歌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吧，有个喝醉的客人点歌，等我拿到歌单才看到，他竟然让我唱《牡丹之歌》，这歌我听是听过，可唱起来却唱得乱七八糟，接着就是一阵大乱，客人摔了东西，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骂……”我看着沈清平，接着说，“你相信么？那时候我根本就想不到什么是害怕，只是拿着歌本挡在我的面前，下意识的抓紧了我面前的麦克风的架子，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他要是敢一瓶子扔过来，我就把架子扔回去。”
    “然后呢？”
    “然后就有个男人为我挺身而出几下子就把那个人直接扔出酒吧，然后拍了拍手潇洒的转身离开……”
    “你——”
    “我只记得他离开的时候手在流血。”
    “哦？”
    “从那儿以后好像很少有人在我唱歌的时候闹事。”
    “那是因为你唱歌很动人。”
    “沈清平，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暂时——没有了。”
    我平静的看着他，他那只手的手掌里明明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如果这只是巧合，那会不会巧合得太近乎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