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

第118章


一起吧。”
  颖卓点点头,俩人并肩向前缓缓走去。
  
  这是一面崭新的墓碑,碑上小小一方照片里,女孩子的笑容清涟如玉,静若娴花。她走的时候尚不满二十六岁,正是白兰花一般的年龄。
  墓碑前放了一大捧火红的玫瑰,地上有一个黑衣男子抱膝而坐。
  “睿知……”颖卓轻轻唤了他一声,却拿不定主意在这样的场合,该不该跟他说“新年快乐”。
  
  陶睿知仰起脸来,对他俩点点头,再掉回目光去,继续凝视着照片里女孩儿的眼睛:“我来陪我岳父岳母过年。两位老人家不太能承受今天这种场合,我没让他们来。”
  颖卓和凌醒点点头,对视一眼,都悄悄叹了口气。
  
  “颖卓,能请教你一个问题么?”陶睿知忽然问道。
  “什么问题?”颖卓示意他说。
  “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为什么我这么想西子……我想她想得都快发疯了,却几乎从来没有梦到过她?”陶睿知抬起头来,一脸无法言传的忧伤神情。
  
  颖卓的心像是被什么紧紧抓了一下。陶睿知的神情,让她突然之间只想蹲下来痛哭一场。
  
  “是不是她在怨我恨我、怪我害死了她,永远也不能原谅我?”陶睿知呆呆地抬头望向天空,好像笃定林西子正在那里,会收到他的目光而给出一个回复。
  他其实并不真的渴求一个答案,他只是需要倾诉。
  
  “别这么想,那是意外,谁也不希望它发生的。”颖卓已经听过关于林西子出事之前俩人吵架的事情,她不能真的顺着陶睿知的话责备他,却又不知还有什么别的话可说。
  
  西子,如果你在情恨天,为什么没有回到陶睿知的梦里来呢?
  颖卓想起了那个研究项目,那些采访录音,就在林西子去世之前一天,她将十个文件整理出来发送给她,没想到竟成遗物。
  
  难道说,你并不爱陶睿知?或者说,你爱的人不是陶睿知?
  颖卓的心里忽然微微一颤。
  
  西子、西子……那天在同学聚会上,当大家提起共同梦见过的你和俞乐怀的恋爱时,你突然之间面如死灰,口不能言。
  西子,那个梦,你也做过,对不对?
  
  其实,颖卓自己也做过这样的梦啊!那时她才上大二,美国寒假放得早,西子的飞机到北京,在她宿舍住过一个星期。
  
  有一天夜里,她梦见在寒风凛冽的宿舍楼前,看见西子在和俞乐怀约会。高高大大的俞乐怀,卑躬屈膝地蹲在西子面前,除了手套,冻得通红的双手□在北京十二月的冷空气里,那么认真那么卖力地在替西子扣拉链——对了,那件羽绒服,西子那几天总在抱怨拉链不好用,她每次出门都要费半天劲才能扣起来。
  当时看见他们俩的情态,西子像是被俞乐怀捧在手里护之不及的掌上明珠,令一旁远远看见那一幕的颖卓,感动得将欲掉下泪来。
  
  她以为那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不算奇怪,因为那么多年来,都一直知道俞乐怀对西子的心。
  但俞乐怀在世的时候,西子从未爱过他,后来他已死了,她更不会把这样的梦说给西子听。
  
  西子,傻姑娘,这么多年来,你爱的人其实是俞乐怀,对不对?
  这么说,西子,你现在有没有和俞乐怀在情恨天相见了呢?你们是不是从此终于穿越阴阳、永不分离?
  
  “颖卓,你还好吧?”凌醒忽然问道。
  颖卓轻轻一震,回过神来,顺着凌醒询问的目光往脸上一摸,冰凉凉湿了一片的掌心。
  冷雨微茫,而她不知不觉当中,已是万绪萦怀泪满襟。
后记
  我自己知道,这是一篇太过拖沓冗赘的文章。
  因为在开始着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是抱着很明确的练笔的目的的。所以很执念地要写一个女孩子一生当中的三次恋爱,三次失恋,努力地想要把每一次都写出不一样却又很真实的感觉,包括反复于同一个时节或者地点的景物描写,力图放入不一样的感□彩;当然,第三次和第一次恋爱和失恋之间,又是有着微妙联系的,所以它们又必须不能迥然相异。
  到目前为止,这是我倾注了最多心血的一篇文。之前在写《谁的回忆在流浪》及《雪月》那两文的时候,几乎不需要刻意构思,只要顺着自己的情感和思绪一口气写下来就好。亲们经常会提到我写作速度的问题,我的确写得快。那两篇文章,加在一起其实字数比这篇也少不了几万,而我是各自只用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写完的。
  而这一篇,我从去年十月中到今年三月底,断断续续写了五个多月才完成。开始写它的时候,正好是我这里秋意酣浓沁人心脾的时节,于是我就用那个时间作为开端,来讲述这个故事。
  
  选择了最吃力不讨好的性格决定命运类型的故事,也是我自己想要练笔的执念之一。
  前段时间,木木问我到底是在虐的谁。问得很好,我的确是在虐我自己。当时给她回复说,因为到头来最喜欢我自己的文的人,毕竟还是我自己吧,所以最受虐的应该还是我自己。那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写好西子这个人物,我必须要对她有感情,才能最深刻地体会她每一点一滴的情感;或者毋宁说,因为尽力地去理解了她每一点一滴的情感,我对她不可能不产生感情。所以,对于她的许多个性和做法,我也和大家一样不赞成,可是却没有办法不同情她。尤其到了最后,她获知真相时的那种痛悔到撕心裂肺的感觉,我点点滴滴都感受得到,而那几章,我自己反反复复看过很多遍,每一遍都会让我如同死过去一次那样,无法形容的痛断肝肠。
  肯定会有人觉得我不正常,自虐狂。其实在写完这两部悲剧之后,因为太痛,我已经自己对自己发誓再也不写悲剧了,然而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说,至少对于我自己而言,写作悲剧相对于写作其他类型的小说来,是一种无以伦比的刻骨铭心的创作体验。
  
  回到西子的性格上来,其实我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来塑造她的。文中穿插有两个旁支的小故事:一是凌醒和西子的过往,二是西子的家庭。亲们可能觉得这是我一时兴起奉上来的有趣的小插曲而已,但是对我来说,它们却并非闲笔。西子姑姑的往事,使得西子的父母对她从小到大的教育都十分严苛,而中国的父母在制止早恋的时候,措辞往往太激烈,没有区分清楚不好的是早恋,而非爱情本身。所以虽然西子内心很叛逆,却不由自主地在潜意识里对爱情有了一种洪水猛兽般的印象,觉得爱是有罪的,有错的,应该尽量避免的。另一方面,她本来就有些沉默内向的个性,在父母所施加的压力之下,变得更加内敛不外露,无法渲泄自己真正的情绪。
  而她差一点爱上凌醒的那件事情,意味大约更明显一些。这件事情让她内心里对人与人之间太过亲密而互相依赖的关系,有了一种很深的恐惧和戒备。她曾经把自己完全放开,所有的心事都交托给这个男孩子,换来的却是一场几乎失足的沦陷,以及——在她看来的——对方对她的轻视。所以她在后来的日子里,从根本上就杜绝了对别人倾诉内心的行为,更不敢容许自己再去依赖任何人。
  当然,和俞乐怀那场看起来以她的被抛弃而告终的初恋,进一步强化了她的这种性格,最终决定了她在自己对许超然太过强烈的爱恋面前,终于因恐惧而崩溃,因最轻微的怀疑而放弃。
  诚然,大家会说,这些经历和性格,不过是我这个后妈安排的而已。这的确没错,是我安排的:)不过我自认为安排得也算有道理吧。
  
  一直追看我的文的亲可能已经发觉到了,我喜欢在看似很现实的故事里面加入一点玄幻的内容。这的确是我的小小癖好,因为我心目中的爱情都是不发生而已,一发生就要彻骨彻心感天动地的,于是我笔下的爱情,也都力图达到这样的高度,然后我喜欢用玄幻色彩来强调这一点:P
  不过所谓的看似现实也是有道理的,已经完成的这三篇文,基本上是写实派,很多亲都看得出来,当中融入了许多我个人的生活经验。有些比较年轻的亲可能会觉得我在夸张,因为我笔下的角色,尤其是男角们,都那么优秀,却又那么痴情,言情小说的意味十足,怎么可能算写实呢?:)相信我,生活本身是最好的编剧,很多事情,现实可以比小说更传奇,更感人。就我在自己的生活中所看到的,优秀和痴情不但并不矛盾,而且是统一的;反过来想,如果一个人是因为不够优秀所以才对仅能抓住的感情痴心,那不是真正的痴情,而是无奈。一个人,正因为优秀,才比不够优秀的人更可能尊重爱情;也正因为他尊重爱情,善待爱人,他才算得上是真正优秀的。所以看我的文的亲们,不要因为我文中出现的一些无奈而对爱情丧失信心,我其实是想要通过写文来同大家分享我对爱情的信仰的,至于文中的那些无奈,其实不能归咎于爱情本身,因为相爱容易,真正难的,是相处。
  所以大家也许也已经注意到了,我笔下基本上不会出现真正负心薄幸的男人,至少主线故事中都不会有。因为,也许是幸运吧,我在现实生活中的确不怎么认识这样的人,而太多太多的好男人,他们的故事,我还讲不完呢:)
  
  在《谁的回忆在流浪》的后记中,我说过从这一文开始,要寻求一点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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