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也有春天

  
  吃过午饭，在准备去玩儿的时候，兴致便明显不如早上高。Andrew担心何苗苗又不舒服，体谅地拉着她的手问：“苗苗阿姨，旋转木马可以坐吗？会不会不舒服？”咬咬嘴唇又问：“最后一个了好不好？”
  
  何苗苗忙点头，拉着Andrew去旋转木马那边。刚刚准备上去，有人拿着立可拍过来推销：“抓拍旋转木马上的照片，保证清晰！要不要试试？”
  何苗苗犹豫下，正要摆手，Andrew却仰头问道：“可以拍到两个马吗？在一起的？”
  拍照的人立刻一口应承。
  何苗苗还在愣怔，Andrew又招手叫沈皆然：“爹地，过来，我们一起坐吧。”
  
  原来是要拍张合影。
  沈皆然虽然也带了相机，可他一直充当摄影，三个人还一张合影也没照过。
  
  “爹地，你坐我们旁边这匹马吧。”Andrew坐在何苗苗怀里指挥着，看样子挺满意。
  
  音乐声想起，木马缓缓转动，虽然是白天，彩灯还是亮得耀眼。Andrew张开手臂，颠动身体，口中喊着“驾！驾！”
  
  何苗苗也好久没做过旋转木马了，好像还是大学时的事情。那时候这个游乐场刚刚建好，大鸟和姚遥约了她一起来玩。那时还没现在这么多项目，不过旋转木马是已经有了的。
  
  何苗苗对别的还好，对这个却蛮有兴趣。彼时她笑望着彩光流溢的旋转木马出神：“我将来和爱人一起坐旋转木马，一定要做并排的两个，保持距离又永远同步，转转头就能看到对方，伸出手就可以触到彼此。多好。”
  
  姚遥受不住何苗苗的酸劲儿，笑着打趣她：“就怕你们俩坐一前一后，永远追逐，却永远也追不上。”
  
  姚遥本无意指沈皆然和何苗苗，可不曾想却一语成谶。这些年何苗苗一直追在沈皆然身后，怎么也追不上，怎么也触不到。眼看他远了，够不到了，自己也老了，累了，无奈放开手由他去罢，他却又晃悠到眼前来了。
  
  何苗苗想到姚遥的话，心中一阵酸楚，不过此刻沈皆然并没坐在自己前面，而是在自己身侧。她微微偏头看沈皆然，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忙转回头避开他的目光，心里头却如小鹿乱撞。
  
  舒缓的旋转让人恰到好处的眩晕，有微醺的感觉，何苗苗的头发扬起，在耳畔飘动，冷风拂面，也丝毫不觉得刺骨。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希望就这样永远旋转下去，这个旋转的世界里，只有沈皆然、Andrew和自己三个人。
  
  突然面前亮光一闪，何苗苗猛然惊觉，是拍照的人，他查看相机笑道：“不错，再来一张，两位拉一下手怎么样？身子稍微倾斜点靠近点！”
  
  何苗苗一愣，转头看沈皆然，他似乎也有些犹豫，但还是冲何苗苗微笑着伸出了手。
  
  “抓紧时间啊！美女拉手！”
  
  Andrew也仰着小脑袋看着何苗苗，伸手扯了扯何苗苗的衣襟。
  
  “哦。”何苗苗低声答应着伸出手去。
  
  握在一起的时候，令她意外的是并没有电流通过的感觉。沈皆然的手心干燥温暖，有热量传递过来。
  
  “好！不错！抬头看这里，笑一笑！”
  
  又是一道闪光，何苗苗眼前乍一亮，又黯淡下来。手还被沈皆然握在手心里，何苗苗想挣开，却并没动作。
  
  音乐声渐止，马儿也慢慢停下来，Andrew意犹未尽，正要哼唧，却看到苗苗阿姨和爹地仍然握着一只手，两人都目光低垂，并不看对方，样子却有些失神，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已经到了终点了。
  
 
童言无忌
  “爹地……”Andrew轻轻唤道。
  何苗苗猛然回过神来，忙抽出手抱起Andrew下来。
  沈皆然也如梦初醒，干干笑道：“看看照片怎么样吧。”
  
  拍照的人已经迎了上前来，递上两张照片。Andrew一把抢过，拿在捧在小手里仔细看，又问何苗苗：“好看么？”
  沈皆然也凑近过来，就着Andrew的手看照片，一边摸出钱夹，一边笑道：“挺好的，光线也不错。”
  
  拍照的人一脸得意，接过沈皆然递过来的钱，呵呵一笑：“那是，主要你们两口子帅哥靓女，又般配，这小家伙也讨人喜欢。我看你们这一家子，给影楼当模特也够了。”他找给沈皆然零钱，又道：“看你们这么恩爱，真让人羡慕。给你们打个折好了，两张照片算一张的钱。你们转转看还想在哪儿拍照再来叫我吧。”
  
  何苗苗脸上已经烧红起来，又不便辩解，只怕越解释越麻烦。Andrew一双肉肉手挥舞着照片只一个劲儿坏笑。
  沈皆然把照片放进钱夹，推回找回的零钱，正色道：“我们是同事，你误会了。”
  
  “啊？”拍照的人茫然地看了看沈皆然，又转头看了看抱着Andrew的何苗苗，一拍脑袋嘿然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又胡说八道了。”
  
  沈皆然没再解释，只冲他点点头，转身问何苗苗：“累了吗？时间差不多了，不然早点去吃晚餐的地方吧，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何苗苗点点头，Andrew大概还觉得不够过瘾，有些舍不得，拗着头往回看。沈皆然笑着拍拍他脑袋：“又不是最后一次来了，等下次苗苗阿姨有空，你再邀请她一起来好吗？”
  Andrew懂事地点点头，又把小脑袋窝进何苗苗怀里。
  
  晚餐定在一家西餐厅，有长裙曳地的漂亮女孩坐在大厅中央的白色钢琴旁弹奏，音乐如水般流淌。穿白色西装的服务生引着他们来到窗边的一处软座，奶白的蕾丝桌布上，琉璃花瓶里插着一支半开的红玫瑰。
  
  沈皆然接过菜单，轻声问：“要我帮你点么？”
  “嗯，谢谢。”何苗苗忙点头。
  “这里的香煎银鳕鱼不错，要不要试试？”
  何苗苗点头。
  “酒还是不能喝吧？”沈皆然笑：“这里的Chardonnay口感很不错，果香浓郁，很适合女孩子喝，要不要尝一点？”
  “呃~还是算了吧。”何苗苗面露难色，上次在沈皆然面前出了什么样的丑到现在还没记起来，这回可一定滴酒不沾了。
  
  沈皆然也并不勉强，又给何苗苗点了酥皮奶油蘑菇汤和巧克力慕斯，给Andrew点了番茄奶油汤、金枪鱼沙拉和海鲜土豆泥，自己只点了蔬菜沙拉、意粉和咖啡。
  
  服务生接了单子正要离开，沈皆然又招手：“再加一杯波尔多红酒吧。”又转头向何苗苗解释：“我喝的，别担心。”
  
  服务生点头微笑离开，一时间又安静下来。何苗苗低头看Andrew摆弄着游乐场里买的飞机模型，又不由自主想起方远，想起他的那艘“何苗苗号”，不自觉轻笑出声。
  
  沈皆然也笑，轻声问：“什么事这么有趣？”
  何苗苗恍然，忙摆手：“没什么？想到一个朋友的好笑事。”
  
  沈皆然微微紧了紧眉头，旋即又微笑道：“你和姚遥倒是好多年的朋友了。”
  何苗苗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姚遥，也只有笑着点头。
  “小高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很不错，可惜转了临床。史教授为他不舒服了好一阵子，不过其实并没什么，人各有志。”
  
  何苗苗知道他在说姚遥他们家大鸟，低头出神：“他也算是我的老师，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走了，是挺让人生气。”她又笑：“想当初我想去声讨他，被姚遥给拦着了。”
  “是吗？”沈皆然也笑起来，笑声爽朗：“那家伙，也是特别有主意。他家里条件差一点，要养活一家子人，又突然有了老婆孩子，压力逼得人没办法。”沈皆然顿了顿：“其实他倒是真的爱搞科研，也有这方面天分。”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何苗苗伸手抚摸桌上的花瓶，指尖感觉琉璃圆润光滑的触感，摩挲间似乎有彩光流转。
  
  “在国外这几年，除了史教授，也只有他一直和我保持联系。”沈皆然也垂下目光。国外的那些日子，似乎是他始终不愿翻起的一页，每次提起，总显得有些黯然。
  
  何苗苗也不知如何安慰，怕言语间又触碰到他的痛处，唯有低头沉默。
  
  “他差不多每个月都会给我发一封邮件，除了聊一聊科里的事，偶尔谈谈学术上的想法，最常提起的，就是你。”
  
  何苗苗愕然，抬头看沈皆然，他却并没看向自己，似乎仍沉浸在回忆中。
  
  “我确实迟钝，并不知道他的用意。”沈皆然低低笑了一声：“那时候太多让我烦闷的事情，几乎自顾不暇。”
  
  何苗苗听出沈皆然的意思，还好，大鸟只是出于好心可以增加自己在沈皆然面前的曝光率而已，再加上沈皆然那时有妻有子，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大鸟绝做不出来，总归不过是看何苗苗一片痴心可怜罢了。
  
  可这还是让何苗苗有些尴尬，沈皆然应该清楚大鸟言语简洁，不擅闲聊，基本说出口的每句话都有其用意，他说那时不知道，怕只是装糊涂不想明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