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

51 安思远化身寒皇子


    缦舞的突然出现让轻寒措手不及,大约是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之中,他显然没有留意到身后早在他进门没多久后,便已出现了一人。
    他没有料到,缦舞竟会这样突然出现,叫他措手不及。而解释之类的言语,在喉咙口翻转许久,终究还是统统咽了下去,留下的只有哑口无言。
    二人四目相对,眼眸中流露出的是各自不同的复杂情感,然而,相视两无言。
    轻寒终究没有继续给缦舞解释,而缦舞也终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个分明应当正视并重视的话题只是昙花一现,不了了之。
    缦舞走上前来,默不作声地将赤霄宝剑递到轻寒手里,这柄剑对她而言着实笨重了一些,被轻寒接过去之后,她明显舒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的模样。
    轻寒瞥了眼缦舞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不禁蹩了蹩眉,说道:“辛苦你了。”只字片语,道不尽许多怜惜。
    缦舞摇了摇头,“无碍。”她径自走到圆桌边上坐了下来,好不容易缓了缓气息,这才不紧不慢地讲述起她这一路的事儿来,“一开始,我先回去了凌烟山庄,师兄告诉我这剑早已辗转到了凤珝手里,当时我并不知道为何会去到凤珝那儿,然时间紧迫容不得我细想,便又策马飞奔,赶去了明月城。所幸凤珝将赤霄宝剑一直带着,就在这明月城里头,不然要是再去趟天绝门,恐怕还得再耽误上几日光景了。”
    这番叙述口吻恬淡,好似不过是从城南到城北走了一遭一样轻巧。在缦舞的话里头听不出多少风浪,仿佛的手轻易,并未曾碰上过什么棘手的事儿。
    只是轻寒不解,为何缦舞说到凤珝的时候,却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施主,老衲有一事不解。按照施主的意思,天绝门门主凤珝,此时怎的会在明月城之中呢?”悟心从缦舞一番话中寻出了几分不对头的地方。
    缦舞顿愣片刻,俄而眸光淡然清朗,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诚如晚辈方才所说,凤珝如今的确身在明月城。”
    悟心又问:“施主这样放心言明,难道不怕老衲将这事情宣扬出去?”
    “大师说笑了。”缦舞话语谦恭,却是十分笃定,“晚辈此行乃是有求于大师,又怎还会将这些事情有意欺瞒呢。再者,晚辈也是相信大师的为人,所以才会大胆全盘托出的。”
    悟心笑了笑,“施主说的没错,老衲乃是出家人,并不会插手江湖上的这番恩恩怨怨,也请施主尽管放心好了。”
    若要别人真心待己,首要之事,便是将心比心以诚待人。缦舞如此,虽说是招险棋,可事实证明她的这一步完全走对了。
    轻寒将赤霄宝剑握在手中,一股似有若无的清明之气似乎正源源不断注入体内。这种感觉着实微妙,难以言喻。
    或许,这便是赤霄宝剑神奇力量之所在了吧。
    取得赤霄宝剑之后,悟心也依照先前所言,将一本《净衣咒》赠予轻寒,并叮嘱他必须勤加修炼,日积月累方可助他驱除心魔。
    轻寒郑重道谢,悟心并不以为然,又道:“希望施主能尽早把那本《云笈九经》销毁了罢,留在世上只会遗祸后人。幸而施主只练了上半册,倘若是连同下半册一并修炼,恐怕莫说是十本《净衣咒》,即便是再加上十柄赤霄宝剑也都无济于事啊。”
    “晚辈自当铭记在心,他日回到了凌烟山庄,必将此魔功毁了。”轻寒恭敬地向着悟心承诺道。
    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见轻寒忽然做了个噤声手势,又指了指屋外。众人大抵知道了他的意思,也都安静下来侧耳倾听,果然,屋外似有微小声响,小心谨慎的碎步小跑,且来者众多。
    声响在屋外静止下来,屏息凝神地仔细感知了一番,恐怕外头来的人不是个小数目。
    众人互相望了一眼,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一同推门出去。只见,在外头的院子里,竟有一大队士兵列队把守,个个身披盔甲手持兵刃,十足是要来一决生死的架势。
    眼前这算是……何等状况?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时升起,不久,那队士兵忽然自发让开了一条道儿,细细一瞧,竟是有一人从他们后头走上前来。
    看清面貌的那一刻,缦舞差点儿没咬着了自己的舌头。
    安……安思远?
    安思远将将走上前来,甫一站定,便对着悟心开口说道:“悟心大师,晚辈有礼了。”
    悟心面上风轻云淡,似是全然没将这阵仗放在眼里,客客气气地反问:“安施主,你带了这么些人来,究竟意欲何为?此处乃是佛门圣地,还请莫要造次了才好。”
    安思远不以为然地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安思远,你究竟是什么人?”缦舞环视了下四周,这些个士兵们的穿着似乎与本国略有不同。
    “缦舞姑娘。”安思远将视线转向缦舞,谦谦有礼地抱扇作了个揖,旋而哗地一声推开扇子兀自摇了摇,显露出积分趾高气昂的态度,“本王乃是寒国二皇子,宁王韩仲。”
    寒国?在场人等皆是一怔,既然是寒国二皇子,又为何处心积虑来到这山野小庙,如今又带来了大队兵马?他图谋的,究竟是些什么。
    悟心上前一步,不紧不慢地又问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寒国宁王殿下,老衲有眼不识泰山,前些日子怠慢了,还望见谅。只是鄙寺僧少庙小,不知怎么竟能引得宁王殿下不远千里大驾光临呢?”
    缦舞站在悟心身后,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从他的声音里,能够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激昂,这样的威仪感,在素来云淡风轻的悟心身上倒是头一回显露。
    抑或是说,过去都隐藏得太好了呢?
    安思远,不,如今恐怕该改口叫他韩仲了。
    韩仲敛起脸上的笑容,定睛凝视对面不过五步之遥的悟心,终于道出了他此番来到修业寺的目的:“听闻天元朝当朝皇帝本不是皇长子,并无继位可能,怎奈老皇帝的嫡长子竟无心朝政,终是自愿让出太子之位于自家二弟,自己则不知所踪了。”
    悟心紧抿双唇并不发话,韩仲见他默认,更加肆无忌惮地继续说了起来:“新帝登基之后,对外宣称自己的兄长早已过世,无知世人信以为真,殊不知,这位本该登基为皇帝的皇长子,其实,早已隐居到了这名不见经传的修业寺之中。”
    此话一出,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轻寒都不禁露出惊讶神色,当朝皇帝的兄长,竟是眼前这个心如明镜般的悟心大师?这一消息简直犹如一道惊雷,直直劈中轻寒同缦舞这两个毫不知情者。
    韩仲淡淡扫过众人各自迥异的反应,继续说道:“世人皆知天元当朝皇帝沉迷酒色,终日不务朝政,任凭权臣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全然不讲江山社稷放在心上。再这么下去,难道你就不怕你天元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么?”
    此人说的倒是并无虚假,当今圣上荒淫无度,庙堂之上宦官佞臣党派林立彼此争斗,看似富庶的天元朝,其实眼下已然是国库空虚,俨然成了空有其表罢了。
    悟心的眉头稍稍拧了起来,语气平平一如既往,“宁王殿下身为寒国二皇子,对我天元朝的事情倒是了解的不少,不知意欲何为?”
    韩仲豁然一笑,“悟心大师果真是聪明人,本王好不容易来到你这修业寺,就是为了证实传闻所说皇长子落脚于此之事是否属实,如今确认果不其然,自然是希望能够全服大师重归朝堂。想必大师也不希望天元朝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吧?”
    嘴上说得是冠冕堂皇,悟心心里再清楚不过,此人带上了数百士兵冲进修业寺,哪里由得他说个“不”字。况且,果真是像他说得这么简单,仅仅为了天元百年基业?
    哼,悟心冷笑,神情与方才无二,口吻却生硬了不少,“如此说来,宁王殿下果真是为我天元劳心劳神了么。只是老衲有一事不解,我天元之内事,何劳寒国二皇子插手?”
    说这话时悟心有意无意加重了“内事”与“寒国”二词,有意给韩仲提个醒儿,少管别人家务事。
    这韩仲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悟心话里的深意,他意欲染指天元江山的图谋,从来就没期盼不被悟心看穿。反倒是对方若真看不透着一层,可就只能怨他韩仲一时眼花,没看对人了。
    韩仲言简意赅地严明自己真正目的,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从来不需要多绕弯子。
    他的意图相当简单,趁着天元朝纲大乱,让悟心及时挺身而出,而后登基称帝,再之后,让这新登基的天元朝皇帝扶自己一把,除去寒国太子——也就是他自己的嫡亲兄长,一统寒国。
    “届时,你我握手言和,使天元朝同寒国世代交好,如此也免去了连年征战的血雨腥风,岂不甚好?”
    韩仲双目紧紧盯住悟心,那一双眸中迸发而出的,乃是足以燎原般的灼灼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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