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

56 风云变江湖水太深


    惊讶之余众人反应也算及时,所幸缦舞的医术在此时发挥了效用。经过一连串熟练的放血、喂药之后,总算稳住了嬿婉的心脉,日后再将余毒通过药物缓缓逼出就没什么大碍了。
    将酒杯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阵,时而还凑到鼻尖下闻一闻,缦舞的这番举动引来城七的好奇。
    他初初踏进前厅表露心意,却发生了这样突兀的一幕,只叫他惊恐之余摸不着头脑。
    “这酒杯可是有何不妥?”任凭他怎么看,这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酒杯,与桌上其他的毫无差异。
    惟独缦舞能够看透个中猫腻。为何众人都喝了酒,只有嬿婉中毒?关键并非在这酒里,而在这酒杯杯口之上。
    说来甚是奇怪,此种毒药平日里偶有服用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旦沾上了烈酒,立刻变得剧毒无比。
    幸亏当时杯子里的酒水已被嬿婉无意中洒落一多半,并没激发出太多的毒性,否则即便眼下站在这儿的是华扁鹊,恐怕也是回天无力了吧。
    是何原因竟会发生这种事情?大约也只有等到嬿婉醒来,等她来解释才最清楚不过了。
    不多时,她果真如缦舞预期般缓缓睁开了眼来,勉力从床上坐起身来,见到围在床边的师父师兄妹,霎时泪如雨下,泣难成声。
    轻寒走到床边,挨着床缘坐了下来,脸上看不出责怨抑或嗔怒,只是一脸平静地望向嬿婉,淡淡地问道:“这毒是何人所下,你可知道?”话虽是疑问,里头却是胸有成竹的笃定,像是他一早就已知道了答案,只是要她亲口说出这句话似的。
    嬿婉自然知道自己的师父料事如神,这样问了便是已经知晓了答案,于是黯然垂下头,贝齿咬了咬下唇,如实答道:“是我。”
    一旁的城七与缦舞都被这回答吓了一跳,城七更是忍不住追问:“你下的毒?你下毒害自己做什么?”话一出口,城七立马顿愣,想起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害得嬿婉钻了牛角尖自寻短见,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嬿婉却是默默摇了摇头,泪珠子愈发止不住地往下掉。
    “是要由你自己说,还是我来替你说?”轻寒面不改色,毫不为之动容半分。他自然知道其中缘由,自然也是有他足以愠怒的地方。
    这可真真苦了毫不知情的缦舞城七,一头雾水找不着北。
    嬿婉抽泣了几声,竭力将眼泪吞咽回去,渐渐竟也止住了哭泣,爬满泪痕的脸上写着深刻悔意。
    “这毒酒本是为了师妹准备的。”一语既出,满座皆惊,而后又听嬿婉继续说了下去,“是凤瑶指使我,叫我下毒毒害师妹,只是,到了最后一刻,我终是不忍,却又没脸继续面对你们,于是索性自己将那毒酒饮下,一死了之。”
    回想起席上嬿婉给自己倒酒,初初递来的那杯应当就是毒酒了,却在她正要接手之时忽然抽了回去,当时也未想的太多,谁料其中竟还有这么一层。缦舞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师姐迷途知返,最终还是没有铸成大错,忧的是自己何时竟成了这么讨人厌的角色,凤瑶想要置她于死地尚能理解,可对方是自己朝夕相对亲如手足的师姐,怎么也……
    这么想着,一丝阴霾笼罩上心头,让缦舞不由得失落起来。
    她想了想,还是抓住了方才嬿婉话里的重点,问道:“凤瑶?你怎会和她扯上干系?”琼华宫与凌烟山庄,素来貌合神离,轻寒不待见凤瑶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作为轻寒的徒弟,怎么莫名其妙就和凤瑶勾搭上了,还要听命于她,这着实令人费解。
    “此事说来话长。”嬿婉叹了口气,该知道的迟早都得知道,事已至此,她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了,“当初凤瑶忽然找上我,说是能够帮助我获得我所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一时鬼迷心窍,竟也答应了她。”
    女人嘛,只为了个“情”字,便会头晕脑胀头脑发热,行事就连自己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然而,待到答应了下来,再想回头已然是来不及了。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
    静默良久,诸人各自思量,思绪翩飞。
    过了好一阵,轻寒才终于叹了口气道:“回头是岸,如今你及时收手,总算是未酿成大祸。”
    与轻寒的镇定自若不同,城七显然被这件事情的真相燃起一股怒火,坚持要领他手下影堂弟子前去铲平琼华宫,将凤瑶除之而后快。
    然这样激进的举动毫无悬念地被轻寒阻拦,他表示现在贸然动手对凌烟山庄占不到任何好处,时机未到,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暂时平息了城七激奋情绪,轻寒又转而问向嬿婉:“既然你与凤瑶早些便有了联系,那你可知她最近还有什么动作?”
    嬿婉思忖了片刻,无奈摇了摇头,她并非不想说,只是,凤瑶与她所说的事情也是少之又少,她所知道的事情,至多也就仅限于凤瑶近些日子与寒国二皇子关系甚密了吧。琼华宫与寒国互通往来,似乎打算同时向天元朝廷以及整个武林下手。
    这可好,内忧外患一并全齐了。轻寒冷笑。
    不过对于凤瑶同寒国二皇子勾结一事,轻寒似乎并不十分上心,毕竟曾经与韩仲正面交锋过一回,对方几斤几两,他心里还是拿捏得准的。凤瑶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和这样的货色联手,迟早要她后悔今日的举动。
    朝廷那边有悟心大师与清凉大师出手干预,恐怕想要出什么岔子都难,再没人比这两人更让人能够安心的了。
    至于对方妄图染指武林,哼,轻寒不禁勾起唇角,心中暗忖,这关系到整个江湖的安危,那他也必然不能袖手旁观了。
    也不知该说凤瑶愚蠢好呢,还是太过自负得意忘形,竟以为这样就能够达成她的野心?这也未免太小看别人了。
    轻寒同缦舞商议起关于凤瑶之事,他思忖了良久,还是决意要往明月城去一趟。
    “果真还是要找凤珝吗?”缦舞不免有些担心,“咱们成亲当日他都未曾前来,如今你这样跑去找他,会不会……”
    这样的担忧在所难免,凤珝的性子缦舞与轻寒都算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弄到手,天晓得如今他是否正在心里头怨恨着,轻寒贸贸然去了,岂不正巧撞了枪口?
    当然,轻寒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层,之事眼下大敌当前,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相信以凤珝如今的身份处境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至于如何劝服凤珝放下心中芥蒂,那就是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了。
    正说话间,窗外霍然跃入一道人影,在轻寒身前三步处单膝跪地。缦舞看他一样,由于低着头的缘故,看不清他的相貌,却依稀觉得这个身形似曾相识。
    “主子。”来人恭恭敬敬地开口。
    这一开口立马把缦舞给怔住了,这个声音她听过的次数并不多,却也倒是被她给牢牢记住了。
    还没等轻寒开口,缦舞就等不及抢了白,“你……你是休宁?”
    他抬起头来,额前碎发之下露出一双天下间绝无其二的金银妖瞳——果真是他!
    缦舞一怔,一时懵了。休宁不是凤珝身边的影卫么,怎的如今竟匍匐在轻寒跟前唤他“主子”?这,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不用等到她想破头,轻寒已然看穿了她的心思,轻笑了一声,给她耐心解释起来:“休宁其实是我这些年来安插在凤珝身边的探子,他是我的人,同他说话不必避讳太多。”
    这会子缦舞可算明白了,先前好几回撞见轻寒与某黑衣人密谈,如今细细回想起来,那个黑衣人应该就是休宁没错了。
    得知这个被轻寒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还没等缦舞表达惊诧之意,休宁已然兀自开了口:“眼下明月城里头并不太平,凤珝正自顾不暇,主子若是此时前往,定会铩羽而归,甚而可能一同被卷进去。还望主子静观其变,再等上些日子。”
    自顾不暇?缦舞怔了怔,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询问起凤珝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休宁面色不改,眼神下意识地往轻寒处瞟了一眼,只见自家主子正像个没事人似的慢悠悠啜了口茶,于是他也便不再隐瞒,一五一十道出实情。
    原来,就在前几日轻寒和缦舞大婚前夕,凤珝本已打算出发赶来凌烟山庄,谁想临出城之前,却陡然杀出了个程咬金。
    早已不知去向的碧鸢出现在明月城众人面前,她告诉明月城上下众人,如今的明月城城主南风,真实身份其实就是天绝门门主凤珝,老城主以及她兄长的死,皆是因他而起。
    这一番言论搅得明月城上下满城风雨,凤珝自然是抵死不肯承认的,一个是老城主之女,一个是现任城主,明月城众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该偏帮哪一边的好。
    本是双双制衡的局面,只因凤瑶的突然出现,使得一切产生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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