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薄情

  “方小姐猜得很接近了，其实……”
  Ken的话才开了个头，大门忽然打开，楚烨一脸笑容捧着一束花，却在看见他的时候脸色沉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很可惜，今天跟方小姐的谈话要到此结束了。”Ken站起身，无奈地笑笑。
  “剩下的事，还是让Victor亲口告诉你比较适合。”
  楚烨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面色渐渐缓和：“既然来了，一起吃饭？”
  “不了，我可不想打扰你们的约会。”Ken开了个玩笑，径直离开了，顺手关上了大门。
  只是临走前，与楚烨擦身而过，留下一句：“我等你的答复。”
  方瑾瑜接过花束，笑道：“多谢，我很喜欢。”
  楚烨面上没了笑容，拉着她坐下：“Ken什么时候来的，跟你说了什么？”
  “他只是担心我会影响你的决定，”方瑾瑜盯着手里的花，没有再看他，漫不经心道：“Ken想多了，反正你到现在什么都没透露给我……”
  握住她的手，楚烨皱了皱眉：“不是什么大事。”
  方瑾瑜抽回手，把花插在新买的花瓶里，摆在客厅显眼的位置，转身进了厨房：“先吃饭吧。”
  两人默默地吃完饭，方瑾瑜用心做的精致晚饭，忽然如同嚼蜡，吞咽不下，只勉强吃了几口。
  楚烨原本兴冲冲地过来赴约，现在情绪也有点低落。
  他搂着方瑾瑜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低声道：“这事我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又从哪里说起。”
  方瑾瑜打断他：“你不想说没关系，我就是有点担心。”
  楚烨苦笑：“不算有趣的事，挺无聊的。一个异国女孩偶然爱上了一个中国男人，追到国内想要告诉他自己怀孕了，给他一个惊喜，才发现这个中国男人早就有了家室，就默默地离开了。生下孩子之后，没多久也死了。”
  方瑾瑜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双手却紧紧握成拳，隐约能看到皮肤上凸起的青筋，不禁把自己的手覆在上面，叹了口气：“于是这个孩子养精蓄锐，然后回国报仇？”
  “她生前开朗活泼，后来是得了产后抑郁，在一天清早的时候上吊自杀的。”楚烨转过脸，看向阳台外黑幕低垂的夜景，漫天的灯光犹如繁星，光亮却进不了他的眼。
  “那个人却很幸福，有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有两个孝顺上进的儿子。”
  他自嘲地笑笑：“没想到有一年他的妻子病死了，大儿子也查出跟妻子一样的病，没多久也死了，唯一寄托的小儿子居然车祸身亡，他才想起在异国还有个不同姓的私生子，想法设法地让他回国。”
  “制造事端，影响生产线，恶意竞争，他的手段层出不穷。”
  说到这里，楚烨背靠着藤椅，抱着方瑾瑜嗤笑：“我原本想报仇的，可是听讲了他的遭遇，知道他得到报应，也就放开了。不过他不依不饶，逼着我动手，就不能怪我。”
  方瑾瑜倚着他，想起Ken提过楚烨想要放弃计划，原来中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他老了，想要讨好我，哄我做继承人，却又担心我不会听话，疑心很重。我只好跟Ken商议做做样子来取得他的信任，Ken提到‘越海’这几年想吞并‘腾威’，却一直没能得手。”
  楚烨的呼吸有点急促，却没有停下：“那晚是在酒色，我和Ken喝酒的时候遇到了你，临时起意接近裴明浩的妻子。”
  “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打算继续下去……”
  “对，”楚烨坦然地承认，“你对‘腾威’一无所知，个性又柔弱得像绵羊。”
  他低头笑笑：“你那天晚上跟我在一起，却几乎哭了一夜。我还纳闷是自己技术太差了，又或许你真是水做的。”
  方瑾瑜失笑，难怪楚烨重新遇上她的时候，脸色那么冷，估计是被她打击到了。
  “我用‘腾威’赢得了他的信任，不过左衡看起来似乎有所察觉。”楚烨抿了抿唇，不悦道：“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也讨厌他接近你，向你献殷勤……”
  “他也只想亲近我，好打听你的事，你真以为谁都当我是香饽饽？”方瑾瑜笑着在他肩窝蹭了蹭，被楚烨揽着狠狠吻了一口。
  方瑾瑜低低喘息着，面颊贴着他的脸，突然说道：“Ken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你决定不继续报仇了？”
  楚烨冷笑：“那个男人活不久了，我反倒想让他活久一点，眼睁睁看着‘越海’怎么毁在我手上。”
  “毁了……”方瑾瑜震惊地看向楚烨，虽然知道了越海的总经理是他的生父，却没想到他要的不是“越海”，而是毁掉它！
    结局
  方瑾瑜沉默了一会：“毁掉‘越海’，这真是最残酷的报复。”
  那位总经理已经命不长久，看到苦心经营几十年的企业在他眼前慢慢被摧毁……可想而知，他有多后悔找了楚烨回来，又有多痛恨自己现在的无能为力。
  楚烨轻拍着她的后背，淡淡道：“反正原本我也是孑然一身，FG的人随便拉出去一个都能干一番大事，就算‘越海’跨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以后的生活。”
  “可是，我现在不情愿了。”
  方瑾瑜抬头看向他，笑了：“为什么？”
  楚烨抱着她笑笑道：“现在有了你，毁掉‘越海’，我们以后的生活不会平静。”
  “不想报仇了？”方瑾瑜想到Ken特意上门，估计也是因为他改变主意，想将之前所做的都付诸流水。
  “如果只有我自己，把‘越海’毁掉，逃到国外。FG这几年的资产不少，我随便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绰绰有余。”
  楚烨睇着她，认真道：“你一直在这里出生、成长，爸妈也在国内，不可能跟我去国外不回来。”
  “越海这几年因为总经理身体不好，渐渐衍生了不少弊端。就算我不插手，估计很快也要崩坏，何必多此一举。”
  “再就是，我很软弱，报仇和幸福之间，宁愿选择后者……”
  楚烨喃喃说着，想到外公提起他的母亲时悲戚的神色，以及对他生父的愤怒，却没有执意让自己回国内报仇。
  外公去世前曾说，他生父的不幸和报应，没必要落到他的身上。他就该幸福，也有幸福的资格。
  楚烨一直记住外公的话，没有回国，更没向别人提及这位生父，只当他早已不在人世。
  只有有次与好友Ken喝酒说了醉话，让他知道了。正好Ken正打算回国，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进了“越海”，还因缘巧合留在那男人的身边。
  Ken说这是上天给他们的机遇，为何不好好把握？
  楚烨笑着拒绝，他有他的FG，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生活之中出现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可惜他错了，那男人孤家寡人的时候想到了自己，不择手段让他回国。
  Ken在暗地里慢慢准备了一切，只等他收网。
  到头来，楚烨却不乐意了。
  “左衡其实是个不错的人才，不但有人脉，在公司也倍受重视。可惜那个男人始终觉得，左衡与他是远亲，怎么也比不上亲生儿子来得亲近。”楚烨惋惜地摇头，说到底在那男人心里，左衡不过是下属，一个为自己儿子铺路的踏脚石。
  “左衡会甘心吗？”方瑾瑜伸手圈着他的脖子，轻轻问道。
  楚烨笑了：“不会，左衡心高气傲，原本以为总经理的宝座是属于他的，可怜他在公司尽心尽力这么多年，最后却只能屈居人下。”
  方瑾瑜诧异：“你说公司内部出了问题，难道是他……”
  楚烨嗤笑：“那男人以为所有事会按照他想得去做，其实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谁也没按照他的剧本去走。”
  方瑾瑜不免担忧：“左衡动手，FG怎么办？”
  “并入‘越海’的时候我还留了一手，只技术人员进驻，资产还是独立分开的。为了这事，董事会没少争议，吵了好久，最后被那男人劝服了。”
  如果那男人知道他留下资产，是为了以后跑路，估计得直接气死。
  方瑾瑜眉开眼笑：“我还以为你要报仇，一定是奋不顾身，全程投入？”
  楚烨亲了亲她的额头，也笑了：“我是要他难受，可没想过把自己也赔进去。”
  “而且现在有了你，不留点后路，以后哪有钱养你，还要给伯父伯母养老？”
  方瑾瑜搂着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含糊道：“想得倒好，我还没答应呢……”
  楚烨在她的双唇上流连，嘴角含笑：“你会答应的，不久之后……”
  不等方瑾瑜回答，他一把抱起她直接往卧室走去。
  虽然阳台对面没有人家，楚烨可不想自己的准娘子被其他人瞄见，一点都不行……
  “这几天最好别去公司，”楚烨那晚说了这句话后，再没提及关于“越海”的事。Ken偶尔会打电话过来，估计是告诉他进展，却没有再说服他出手落井下石。
  方瑾瑜对这些事不了解，也不想去打听，每天和楚烨手拉手到附近的商场买菜和日用品，花心思在一天三餐上，变着花样烹调。
  偶尔楚烨买上一束花，几样小礼物，在饭后忽然拿出来，讨方瑾瑜欢心。
  这大半个月是方瑾瑜近三年来最舒心的日子了，他们彼此坦诚，不再遮遮掩掩，楚烨接听Ken的电话也从不会刻意避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