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暮

  正在离落和划天失神之际，突然，虞衣将软剑闪电般地刺向了离落。
  “额！”离落吃痛。身痛，心痛。
  “虞衣！”划天将虞衣手中的剑打落，厉声道。
  锥心的痛在心中渐渐泛开，四肢冰冷。
  “离落。”他紧拢眉头，眼中满是痛楚和心疼。伸手向离落。
  “不要碰我！”紧紧的用手按住胸前的伤口，伸手决绝地甩开伸向自己的手。
  离落忽然笑了，笑得那么美，美得触目惊心，美得凄艳无比。笑得这般讽刺，这般决绝，就像开在黄泉路上妖娆鲜红的曼珠沙华一般。可眼中却尽是痛楚和哀怨。悲痛欲绝的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低落在地，捡起了泪花一般。
  如果可以，我多想与你白头偕老，谈笑风生。而那个说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男人，宁愿自己受伤，也要帮别的女人挡鞭。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狠狠刺伤。
  离落笑得凄厉无比。心，碎了。
  “是我活该。”是我活该，心痛是我活该，受伤是我活该。总是学不会冷漠，一遍一遍的让自己遍体鳞伤。爱上你，是我活该。
  看了他一眼，留下一抹凄丽的眼神，踉踉跄跄的直直向外面走去。面色苍白，长风吹动她的长发，有一种飘零之美。
  走在大街上，别人异样的眼光，离落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心中空空的，还夹杂着疼。看着这茫茫人群，嘴角咧开了一丝苦笑。世界之大，竟没一个怀抱可投奔，没一处可歇养，疗伤。
  “离落！”一个满是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缓缓地抬眼望去，是韩枫。一年不见他果真变得更加成熟了，只听夏恩说他娶了一位贤惠的妻子。
  怎么偏偏会在我这般落魄的时候，遇见你，韩枫。
  “离落，你……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这样？”韩枫看着离落手上的血，身上的血，急切问道。
  看着身旁的人，离落咧开嘴，挤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我没事……”说着就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却忽然瘫倒在地。
第三十四章  奈何如此
  睁眼醒来，看见床边哭哭泣泣的夏恩，双眼红肿。
  “夏恩。”离落轻声唤道，声音缓弱无力。
  “离落……”
  “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吗？”
  “还好好的呢？要不是表哥看到你昏倒在地，把你送到我这儿，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说着又要哭了起来。
  “夏恩，谢谢你。有你真好。”在最脆弱的时候，靠得住的，永远是自己的姐妹。
  夏恩簌簌鼻子，“好啥啊！是你好傻啊！你快快好起来，那才是好。”缓了缓又道：“你都昏睡了一晚了。我爹去找早朝了，他会帮你请假的，你安心养伤，不用担心。”
  “嗯。”
  “听大夫说，你身上中了一种叫‘千日醉’的毒，这毒是慢性毒药，连续服千日，最后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好在你中毒未深，只是身体有些弱，疗养一阵子便会好些，可惜却无法根治。”
  “嗯。”毒是竹儿下在食物里的吧，难怪这些日子身体有些差了。竹儿，竹儿，死在我怀中的竹儿，想必她也没每天都下毒，否则她跟在我身边一年，虽是千日后七窍流血而死，想必现在也已经伤及肺腑了吧。竹儿……真的离我而去了。
  “为什么你的身体里会有毒？”夏恩带着愤怒和疑惑问道：“是谁？”
  “额~”正要起身，却牵扯到了身前的剑伤。
  “你小心啊，你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夏恩略带轻微责备关切地说道。
  对夏恩笑笑。是啊，我总是这般不会照顾自己。
  “离落！”
  “皇上。”元恪和夏磊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后，夏恩不情不愿地随夏磊走了出去。显然元恪刚上完早朝就赶了过来，身上尚未换上便服，还穿着金闪闪的龙袍。尊贵中透着坚毅，嘴角不自觉的轻微抽搐着。元恪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只是两眼的疼惜和震怒。
  “要不是夏爱卿向我禀告，我还不知道，你受伤了。究竟是何人所为？元恂他不懂得保护你吗？”元恪双眉紧蹙，剑眉坚挺。
  “我没事。”离落淡淡一笑，笑容苦涩。
  “是谁？谁干的？”元恪满眼难以抑制的怒意，居然暴怒的大吼。
  元恪风驰电掣般的将其紧紧抱住。整个人陷入他的臂弯，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不管是谁做的，我都要他死！”话语狠绝、冰冷。
  离落正打算推开他时，一句轻柔却坚定的话语传入耳中。“留在我身边吧，竟然他不懂得保护你，就由我来保护你。”眼神刀锋般的凌锐。
  离落并未作答，任他抱着，内心平静无比。我，是只通灵的小狐狸，谢绝任何人的惯养。受伤了，在黑夜里一遍一遍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我医得了我自己。
  “我没事。我能保护自己。”离落轻声道，婉言拒绝。
  “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还嘴硬。”元恪按着她的肩膀，厉声道，心中却隐隐的疼。
  离落哑然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的后宫不乏像虞衣那样的女子，高皇后不就是一个吗？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要是这样，还不是羊入虎口吗？
  想想自己真是失败，老是被追杀。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身边，都有只蛇蝎，只要你一靠近，就让你毙命。
  离落眼中含着幽怨的眼波流转，凄美娇弱。看得元恪满是心疼。
  元恪摩挲着离落精致而苍白的下巴和嘴角，细腻的触感，让他有瞬间失神。温和怜惜地看着离落，心中满是纠结，“我多想，多想留你在我身边。”他的声音很轻，很清晰，却带着一丝哽咽。轻柔地缠绕在离落的心口，一丝又一丝，带了细微的痛意，缓缓地沁入血肉。千丝万缕，缠出我的心痛。
  离落坐在床上，面对着元恪，她咬唇，嘴唇痛得发白，无声地流着眼泪，柔肠一寸愁千许，心中满是凄酸和痛楚。
  元恪缓缓的抱住离落，娇弱的身体，被他温柔的包围着。脆弱的心慢慢被温热。怀里的女子身体颤抖，呜咽一声，一滴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流了下来，然后，便是肆无忌惮的泪眼滂沱，泪水涕泗滂沱，不能自己。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因我而死！离落泪如雨下，痛哭失声。软倒在元恪的怀中大哭起来，眼泪鼻涕迅速浸湿了他的前襟，金龙图案在那儿张牙舞爪。
  拭去眼泪，稳定自己的情绪，从元恪怀中坐起，“元恪，就算我不和划天在一起，我也不会待在你身边，你明白吗？”
  元恪一脸的难以置信与痛心，神情凄楚，狭长的眼中尽是纠痛。拂袖转身离去，背影这般落寞。
  离落缓缓闭上双眼。元恪，对不起，我不爱你。原谅我的自私，我不会待在一个我不爱的人身边，纵使他深爱着我。
  也许我真的对爱我的人，很狠。
  半夜醒来，见划天握着我的手，一脸心疼和歉意的看着我。温润如玉的脸庞，在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下更加俊逸、温柔。
  离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怕自己已冰冷的心，会一点一点沦陷。
  划天，我不敢再爱你了，不敢再爱下去了。我怕，我怕……怕我身边的人，再因我而死。如果我的幸福建立在我自己的朋友、姐妹的悲痛和死亡之下，我们爱是充满了罪恶的，何苦再将它进行下去。
  离落躺在床上，心中无声地流着眼泪，“放手。”
  “不放。”划天霸道地低喝。
  “放手！”离落拼命的挣扎，想甩开他紧握自己的手。她不想投降，不想再心软，不想动摇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更不想被他眼中的深情所蛊惑。
  你若真爱我，为何伤我这么深？有些伤，纵使是真爱，也是弥补不了的。如果不爱你，能让左岸活过来，如果不爱你，能让竹儿永远这么天真，即便对你的感情有千般不舍，心如刀割，就算泪流满面，我也不会再回头看你一眼。
  “你放手啊！”离落用力一甩，终于将两人的手分开，心里却突然变得空空的。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神情却如千年寒冰般绝决，“划天，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爱你。”
  “你说谎。”划天不信地摇头。
  “你没听清楚吗？要不要我再说一遍。”离落言语冰冷，一字一顿，“我不爱你。”
  “你在说谎！”划天大声嚎道。
  “我为什么要说谎？我对你有啥好留念的，我马上就要进宫当妃子了！元恪对我的感情，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哎……真是可惜呀~你只是个被废为庶人近十年的皇太子，否则我还真的可能和你在一起哦~~呵呵呵~~” 强忍着心痛，口是心非，离落表现出一脸的尖酸。
  “你说谎！你说谎！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划天失手打碎了桌上的花瓶。
  “信不信由你！要相信，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即便是人心。我犯得着连贵妃怎么高贵的身份不要，跟你混在一起吗？人是要往前看的。你只是我脚下的一块石头，我是不会对脚下的石头有任何眷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