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暮

第三十七章  元愉造反
  八月，落叶随风。
  “皇上，三思啊！”大殿内，跪倒群臣一片。气氛压抑、紧张。元恪双眉紧皱，冷淡的抿着唇，脸上尽是刚毅冷硬，目光深邃冷峻，猜不出在想什么。
  元恪的三弟京兆王元愉，谎称宣武帝被权臣高肇所杀，据冀州称帝，国号“魏”，改元建平，立杨氏为皇后。消息传至洛阳都城，朝野上下炸翻了锅。
  权臣高肇和奉承的群臣们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着，唯恐皇上仁慈，顾念兄弟之情，不置犯谋反大罪的京兆王元愉于死地。
  其实前段时间，元恪贬元愉为冀州刺史，逐出京师，也有高肇排挤打击，在皇帝面前摇唇鼓舌，抓住元愉的一些过格行为，百般谗毁的缘故。
  高肇之所以这么做，估计是因为害死了于皇后，做恶心虚，常恐于氏家族报复。所以就极力打压于氏一族，而元愉是于氏的女婿，当然也就在打压之列。
  “皇上，此乃谋反之罪，十恶之首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使他是皇上的兄弟，亦不能轻饶啊！”高肇继续“大义凛然”的说着。
  “皇上，京兆王崇奉佛道，喜好文学，四方的儒学才子纷纷慕名来投，京兆王优礼相待，颇有孟尝之风。皇上，京兆王不像是会谋反的人啊。”彭城王元勰言辞恳切，为元愉求情。
  “都已经据冀州称帝，国号‘魏’，改元建平，立杨氏为后，难道这都不是谋反吗？”高肇与元勰争锋相对。
  “皇上，微臣愿意前往冀州，若京兆王真是谋反，微臣必将其押解回来，听后皇上发落。”同为尚书的李平道。李平涉猎群书，颇有文才，公正廉明，权豪畏惮之。
  “皇上，微臣也愿意前往冀州。”离落轻轻的拧了拧眉道。我不相信元愉真会干出着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我宁愿相信他因为被贬于冀州，是怨愤不满，是一时的头脑发热。
  元恪听离落此言，眉头却蹙得更紧，冷若冰霜的俊脸越发的阴沉，冷峻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离落。离落亦抬头倔强地直视着元恪。
  四目相望，他的目光深邃复杂，略带着疼惜和不安。倏地，用不容置疑的霸气低醇的帝王之音，道：“尚书李平听令，朕命你为都督北讨诸军事、兼管冀州事务，率军前往讨伐元愉。不管谋反之事，是真是假，皆将其押回京城，听候朕的发落。”
  “皇上……”离落一听，元恪只派遣李平去，心中一急。
  “女尚书离落为监军，一同前往。”元恪直视着离落。心中纵使不放心，离落前去那很可能打仗的危险地带，但离落那倔强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是拦不住她的，不如命她为监军，令人保护着她。
  李平、离落率领讨伐大军来到经县，各路军队也都前来会师，气势极盛。
  九月初，元愉亲率部众在城南草桥列阵迎战，李平挥军奋勇冲杀，大败叛军，元愉逃回城中，李平进军围困了城池。李平念离落为女子，不让她参战。
  元愉被困城中，几次出战尽皆败北，再无反击之力，只好紧闭城门据陴固守。李平挥军加力破城，连日猛攻，守军疲于抵抗，昼夜不得安歇。
  眼看城池就要攻破了，离落心中有些替元愉和杨郊照着，怕他们执拗，做出不可回头的事来。在离落的恳求之下，李平答应让她同往劝解。
  城下。
  “投降吧。皇上已经发下赦诏，凡冀州受骗附逆的军民人等皆可赦免，若能斩获逆党，另加厚赏。”李平用言语对叛军进行分化瓦解。
  守城将士听李平这么一说，见元愉时穷势蹙，本就各生异心，及至见到皇帝的赦免诏书，更加没有了斗志而咸思反正。
  “元愉，放手吧。皇上顾念兄弟情义，只要将你解回京城洛阳，以家法训诫一番，此事便罢。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离落见元愉一身盔甲，立于城门之上，道。
  “女人住嘴！”元愉身边的几名亲信，将手中的箭射向了离落。离落毕竟没真正经历过沙场，一时没想到，竟然元愉身边有人会对她放箭，一时愣住了，不知所措。
  这时只见一个黑色人影，如飓风般的出现，将坐在战马上的离落一把拉了下来，将她护在身后，帮她打落了射向她的箭。嘴中念道：“别怕，有我在。”离落看着人影，更是一愣，一脸的难以置信。此人，是划天。
  他能在这么紧急的瞬间出现，足以证明他是一路追随，暗中守护着离落。离落没想到，也没察觉到。只知道夜深熟睡的时候，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眼光，可是每次一睁开眼，却什么也没有。虽然心中怀疑过，但最终还是苦笑着，选择忽略心中的想法，毕竟那时那番狠话，任谁都会被伤的很深。
  离落看着转过头来面对着她的划天，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保护监军。”李平朗声发令，大队人马瞬间挡在了划天和离落的身前，在他们面前用盾牌筑起了防卫。
  离落凝起清澄却带着伤感墨眸，心中潮水涌动着，真的是你！两个多月不见，你清瘦了许多，眼神中也多了一份坚定。划天，你过得好吗？
  如墨般的青丝迎风飘摇，消瘦的脸颊，朱唇轻启，却道：“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男子看着眼前脸色有些苍白的离落，用力稳稳地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却不容置疑，道：“我愿意。”
  浅浅的笑意浮现在脸上，后来越来越来，像盛开的花朵，眼中却有泪光闪烁，嫣丽动人。张开瘦弱的双臂，紧紧地拥住眼前的男子，心中一次次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就算现在我们会被乱箭射死，我也不怕了。
  元愉见军心涣散，城池难守，乘机挈带杨氏和四个儿子，由百余铁骑护卫突围出城，惊惶逃命，没逃出多远，就被李平擒获押回京城洛阳。
  行至中途，元愉对杨郊外人说：“虽然皇兄慈爱情深，不忍杀了我这个弟弟，可我又有何面目再见他！”言罢，唏嘘流涕，自缢而死。杨郊生下遗腹女儿后也追随元愉而去，自缢而死。他们的四子并女儿均被赦免。回至朝中，李平因平定京北王愉反叛有功，封武邑郡公。
第三十八章  离别之殇
  放眼望去，秋风萧瑟，繁华落尽。
  辞官，欲随划天游天涯，这是我最后的决定。过往如浮云般心头掠，百种滋味在其中。纵然曾痴曾怨，却也看清了心中那念念不灭的渴望与执念。
  和划天约好，在城北郊外等我，从此携手天涯。
  黄叶层层飞落。城门之上，秋风微凉，拂动元恪宽厚的龙袍。元恪为我践行。
  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棱角分明、挺拔坚毅的男子。也许以后真的没机会再见了。
  犹记得当初扬州郊外，月下英气逼人、丰神俊朗的男子。经年风霜的磨练，脸上蕴上了成熟、稳重与沧桑。
  “元恪，你相信因果吗？”离落心中一丝愧疚，凝望着元恪。
  龙袍中，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关节微微泛白，心中亦是楚痛万分。他嘴角勾抹起一丝苦笑，隐隐透着些许哀伤，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信。信佛，信因果，信在真正的因果面前，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身为帝王又能如何？
  那深切的爱意，在他的眼中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凄楚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
  鸿雁从空着飞过，哀鸣了一声，叫声穿透了这个悲凉、寂静的秋。
  浓浓的酸意袭上心头，夹带着一股感激的暖流，离落眼中酸涩。
  缓缓掏出玉箫，将其递至元恪面前，送还给他，那是元恪送给她的。只是玉箫上还垂着一只编制的蝴蝶，蝴蝶精致纤巧，看得出编制的人儿，很用心。
  元恪静默地看着眼前的玉箫，缓缓接过。深邃的眼眸中，却已然藏不住那痛至骨髓，永生难忘的痛。那欲言又止，那欲语还休。
  伸出消瘦纤细的手臂，在他僵硬、直挺的背部，轻轻环绕，头靠于他身前，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和压抑，还有那满满溢出的心疼。
  过往的种种，一幕一幕，历历在目，明媚的水眸，蒙上一层薄薄的雾。
  “你的箫声……感受孤寂，体验沧桑，让我想起茫茫草原。”
  “离落，随我回朝吧。”
  “你不用再做烧菜丫头，以你才能远远可以胜任其他职务。”
  “离落，你为什么总是疏离我。难道，我就如此不堪，不堪到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离落，你以后不要再问这事了。你不该牵扯进来的。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
  “离落，做我的皇后吧。”
  “为何你总是这般不快乐？”
  “我终于在你的琴声里，听到了一丝甜蜜。以前你箫声有的只是凄凉和哀婉。”
  “离落，要是他真的不好书学，体貌肥大，被毒杀，你会爱上我吗？”
  “因为，离落，你是我唯一的心疼。”
  ……
  ……
  离开的一刹那，女子温和的气息在他的耳边，“元恪，谢谢你。”
  轻轻分开，眨眨眼睑，退去眼中泛着的泪光，瞬即对元恪温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