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暮

男子温和地笑了笑，伸手理了理离落的头发，轻声道：“箭已经取了出来。丫头，你心脏比一般人的偏左，没有伤及到心脏。”
  “义父……”
  “嗯？”
  “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窗外的日光，静静地洒了进来。松了松筋骨，翻开被褥，走至窗前。纤细的人影，眺望着窗外的景色，一切都是这么的陌生而又熟悉。阳光透过窗儿照在她的身上，头微微扬起，青丝滑过肩骨。岁月从她的脑海中，穿梭而过。
  一年春事，桃花红了谁？一眼回眸，尘缘遇了谁？一点灵犀，真情赠了谁？一帘幽梦，凭栏念了谁？一怀愁绪，红尘逝了谁？一声横笛，空楼锁了谁？一场别离，红颜瘦了谁？一声低唱，才情痴了谁？一种相思，闲愁予了谁？一世浮生，轻狂负了谁？谁的眼泪湿了谁的心？谁的眼角触了谁的眉？
  尘归尘，土归土，最终还能回到最初，也许这样是最好的。思及此，离落的唇边露出释然的笑。经历了这么多，庆幸自己仍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依旧这般明净。你成为我生命中的优先，也只是优先。
  也许，有些人，等之不来，便只能离开；有些东西，要之不得，便只能放弃；有些过去，关于幸福或伤痛，只能埋于心底；有些冀望，关于现在或将来，只能选择遗忘。
  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由来同一梦，谁解其中味？琵琶一曲，已千年。
  划天得知离落坠崖后，疯了一般在那山涧中寻了半月，未果，三千青丝化作一头银发。后，不知所踪。
  昊天和夏恩最终结为连理，生下一堆的小宝宝。只是离落不会知道，划天迟迟未到，是为了处理最后一件事，帮弟弟昊天筹备婚礼事项。
  公元515年，元恪因病逝于洛阳式乾殿，年仅三十三岁。胡充华所生之子元诩被立为太子，连夜即位，为孝明帝。胡充华借故将高皇后杀死，并以皇太后身份垂帘听政，实际掌握了北魏最高政治权力。
  公元528年，已经19岁的元诩对胡太后的专权非常不满，于是法密诏命尔朱荣率兵前来帮忙。后密诏被查出，胡太后大怒，将亲生儿子元诩毒杀。并向天下宣布由年仅三岁的临洮王子元钊继位。消息传出，天下震惊，朝野愤慨。仪同三司、大都督尔朱荣乘机兴兵作乱，南下攻陷洛阳。胡太后见大势已去，便自行削发为尼。尔朱荣兵人洛阳，将胡太后和幼主皇帝沉人黄河溺死。
番外三  元恪的番外
  扬州城外月华如昼的夜里，她的背影落寞孤寂，箫声令人心碎，令我想起了故乡那茫茫草原，想起那如血残阳。故园的景色，儿时的景象，如水般在脑海中流过。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这是怎样一名女子？竟能吹奏出如此天籁，直入心扉，令人毫无防备，措手不及。
  “潇潇风，漫漫途，寒铠铁骨，踏破箫音过塞关。一路黄沙风万里，故土只在云天处。”一女子，竟有如此才情，今夜我遇到的是人，是仙？抬头，望着天际黑幕上的孤月。
  “等等！”看着她远去，我疾呼。不管是人是仙，我都要看个明白。怎料，她脚步稍顿，随即又向前走去。没有人敢直视本王，更没有谁敢如此无视本王！
  转身至她身前，月光下她雪为肌肤冰是魂，眼眸灿若星辰，像误入凡间的仙子。她竟然一眼就猜出我是皇上，更没想到今晚那些菜肴竟是她所做，短短时间，她竟给我如此多的惊喜和讶异。聪慧如她。
  钟离之战是我北魏建国以来第一次重大的军事失利，震怒。
  将士军营中，却看到她为受伤的将士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伤口，女孩子看到遍地受伤的士兵，不是应该退避三舍吗？让她退下，不忍让她目睹这样的惨状。
  带你回朝，是出于我的私心。突然发觉，有些离不开你，这个想法，让身为帝王的我，有些诧异。犹记得父皇死前对我说的话，“千万别爱上女人，帝王无爱……”
  或许，帝王的宿命本就是孤家寡人。
  父皇年轻时，与一位姓林的姑娘产生了爱情，后生皇子恂，被立为太子。按照旧制，林氏得被赐死，但父皇宽恕，不想沿袭前制，却遭到冯太后的反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去。后父皇钟情于冯氏。冯润是冯太后的侄女，冯氏长得妩媚动人，又善于察言观色，之后被立为皇后。
  父皇多次率兵南征，在紧张的战争中度过的，在宫中的时间不多。而冯皇后却耐不住寂寞，之前跟家里的侍从发生了关系，后又和没净身的宦官高菩萨私通。丑闻最终还是被父皇得知。父皇得知后，不禁肝肠寸断，加上旅途的劳累，一下子就病倒了。经过这次刺激后，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后终于病死在南伐中。父皇钟爱的林氏不得不被赐死，喜欢的冯氏竟然对自己不贞。
  “千万别爱上女人，帝王无爱。”父皇的话，言犹在耳。
  可是，父皇。离落她不会的，她不会对我不忠的，我也不会让她死。冯太后已死，没有人会像阻止您一样，阻止我了。我要废掉“立其子杀其母”这条制度。我要和离落生下我们孩子，以后将他立为储君。皇宫冰冷险恶，母后当时只被封为夫人，地位低微，且不受宠。“恪”字，恭敬，谨慎。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从不相信任何人，谨慎，喜怒不形于色。
  而她在我身边，会有一种很陌生，却很奇妙的感觉，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幸福。这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就算去年静默宽容的于顺皇后给我生下儿子元昌时，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父皇，我不会让她像您当年深爱的林姑娘那样，不会再重蹈你们的覆辙，不会让她死。
  不知为什么，进了宫的离落，对我异常的疏离。我知道，也许是因为我有后宫，但是哪个帝王，没有后宫呢？
  回宫后，国事攒积，急需处理，抽不出时间去看她。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也被于皇后和高贵人霸占。怕你在皇宫内院被后妃为难，所以赐了一座城北的宅子给你做尚书府。
  元瑛好像跟你关系很好。那天她很晚回来，在我面前嚷嚷着，说吃到了这世上最好的菜。世上最好的菜？对我来说，就是扬州军营里，你为我而做的菜。没想到，元瑛告诉我，的确是你做的菜。我感叹，连她都吃上你做的菜了，我好久没吃到了……
  波斯进献的磨花玻璃碗，透明精致。我以为你会喜欢，想送给你。你却冰冷的对我说，“这碗你送给于皇后或高贵人，她们会更高兴的。”
  我气极，问她为什么总是疏离我？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她答道，“君君臣臣。”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只能是君君臣臣吗？我就如此不堪，不堪到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吗？
  她不看我，我是帝王，高傲的帝王，难道就如此不能入你眼。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与我对视。她倔强的眼神，让我狠不小心来。算了，不要为难她了。也许我对她来说，我真的如此不堪吧。
  “元恪，你要是真想送我的话，就送我那个高足杯吧，比起磨花玻璃碗来，我更喜欢它。”她在我直呼我的名字。刹那间，我们仿佛回到了扬州郊外的军营。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繁生，暖暖的。
  大殿中，她的真知灼见，高谈阔论，让我惊奇不已。她果真是个才女，比我想象的还厉害十分，比我这个君王，还有见地。
  我十六岁即位，在位时间已近十年。她对我父皇孝文帝时的政策，却如此熟悉，概括的如此全面。十年前，我父皇在位时，她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吧。她的能力让我不敢估量。
  只可惜于顺皇后和我唯一的儿子，却都在今年暴疾而死，我十分悲痛，上天给为关上门的同时，却也为我开启了窗，它让我遇到了此生最爱的女子。让我深切的感受到什么是爱。干涸的心，变得充盈。
  你是如此的善良，如此可爱，狩猎连一只兔子都不忍射杀。你说，人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动物也一样。它们如此可爱，你不忍杀生。心微微有些悸动。
  我最疼爱的妹妹元瑛，竟然为军辞行，主动献舞，这丫头性子顽劣，但也不至于这般大胆，想是你出的主意。却也让我看清了元瑛对高猛的情意，许诺高猛凯旋归来时，迎娶元瑛。
  这丫头长大了，也要出嫁了。你呢，离落？你总是为别人担心，为别人考虑，你自己呢？
  欲立你为后，一生陪伴我左右。后宫之中，多少人翘首于皇后之位，你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说你要的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一夫一妻。之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你果真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别人要的是第一，而你要的是唯一。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眼神里缺少了一样东西。那是紧闭心扉的冷漠。我以为只要我努力，你的心扉早晚会为我开启。但是，我错了。
  那夜，国宴。
  你于碧水寒潭之畔，醉酒，意识游离，抚着我的脸，傻傻地笑。
  “划天。”你轻唤，眼中盛满了温柔和幸福。头，“嗡”的一声响。你伸出双臂环着我，第一次和我这般亲近，口中念叨的，却是别的男人的名字。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似的，没想到我一代君王，九五之尊，却成了别人的替身，说来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