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渡寒潭

第47章


清晨,借着河面的雾气拍摄。拍摄前,女主角要花几个小时化妆。化妆在露天进行。青杉见到化妆师为她画眉,情不自禁轻吟道:“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晓欢离他最近,听得清楚,却不明白是什么,便问他。他说:“一阙词。”
    “词啊,我知道,不过我背得出的只有一首,让我想想。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这是其一,其二、其三呢?”
    “啊,还有?”她张大嘴巴。
    他笑她表情可爱。
    绿波逶迤,画船上,蝶舞撑着花纸伞,恰逢细雨潇潇飘落,风景都浸润了绿色,远处岸花汀草共依依。蝶舞在蒙蒙烟雨中,美得如仙子。
    晓欢羡慕地说:“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拍得这么美就好了。”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会实现。当天的拍摄完毕,青杉请化妆师为晓欢化妆,给她换上蝶舞的服装,在同一条画舫上拍照。晓欢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李嘉隔着千里远说他“巧言令色”。他现在是银行的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事业顺利,感情依旧空白。青杉对他说:“那你还不赶紧向我学习,你要是有我三分‘巧言令色’的本领,早就成家了。”
    李嘉喝道:“花好几十块打电话来揭我伤疤,是哥们儿不是?”
    他说:“当然是,要不谁管你是不是孤单到老。”
    李嘉于是噤声,因为他的话在理。但他不服气,想了想,反击说:“所以你要赶快决定,别让有缘的人轻易溜走。你认识那么多女孩儿,到底看上哪个了?”
    青杉说:“我和你品味类似。”
    “你少刺激我!”李嘉叫,“说真的,你挑了好几年,看见的都是天仙似的人,是不是眼花缭乱了?咱们一个一个数。明媚就算了,人家现在算是名花有主,其他的人,比如绮丽、贝贝巧巧……”
    青杉打断他说:“别扯上她们,她们都有男朋友。”
    “咳,你要是出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你老不理她们,她们只好找别人当男朋友了。”
    “胡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好,不提她们,那么那个和你合作了两年的盲女阿娇呢,还有你一手提携的蝶舞。”
    “你连蝶舞也知道?”
    “当然了,有网络,天下事都瞒不过我。我觉得晓欢长得很漂亮。”
    青杉慢条斯理地说:“你喜欢,我介绍你认识她。”
    李嘉无奈。什么都问不出来。
    回北京的飞机上,同机的乘客聊天谈到贝贝巧巧。贝贝巧巧的爸爸在银行工作,前几天因为经济犯罪锒铛入狱。青杉正闭目休息,听到此,轻轻叹气。一旁的晓欢机灵地说:“等到家我马上去问清楚。”
    他摇头,“你需要休息。”
    “我不累。真的。”
    “还说不累,来机场的路上你都打瞌睡了。”
    晓欢撅一下嘴,说:“就这么一次还让你给看见了,其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时间我都精神百倍,你老看不见。”
    他牵动嘴角,算是个笑容,眼中血丝密布,充满疲惫。
    晓欢担忧地问:“你要不要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公司?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摇摇头。
    不用晓欢去打听,他回到家就见到贝贝巧巧。
    素弦正陪她说话,看见青杉回来,走过来,低声说:“她早就来了,知道你今天回来,一直在等你。”
    贝贝巧巧柔声和他打招呼,说:“回来啦。”
    青杉说:“你来得正好,前些日子我得了一件好东西,我带你去拿。”
    两个人来到楼上卧室,青杉拿出五六个精美的盒子,含笑说:“我知道你喜欢收集香水瓶,就告诉李嘉给你留意,这些都是南美国家出产的香水,他旅行的时候买的,做工很精致。”他拿出一瓶递到她面前,“闻闻看,怎么样?”
    贝贝巧巧吸一下气,眼圈很快红了,忽然扑进他怀里哭起来。青杉抱着她,柔声说:“好了,没事了。”
    贝贝巧巧越想越委屈,泪如泉涌,哽咽地说:“我爸和娱乐圈不沾边。他的工作出事,并不牵扯我,可是别人已经认定我不行了,平时走得近的,这个时候都离得远了。也有人安慰,打电话询问,可是三言两语就完事,说话的时候都加着小心,说到最后,他们的语气倒像是完成了任务。那天我回公司,有几个人围在一块聊天,我和他们平时相处不错,就走过去打招呼,他们本来有说有笑,见到我,都不笑了,匆匆说了几句就散了……”
    青杉轻轻拍她的背,默默递上纸巾,听着。贝贝巧巧靠在他的肩头呜呜地哭。
    青杉说:“何必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你妈妈怎么看你,关心你的朋友是怎么对待你的,这些才重要。”他为她擦眼泪,含笑说,“看,成红眼睛小兔子了。”
    贝贝巧巧破泣为笑,拉着他温暖的手掌,感慨地说:“幸好有你。”
    为此,李嘉说他:“你这人,整个一个绿颜祸水。幸亏你心肠不坏,要不得害多少女孩儿伤心难过?”
    青杉微笑,“谢谢你的嫉妒。”
    深夜,青杉和郝民结束工作回家。天上飘着小雨,雨中掺着雪。路面有薄薄的一层白。青杉说:“要是雪再大一点,有一轮明月,就可以站在梅林吹笛子了,多美。”
    到门前,他掏出钥匙开门。别墅的门有三道锁,一道普通锁,另外两个是防盗锁。当钥匙插进孔中,转一下开门,说明家中有人,因此只需撞上普通锁。如果转三下才能开门,说明家中无人,最后一个出去的人把三道锁都启用了。今天,需要转三圈才能开门。
    青杉似在自语,又似询问:“素弦呢?”
    “小荷给她介绍了一个朋友,今晚见面。这个小荷还真不简单,不知道的人准以为她是专门搞婚介的,认识那么多单身男士,要年轻的未婚的有,要离异的年长的也有。算上今天这个,她给素弦介绍了四个离异男士了。”
    青杉看表,十一点了。他皱眉,“这么晚。”又看向院中,车还在,她没开车去。
    “听说那个人是个公司的老板,特忙,约定的时间是九点看晚场电影,到现在,也就刚看完电影没多会儿。”郝民端正眼镜,说,“如果以后我找不到女朋友,我就去找小荷。”
    三月初的天气依然寒冷。雪混着雨,打湿衣服,寒气透骨。今天约会的对象叫黎羡,是小荷特别推荐的。他告诉素弦说临时来了个客户,让她先去看电影,然后在电影院等他。电影结束后,他又打来电话道歉,请她到一个咖啡厅,说他忙完公事到咖啡厅找她。咖啡厅十一点打烊,她就在站在路边等待。两旁的店铺全关门了,有的漆黑,有的从里面传出隐约的灯光。路灯明亮,地面湿漉漉的,反射着昏黄的光线。偶尔经过一辆汽车,车灯划出一道流光。雨雪洗涤了空气中的尘埃,空气清新凛冽。素弦站在路灯下,低着头,看鞋尖的雪一点一点被雨融化。等待或许令人焦躁,但现在她享受着清冷的寂静。
    一个人的脚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没有抬头,看着人行道上湿润的反光。那个人向她走过来,她的视野中现在不只是他的脚了,还包括腿。这个人笔直地站在她面前。她从容地抬起头,想和黎羡打招呼,却看见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睛。她微微一怔,目光转向旁边,看见了他的车。
    “他迟到了?”他的声音不怒而威。
    “他说很快就到。”
    “到车里等他。”他半转身。她却不动。
    “他不认识我。如果我坐进车里,他看不见,会以为我走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走了又怎么样?等了三个小时,你对得起他了。跟我上车。”
    她清澄的眼睛望着他,说:“不行。”
    他咬紧牙,义愤,“这样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你为什么要迁就他?小荷给你介绍的,没一个靠谱的!上次那个家伙,都离了两次婚了,她居然都介绍给你。还有上上次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提要求让你剪短发,就因为他喜欢短发。还有今天这个,他提议去咖啡厅时,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喝咖啡会头疼!”
    她凝视他。他从不过问她相亲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她淡淡地说:“原本是件高兴事,何必大动肝火?或许他们根本不合适,我的要求他们也就不必知道了。”
    他盯着她。她还穿着那件在上海买的皮衣,领子不高。他解下自己的围巾,一圈一圈绕在她脖子上。羊绒围巾带着他的体温,说不出的温暖。她不说话,垂下眼睛,揣进兜里的双手紧张地握成拳。
    他低声问:“值得吗?”
    “见了就知道了。”
    他在她身侧站定,和她一起等。
    “你明天还要做事,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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