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水寒月谣

  
  “香草！”
  少年向前跑了几步，对着天空上的鸟儿打着招呼，清亮而柔和的声音微微带着喜悦。
  鸟儿发着鸣叫在空中打着旋儿，就是不肯停下来。
  少年眼眸微眯，太阳的柔光洒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散着温润若春风般的干净气息。蓦地，他足尖轻点，飞跃至半空中，鸟儿刚好滑过身子，将身形纤弱的少年接住，速度若闪电般的穿梭在山谷间，少年却稳稳的趴在鸟儿的身上，发丝飘逸的在空中激扬着，他轻抚着香草身上的羽毛，轻声道：“香草，带我去找老头。”
  
  山涧里，少年脚踏着湿润的草地，走到溪边，他停下来了。
  清澈的见底的溪水潺潺的流动着，叮咚叮咚清脆悦耳，所以在混在这里面震天的鼾声格外明显和突兀 。
  布衣少年缓步走过去，看了一眼枕着手臂躺在石头上，脸上盖了一块大树叶的人，手中的剑锋直指他，清亮的声音道：“老头，起来。”
  
  鼾声依旧，不同的是他翻了一个身，脸上的树叶也掉下来，露出一张脏污不堪的脸，头发也是结成一缕一缕的，沾着灰尘和泥土。
  少年扬唇轻笑，手握着剑笔直的冲着他刺过去，闪着寒光的剑就要刺中他的胸膛之时，原本躺着熟睡的人却忽然一个翻滚躲了过去，少年接着刺，他接着翻滚躲开，如此几番，都没让少年成功，而那老头就着翻滚的姿势继续睡着。
  
  山涧里，只听见水流动的声音，鸟儿叽叽喳喳鸣叫的声音，刚才闹事的少年却一下子安静的没有声音了。
  老头眼皮下的眼珠转动着，忽然睁开一只眼睛，正想四处瞅瞅，脸上被泼了一脸的冰凉的溪水，眼前的秀美的少年丢掉手中的盛水的叶子，手中剑挽了一个剑花指着他：“起来，跟我打。”
  看着少年黑亮眼中的倔强坚持的神情，老头脏污的脸上隐着高深的情绪。
  蓦地他手撑着地面弹起身来，身形快如闪电般的向着少年冲过去。
  
  水清浅，月轻柔。
  少年抱膝坐在溪边，愣愣的望着头顶上的天空,，面色微微带着沮丧。
  黑蓝色的天幕幽远而苍凉，稀疏的星子碎钻般闪耀着光华，不知名的虫儿发出窸窸窣窣的叫声，流水的山涧显得使整个山谷显得越发的寂静，隔绝人世的寂静。
  
  身边一个黑影蹭过来，巨大的身子在他身上轻轻摩擦着，似乎在安慰他。
  少年抚摸着它灰色的羽毛，轻叹一声，靠在它身上：“香草，谢谢你哦。虽然，我今天又失败了，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要打败他，一定，一定……”
  
  不断重复的低语似乎在给自己增加信心，可是一次次的失败却是不容置疑的，他垂着眼，继续低声说着，虽然知道香草听不懂，但是它极有灵性，可以当做一个倾诉的对象，他这一年多就是这么过来的。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梦，他醒来的时候，在这幽静的山谷之中。
  往事变迁，仿若梦幻。
  他以为自己会死，因为那种生命快速流逝的感觉前一世有过，刻骨铭心让他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可是他没死，半年后他醒过来了。
  
  就是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头给他吃了很多药，有的他认识的，有的他不认识的，才醒来的那段时间几乎以药当饭，身体异常虚弱。
  老头跟他说，他体内有一股隐藏着的内力，浑厚而强大，也是他保住命的关键。
  老头还跟他说，他的内力是来源于他体内的蛊虫，叫做相思引。 是有人将内力运进他体内，蕴藏在蛊虫之内，一天天的，一点点的让他的身体吸收，渐渐的这股浑厚的内力会运行在他体内，对他形成保护。
  老头说，做这种事情的人肯定疯子，因为这样很容易受到蛊虫反噬，被吸尽功力，说着这些的时候，老头意味不明的看着他，表情高深莫测。
  
  震惊，不可置信，揪心的疼，一种又酸又痛的感觉积塞在了胸口之处，难以释怀，无法想象那个傻瓜究竟为他做了多少。
  一想到发现自己不见了，倾寒痛苦之极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剧烈的抽疼。
  
  所以 ，待他身体好一些了便开始跟着老头学武功，因为老头不容置疑的和他说，打败他的那天才会让他出谷，那样他才可以出去见他的倾寒。
  于是他开始奋力学习老头教他的剑法。
  可是天不如人愿，他领悟能力比较高，可学习武功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在短时间内有所突破没有多大的可能。
  再怎么勤学苦练，要打败老头对他来说，实在太难。
  
  心急的他在三个月后找老头比，没有悬念的他败了。
  接下来，一次次的失败让他信心渐失，变得沮丧，可是他并没有放弃，因为心中那个坚定的信念，支撑着他，因为他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出去，出去见那个人，一定要……
  
  曾经 ，他为了离开也偷偷逃跑过，可是没有一次成功，山谷间似乎有个诡异的迷阵将自己困在其中，任由怎么都找不到出口，完全没有方向可循，他凭着自己的记忆走着，却一次次的走回他已经走过的地方，无助彷徨极尽恐慌的情绪让他差点崩溃，在一次他走了一天一夜晕倒在迷阵中被老头找回去之后，他一言不发两天后，终于接受事实，放弃了逃跑，开始专心练剑。
  
  可是一年后的今天，他依旧失败，心中不难过是假的。
  香草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展开一边的羽翼托住他的背，看上去似乎将他揽在怀里，黑色的眼珠转动着，喉间时不时的发出低叫，似安慰的话语。
  
  “香草，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陪我这一年……”
  对于它体贴的行为，萧澜心中感动，眼眸微湿，他躺在他温暖的羽翼之下，静静的望着波光闪动着的溪水。
  
  水中映月，波动闪耀着银色皎洁的圣光，就像……是那人的眼睛，黑瞳凝眸间，月色般的清冷，迷人心神，潋滟的波光流转，绝美而倾城。
  少年眼神迷离的伸出手，触摸天空那一轮迷人的弯月，微微上扬的唇间溢出低喃：倾寒，不管我们离的有多远，我一定会再回到你身边，一定会的……
  
第二章
  简陋的木屋里，灯火昏黄。
  萧澜做好了晚饭，将饭菜端上桌子，无力的叫了一声：“老头，吃饭了。”
  ……没动静？平常不是一听到吃饭就异常积极跑的欢快的人吗？
  萧澜疑惑的出门看了看，没人，想了想准备回房间瞅瞅，一转身，桌子旁边已经有人在大快朵颐，萧澜见怪不怪，坐回桌边，拿起一个馒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
  
  昏暗的灯光之下，眉眼间柔静似水，淡色的唇微动，机械的嚼动着。
  “唔唔……好吃好吃……” 老头夹着菜扒着饭吃的不亦乐乎，汤汁挂了满脸，萧澜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垂下眸，端着水杯抿了一口，毫无胃口再吃下去，刚准备放下手中的馒头，老头含糊不清的说：
  “小子，多吃一点。”萧澜微微无精打采。
  “……吃不下了。”
  老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吃吧，不多吃点，怎么有体力赶路。”
  “……赶……路？！”萧澜混身震住了，手一颤，馒头砸落在碗中，浑身开始不可抑制的颤动着。
  “你是说……是说我可以走了吗？对不对？真的吗？”深切期盼一年多的事情来的太突然，反而让他变的手足无措，不敢相信。
  
  萧澜期盼的看着他，气息控制不了的变的微微急促，眼眸湿却了，心间一股奇异的心悸电流般流窜着，触动了他每一根敏感的神经，不停的向他大脑传递着这个消息，可以走了，可以回去了，回到他身边去了……
  内心如汹涌的波涛一般激荡着，紧张的握紧拳头，喉间哽着一口热热气，让他半响才找回声音，语无伦次向着他确定：“你不是……不是说要我打过你才能走吗……可是……我今天不是失败了么……你真的会让我走……还是你……”
  老头从凳子旁拿出一个小包袱丢在他面前，哼哼的说着：“笨小子，你还真指望能打败我啊？那你只有一辈子呆在这山谷里了。”
  
  萧澜抬起颤抖的手，抚着面前的包袱，真的可以离开了，真的可以出去了……胸口微微起伏着，眼睛里蕴满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吧嗒一下留下来。
  “虽然你打不过我，但是领悟还是极高的，我教你的剑法，学点皮毛也是够你用的，还有，你学的那身轻功也是很高杆的……”老头冲着他神秘冲着他眨眨眼：“这可是老头我混江湖的秘籍……”
  
  萧澜怔怔流着泪，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内心稍稍平复了些许。
  老头将一个用粗布胡乱裹住的长剑递给他：“这把剑你拿着，就送给你了。”
  萧澜迟疑了半响，接过。
  这把剑就是他平常练剑用的，柳叶般的薄度，轻巧却锋利，隐隐有寒光流动，即便萧澜这个不怎么识货的人也知道，这把剑定是珍贵无比的。
  “包袱里有你的药，记得要按时服用，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走了。”
  真的……可以走了？
  
  萧澜手中捧着包袱和长剑，脑袋发闷仍由一丝不敢相信，老头却起身，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走进屋内，嘴巴里嘀咕着：“臭小子走了，以后就吃不到好吃的饭菜了……”
  望着走进房内的人，萧澜忽然起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