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

    一直等到老者诊脉、针灸、开方诸事完毕，耿忠才起身介绍道：“兄弟快来，见过我大汉神医。”。耿恭依言上前行礼。老者神情颇为倨傲，稍一还礼，转身欲走。耿忠连忙说道：“太医丞不必着急，你要知道这是何人，就不会急着离开了。”。又拉过耿恭说道：“这是我大汉太医丞郭玉郭大人，医术、医德，莫不令朝野敬服。嘿嘿，就是脾气大了点。”。老者总算谦言了一句：“侯爷谬赞了。”。耿忠说道：“岂是谬赞。兄弟你不知道吧，太医丞曾师从涪翁，学方诊六征之技，阴阳不测之术。陛下曾使一手腕肌肤似女子的男子，与女子杂处帷帐中，令太医丞各诊一手，问道此人所患何病，太医丞诊出其中有故，说道：‘左阴右阳，脉有男女，状若异人，臣疑其故。’陛下为之赞叹不已。”。
    耿恭听到这里，也不由出言赞道：“神乎其技，叹为观止。”。云当也惊讶道：“真有这么神奇的事？”。耿忠答道：“当然确有其事。太医丞还有一桩奇特之处，世人嫌贱爱贵，太医丞却是嫌贵爱贱。哈哈……”。郭玉冷冷说道：“富贵之人，往往自以为是，好逸恶劳，将身不谨，骨节不强。有此四难，老夫纵有回天之术，也难尽显功力。”。耿忠笑道：“太医丞这话说我尚可，说我这兄弟可不成。郭神医可知道他是谁吗？”，郭玉也不发问，听耿忠说道：“单兵固守孤城，当匈奴之嚰，对数万之觽，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太医丞可知此人是谁？”。郭玉和身旁的弱冠男子一齐大惊失色道：“这难道是我汉军戊校尉耿恭？”，耿忠放声大笑道：“那还能是何人？”。郭玉脸色一正，扶正衣冠，对耿恭长拜下去，说道：“将军抱必死之心，坐守孤城。大张我汉家精神，诚为郭玉所敬，请受老夫一拜。”，说完竟然跪下行礼，身后男子也随之跪下。耿恭连忙回跪还礼，说道：“太医丞风骨骄人，恭岂敢受此大礼，快快请起。”，二人双臂相扶，刚站起身来。耿恭却又跪下说道：“恭今日幸甚，得逢太医丞。内人有恙，想请太医丞妙手救治。”。郭玉急忙伸手扶起耿恭，说道：“将军之事，老夫岂敢不尽心。”。说完目光转向耿恭身后的怀玉和云当，犹豫问道：“却不知哪一位是将军夫人？”。
    怀玉羞涩不言，云当却开口答道：“我俩都是将军夫人。”，说着一捅怀玉，低声说道：“你还想不想要儿子了？”。郭玉见状，抚须微笑道：“将军享齐人之福，羡煞世人也。”。
    云当虽自幼跟着哥哥习汉字汉书，却无於除鞬的长性。洋洋汉书，只爱《诗》中情爱之句，何曾读过《孟子》，不由问道：“什么气人之福？看他美得，哪有什么气？”，耿忠和郭玉闻言均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饶是那弱冠男子状甚矜持，闻言也不由莞尔一笑。
    见耿恭也在一旁饶有兴致面带笑意看着自己，云当知道必是自己理解错了，回头问正在偷笑的怀玉道：“我哪里错了？”，怀玉虽然读书不多，但这话却是听得明白的，低声在云当的耳边说道：“齐人之福，不是气人之福，意思是说……是说……”，耿恭也附在云当另一耳边说道：“是说我有两个将军夫人。”，说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怀玉上前给郭玉施礼道：“有劳太医丞了。”。郭玉笑着答道：“不劳，不劳。为病者诊治，乃是老夫份内之事，请夫人把两手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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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玉诊脉片刻，“呀”了一声，目光向怀玉望来，见怀玉两眼含泪，盈盈欲滴。轻声说道：“天灾、人祸，天下事，不如意者居多。唉！……”，说着自己先长叹一声，神色甚是伤悲。
    耿忠在一旁低声对耿恭说道：“去岁，蜀中地震。郭神医的老妻幼子……”，耿恭心头一震，却听郭玉安慰怀玉说道：“过去之事，不必介怀。我看将军爱你护你，得夫婿如此，夫复何求。”。怀玉听到郭玉父辈之言，终于忍不住泪流两行，感激的点点头。
    耿恭上前说道：“神医仁者之心，人神同感，天必佑之。”，郭玉摇头苦笑道：“天必佑之……天必佑之，怎奈地不佑之……”。耿忠劝道：“地震之事，难以预测。神医不必太过伤悲了。”。
    此时，一直站在郭玉身后的男子却突然出言道：“凡事必有警，我想，地震也并非不可预测。”，郭玉心头不豫，脱口斥道：“小子大言。”。
    耿恭问道：“这位是……？”，耿忠哈哈一笑答道：“你若不问，我倒忘了介绍。这也是现下京师的一个奇人。姓张名衡，字平子。祖父乃是随大司马吴汉伐公孙述，首入成都的张堪。”。耿恭听过吴汉伐蜀之事，不由讽道：“那岂非一日暴富？”，张衡闻言变了脸色。
    耿忠正容道：“兄弟没听过歌谣‘桑无附枝，麦穗两岐。张君为政，乐不可支。’吗？张堪任渔阳太守时，慰抚吏民，秋毫无私，民众以歌诵之。破公孙述后任蜀郡太守时，手握之物，足富十世。去职之日，不过乘折辕车，布被囊而已。”。
    耿恭闻言大惭，深深对张衡一拜道：“在下无知妄言，辱及令祖，先生切莫见怪。”。张衡回礼道：“将军清廉自守，推己及人，衡岂有见怪之理？”。耿忠一旁打岔道：“平子乃京师奇人，通五经，贯六艺。以致天文地理、算学机械，无一不精，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又岂会因此等小事见怪。”。郭玉也道：“小子现在又对医术感兴趣，非要缠着老夫传授。若非看在是老友贾逵介绍而来，真不该理他。年轻人学艺，忌在贪多嚼不烂。医学之事，穷一生不敢言精，岂能浮于表面。”，说着不停摇头。张衡不敢答话，点头听训。
    耿忠笑道：“年轻人肯学是好事，太医丞怎能因此见责。焉知他所言不虚，日后真有能预测地震之仪器问世？”。耿恭赞道：“果如此，实乃万民之福。”。郭玉却摇头不语，不再理会此事。
    郭玉给怀玉诊毕，说道：“夫人尽可放心，有老夫在，一定让你如愿以偿。”。怀玉悲喜交加，含着热泪盈盈拜下。
    云当一听这话，开心得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怀玉。叫道：“姐姐，这可太好了，太好了。”。突然想起什么，伸手解下自己脖上那一大串用水晶珠和玛瑙珠穿成的大项链递给郭玉，说道：“谢谢你给姐姐治病，这个送给你。”。郭玉吓了一跳，连声说道：“这怎么行，给耿将军夫人瞧病还敢收礼，传出去老夫岂不被人骂死。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云当奇怪道：“我们谁也不说，怎么会传出去？”。郭玉说道：“不说被人骂死，若收下夫人贵礼，老夫也会惭愧而死。”。云当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郭玉和张衡走后，耿忠才对耿恭说道：“你此次前去平羌，我没有什么可交待的。可惜耿秉大哥去了，否则他定会指点于你。”，耿恭心头一沉，答道：“我久在西域，不熟羌人之事，兄长还需尽力告知才是。”。耿忠沉吟一会，说道：“羌人习俗，父没则妻后母，兄亡则纳娌嫂，故族无鳏寡，种类繁炽。近百十年来人口大量加增，不断入内郡归附，不少部族渐转游牧为耕种，本可以成为汉之顺民。奈何历来之护羌校尉性多贪婪，在邓训之前的八个前任竟无一人不贪墨。邓训到后，拒收先零羌所献的骏马黄金，又调解羌人与月氏胡之间的攻伐，才令风气一新。可惜所托非人，之后的马防又是横征暴敛，利用收刮得来的金钱大肆贿赂，加上又是先皇外戚，竟然当上了车骑将军。此人出身贵胄，交结皇亲，为平羌事计，你切不可与之硬来。”。耿恭只得应道：“多谢见告，我自会当心。”。耿忠又嘱咐道：“你此番为长水校尉前往西羌，所带的部下中有不少匈奴和乌桓骑兵，这些人残忍好杀，万不可允其放肆，更生事端。”。耿恭面色凝重，一一记下答应。
    半月后，耿恭为前锋出发。临行前，郭玉又亲自送来药材，并密密嘱咐。
    本章后记：1郭玉：东汉广汉雒（今四川广汉北）人。当世名医。少从程高学医术。和帝时为太医丞，医道高明，兼重医德。病者虽贫贱，亦必尽其心力诊治。卒于宫。
    郭玉正确指出了存在于东汉王公贵族的生活和思想行为对疾病诊治的不良影响；同时也科学地揭示了医生诊治不同社会地位的患者所存在的心理障碍。是继扁鹊之后又一个对医疗社会与心理有研究的医家。
    2张堪：字君游，南阳宛县人。为渔阳太守时屯兵渔阳郡狐奴县（今顺义县北小营北府村前、狐奴山下。），开稻田8000余顷，劝民耕种，以致殷富。开北京地区种植水稻之先。
    3大鲜卑山：今大兴安岭
    4弱水：今黑龙江
    5大泽：今呼伦贝尔湖
    6一般看法认为，宇文部鲜卑是源自匈奴而后揉合了鲜卑血统的部族。《魏书》也认为宇文部本是匈奴种，“出于辽东塞外，其先南单于远属也，世为东部大人。其语与鲜卑颇异。”。根据《周书》所述，葛乌菟的后代中有个叫普回的，在一次打猎时拾得三个玉玺，上有“皇帝玺”的字样，普回认为是上天授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