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天使

如果不是一开始扶苏神色异样，而莫子逾又那么停了一下，江允浩真的会以为自己弄错了，这个莫子逾，和扶苏一点关系也没有。
  四人里面只有允景完全不了解状况，很奇怪，虽然扶苏话并不多，刚才好小小地将了她一军，不过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喜欢扶苏，整晚她都很兴奋，一直缠着扶苏，给她讲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
  一整晚，扶苏都只是听，很少说话，只有允景讲到两人在瑞士学校的趣事时，她才插嘴说了一句：“原来这三年，你，你们都在瑞士。”
  这话问得突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子逾，而莫子逾，迅速地移开了视线，两人之间的情形诡异异常，只可惜允景喝多了，醉眼朦胧的，完全看不清楚状况，仍在不停地点头：“是啊，我们这三年一直都在瑞士，读书，游历欧洲，扶苏姐，你以后一定要去欧洲，不要去伦敦巴黎，那没意思，普罗旺斯、因斯布鲁克、那些宁静有特色的小镇，才是欧洲最美的地方，你一定要去，不去会后悔一辈子。”
  “原来是这样——”扶苏微笑：“不去会后悔一辈子？那我一定会去看一看，亲眼看一看。”
  扶苏笑得很甜，但眼眸冰冷，不见一丝笑意，允景似乎完全醉了，搂着扶苏的脖子咯咯地笑：“对，一定要去，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我们给你们当向导，说定了？说定了！”
  在听到“我们”两个字的时候，扶苏的脸色微变，眼眸灰涩，无半点星光，看着这样的扶苏，江允浩突然后悔了，不是爱着她吗？却为什么让她这么痛苦？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江允浩不敢再去看扶苏，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允景的脸：“允景，醒一醒，我们回家了。”转而冲其他两人抱歉地笑笑：“她醉了，我先送她回家，子逾，你方便的话，替我送扶苏回家。”
  莫子逾还没有回答，刚才还没有反应的允景却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推开江允浩：“我不要你送，你送扶苏，子逾送我，就这样。”说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却很准确地搂住了莫子逾的脖子：“子逾，你背我。”
  江允浩连忙去拉允景，却被她狠狠地推开，双手胡乱地拍打着：“你干吗？我不要你，我要子逾背我，你真讨厌！”
  江允浩想要用强，莫子逾拦住了他：“算了，我送她回家好了，她一喝醉就撒酒疯，还是顺着她比较明智。”说完拿好允景的包，冲两人点了点头，便搂着允景离开了。
  允景的脚步虚浮，靠着莫子逾的支持才勉强向前，不过她却依旧不依不饶：“背我呀，像在学校时那样——”
  “好了，知道了，这里太窄，到外面再背你，好不好？”
  莫子逾的语音温柔，允景立时安静了下来，同样的一句话，在扶苏听来会是怎样的呢？
  江允浩竟然不敢去看扶苏。
  替身天使
  江允浩不敢去看扶苏。
  自己亲手导演的戏，如预期上演，他却一点也不高兴，到了此刻，他似乎才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离开，这样的残忍，这样的伤害，竟然都是因为自己，江允浩后悔到了极点。如果，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昨天，回到这些自私卑劣的想法都没有形成没有付诸行动之前，那该有多好。
  可是，永远都没有如果。自己惹出的祸，总是要面对的。
  江允浩缓缓地转过身，视线竟然不敢与扶苏对视，勉强笑道：“我妹妹一喝酒就发酒疯，你不要怪她，天色还早，我们要不要去喝点东西？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咖啡馆的蓝山不错，你——”
  江允浩的“你”字刚出口，便见扶苏缓缓地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她的眼眸很深，却又异常地锐利，她的脸容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这样的扶苏，显得高深莫测，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江允浩本能地避开了扶苏明显有些敌意的视线，笑得益发勉强：“你怎么了，这样看我？”
  “什么时候知道的，子逾和我的关系？”扶苏的语气很淡，仿佛说的是旁人的事情。
  江允浩只觉得手心发凉，飞快地回想了一遍晚上发生的事情，自己应该掩饰得很好，也没有失误，扶苏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她会这样问，是怀疑试探，还是——
  江允浩本能地否认：“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子逾来找我的那晚，我看见你的车停在我楼下，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是，晚上起来喝茶的时候，看到你靠着车门，站了许久，你应该是见到子逾了。”
  原来是这样。早知这样，就不做今天这样的傻事了，害人害已，一定会被误会成耍心机搞阴谋的卑鄙小人，不过自己的确卑鄙，这样的结果，简直是报应。
  “今天的事，是我特意安排的。”江允浩终于抬起头直视着扶苏，态度诚恳，甚至有些卑微：“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仓促间只想到了这个，对不起，我错了，有很多种方式，我好像选了最差劲的一种，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扶苏轻轻地笑了笑，眼睛掠向了窗外，笑容苍白，如折断翅膀的蝴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能飞翔，身子渐渐发冷，只剩下苍凉与寂寞：“我应该谢谢你告诉我男朋友脚踏两条船，否则我不成了傻瓜吗？你这样安排很好，真的很好，只有面对血淋淋的现实，人才会清醒，谢谢你，江允浩，真的，谢谢你，我总不能当一辈子傻瓜。”
  江允浩的心又疼又紧，扶苏不停地说着“谢谢”，那两个字，却似最锋利的小刀，每一刀都正中心口，鲜血淋漓，疼痛难当。挣扎了良久，才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可是，再多的对不起，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有什么错呢？”扶苏的语气益发地平淡：“我只是有些不明白，莫子逾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妹妹？你怎么还能接受他？”
  “因为允景爱他，如果没有他，她可能活不下去。”
  “所以，所以你导演了这场戏？为的就是要我知道真相，然后主动退出？”扶苏终于抛却了事不关己的语气，慢慢地变得激动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你妹妹那么爱他，我说过，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朋友、恋人，没有他，我也可能活不下去。”
  扶苏的话听起来更像是负气，江允浩凝视着她，缓缓地：“你不会的，你这么坚强。”
  “坚强？”扶苏冷笑：“坚强的人就活该倒霉？就一定要退让，况且，你怎么知道我坚强？从孤儿院出来的人就一定比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人坚强？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因为受了太多的挫折，所以更脆弱不是吗？”扶苏看来真的生气了，连粗口都出来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就算我真的坚强，我也坚强了半辈子，这一次，我不想再这么坚强，况且，因为失去一个男人就死，那都是电影电视里骗人的，现实生活里哪有这样的事情，我不相信。”
  “允景她有很严重的心脏病——”江允浩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艰难，一个字一个字，他说得很慢：“你不要以为又是我让你放弃莫子逾编造出的谎言，是真的，允景很小的时候，就被发现患了很严重的心脏病，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也是为什么我和爸爸这么纵容她的原因。她十九岁那年，真的差点死掉——”想起那时的情景，江允浩至今仍心有余悸：“我和爸爸守在病床前，看着象征生命的那根曲线慢慢变平，我们真的以为要失去她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几乎随着她一起停止跳动，幸好抢救及时，又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那一刻，我就对自己说，以后，我一定要保护允景，再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江允浩凝视着扶苏，前所未有的坦白：“如果是因为我自己，或许我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但如果是为了允景，也许更残忍的事情，我都会毫不犹豫，不是因为我不够爱你，而是在生命亲情面前，我别无选择。”
  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良久。谁都没有说话，到了这一刻，任何的语言似乎都是多余的。许久，扶苏缓缓地站起身，笑了笑：“江允浩，你真是个好哥哥，就算没有莫子逾，她也很幸福。”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绝对不会放弃的意思？这时扶苏已转身要走，江允浩连忙拉住她：“你还是不肯放弃？允景真的不能再受任何的刺激——”
  扶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与我和干？”
  是啊，就算允景对自己再重要，对扶苏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就算同情她的遭遇，却也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放弃自己最重要的人，换作是自己，也一定是这样的选择。江允浩颓然地松开了手：“是我太过分了，这原本就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不该这么自私，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允景那里，我会想办法告诉她的。”
  扶苏依旧没有回头，然后迅速地往门外走，不过走了不过两步，她突然停了下来，没有转身，声音也很低，不过足以让江允浩听清楚：“莫子逾，不要因为他在我和允景之间游离，就觉得他不好，他是个温柔的人，也有责任感，既然他今日牵了允景的手，就一定会对她好，他是个很好的人，允景会幸福的。”
  江允浩没想到不过一分钟，便发生了这样的逆转，呆了呆，见扶苏要走，连忙出声：“扶苏，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