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天使

  这一次，扶苏终于转过脸来，她的脸上竟有浅浅的笑意，只是笑容过于苍凉，这让她的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萧瑟，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苍凉之意更浓：“谢我干吗？是莫子逾做的选择，就当送你个顺水人情，因为她是你妹妹。”
  最后一句话，让江允浩一怔，虽然心里很清楚扶苏可能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却还是因为这句话，勇气顿生，他急急地紧走了两步，追上了正欲离开的扶苏，用力扳住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凝视着她略显困惑的眼睛，江允浩有些腼腆，还有些紧张，他的语速飞快，生怕自己没有勇气将所有的话说完：“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不合适，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但是，我怕自己现在不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江允浩顿了顿，理了理自己纷乱的思绪，这才继续往下说：“我知道这次的事，对你伤害很大，你刚才也说过其实你并不坚强，还有，你知道我爱你，我也知道你爱那个人，但就算这样，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我不是很自信，能不能带给你幸福，但是，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就当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江允浩越说越丧气，最后一句话，几乎没有勇气说完，说了这么多，扶苏的表情还是那么冷静，清澈的眼眸，竟然没有一丝波澜，“不可以”三个字，已经写在脸上，只怕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江允浩不想听这样的话，唯有拼命地讲话，不让扶苏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他越说越快，几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你需要时间，我应该等你平静以后再说，但是，我知道，你冷静之后更不可能，因为允景是我妹妹，你若和我在一起，便逃不开莫子逾，这是你最不愿意的事情。”
  扶苏的眼中终于露出讶异之色，良久才低声道：“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说。”
  扶苏的声音虽然不高，语气却很坚决，江允浩微微地闭了闭眼睛，眼前闪过扶苏说“因为她是你妹妹”时的表情，他忽然好像又有了勇气：“因为我总想抱着希望，你会放弃是不是也有我的因素？我在心里到底算什么，是不是还有一点点的位？在你最软弱最受伤的时候，我想趁虚而入，如果连这个时候都不行，那我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江允浩异常地坦白，他的目光灼热，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扶苏，扶苏似乎受不了他的目光，倏地别开了，声音冷静，几乎冷酷：“就算现在，你也没有希望。”说完，没有片刻的停顿，她掉头就走，步子很大，很坚决。
  江允浩并没有追上去，只是在她身后喊了一句：“我会等你的，你一定要来。”
  扶苏不意察觉地停了停，很快继续往前走，但这一停，已足够，江允浩唇角忍不住漾起笑意——
  “莫扶苏，我赌你一定会来。”
  替身天使
  江允浩习惯性地走到扶苏楼下，仰起脸。
  距离那晚，两周过去了，很想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好不好，更想知道，她的心情，是否有些许平复？他很想陪在她的身边，陪她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但是，他更知道，什么都不做，甚至不出现在她面前，或许才是真正帮她。
  无需刻意寻找，一眼便能寻着扶苏家的窗口，一如前几日，黑逡逡的，自那晚之后，这里的灯从来没有亮过。
  江允浩靠着车子，迟疑地拿出一支烟，这些日子，烟抽得太凶，喉咙发干发苦，几乎吞咽不下任何东西，江允浩知道自己不能再抽，却还是习惯性地燃着了烟，心里空荡荡的，手上没有一支烟，没有那种熟悉的气息，心里不踏实。
  “江允浩，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我吗？”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江允浩简直又惊又喜，一转脸，果然是扶苏。
  她依旧穿了那晚的黑毛衣，不过看起来空荡荡的，明显比那日瘦了许多，不过精神看起来尚可，并没有明显的悲伤或是精神不济。
  江允浩连忙掐了烟，迎了上去：“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还好吧？”
  扶苏笑着耸了耸肩：“你说呢？看起来还行吧，实际上比看起来要差一点。”
  还能开玩笑，不管是在慢慢痊愈，还是故意逞强，这都是一个好现象，总比封闭自己拒绝一切要好。江允浩点了点头：“这就好，我就是有点担心你，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再见。”
  江允浩转身要走，却听扶苏唤他：“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江允浩有些意外，迟疑着不敢答应，扶苏便又问：“不想喝茶？那喝酒有没有兴趣？”
  这样的扶苏有点奇怪，也让江允浩担心，连忙道：“还是喝茶好了——”
  “怎么，怕我喝醉了撒酒疯打你？”扶苏笑，率先往楼上走，江允浩连忙跟上。扶苏走得很快，步履轻快，头发扎成马尾，如小鹿般雀跃着，从背影看过去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背影会骗人吗？
  这是江允浩第二次到扶苏家。扶苏让江允浩随便坐后便去泡茶，江允浩坐不住，四下里走了走，边走边打量着房间，很奇怪，厅里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却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再仔细看，才发现主要的变化是厅里的立柜，第一次来的时候，里面摆满了装饰品，但现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包括那栋木屋模型。
  扶苏这时端了茶出来，招呼江允浩：“茶好了——”
  房里的家具虽然未动，但很多生活用品却都不见了，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表明，扶苏要搬家，或者已经搬走了。如果不是今晚守在楼下，或者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但是似乎又不像，如果真的这样，扶苏没理由邀请自己上楼，江允浩思绪翻来覆去争斗了良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终于决定什么都不问。
  江允浩缓缓地走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虽然连红茶还是绿茶都没有分辨出来，却还是说了一声“好茶。”
  两人默默地喝茶，江允浩很想问扶苏是否和莫子逾见过面，两人是否达成谅解，却又因为话题过于敏感，犹豫着是不是要问，扶苏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和莫子逾见面？结果又是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扶苏缓缓地将视线移向窗外，淡淡地：“不用担心，我说过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而且很固执，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会改变。我原本以为我是不同的，却原来我高估了自己。”
  扶苏的笑容异常苦涩，整个人看起来萧瑟异常，这些天，见惯了她这样的笑容，江允浩习惯性地：“对不起。”
  扶苏失笑：“你对不起我什么了？留下一封信，说走就走，害我找了他三年，回来后也不告诉我有女朋友了，当着我的面，牵另外一个女人的手，这样的人都没有跟我说对不起，你却不停地跟我说对不起，算怎么回事呢？”扶苏凝视着江允浩，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江允浩，如果我们不是这样开始，那该多好。”
  扶苏的话有些难以捉摸，因为允景是自己的妹妹？虽然有些困难，但江允浩并不以为这是难以逾越的障碍，时间会是医治伤痕的良药，总有一天，这些障碍这些不可能，会变得云淡风轻。
  正要开口，扶苏却抢在了他前面：“其实我有话跟你说，我可能会离开这里，很快。”
  原来不止是搬家，而是离开这座城市，江允浩一下子懵了，下意识地问：“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去读书，外地有所不错的高校，愿意接收我这样的学生，我打算去那里。”
  “这里也有学校，而且是最好的，你不必舍近求远，你想去任何学校，我都可以帮你安排。”
  “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扶苏看着江允浩，毫不掩饰的疲惫：“这些年，过得太累了，身体累心也累，想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好在赚到了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回到校园，过得简单一点，单纯一点，希望能把过去的事情都忘记。”
  江允浩太清楚扶苏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了，所以他害怕，她要忘记的人里面，一定也包括他，不见面，没有音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完全的陌生人——江允浩试图说服扶苏：“如果真的想要忘记一个人，就算在这里也可以忘记，否则，走得再远，也没有用。”
  “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离得远些，见不到，想不起，忘得自然快一点。”扶苏的话似乎很有道理，驳得江允浩完全无以应对，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掉？江允浩自然不肯，仓促间他能想到的只是：“我跟你一起去。”
  这话一出口，非但扶苏，连江允浩也吃了一惊，虽然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说出来后，江允浩反而觉得豁然开朗，真的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扶苏似是被吓了一跳，一开始有些慌乱，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你和我一起去？你刚进皇轩就不干了，怎么向你爸爸交待？而且，允景应该也需要你照顾——”
  “皇轩没有我也不会倒闭，至于允景，现在有莫子逾照顾——”江允浩并不因为扶苏的反对而放弃，反而越说越兴奋：“一起在校园踩脚踏车，谁空谁去图书馆占位子，考试的时候互相帮助准备复习资料，虽然现在年纪有点大了，不过有机会重温一次，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允浩越讲越兴奋，仿佛一起读书的事情已成定论，明天就要成行，扶苏不得已打断他：“我从没想过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