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天使

  江允浩自然明白扶苏的意思，如果不是当日扶苏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大概父亲也不会去找她：“所以我父亲去找你，让你假扮我的女朋友？”在这个问题上江允浩一直觉得很困惑，当时自己对扶苏并无好感，父亲怎么能预见到自己后来会死心塌地地爱上扶苏？如果不是父亲雇用了扶苏，自己也不会和扶苏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是果，似乎很难说得清楚。
  “不是的，找我做替身的不是你父亲，是你朋友，方——”
  “方御辛。”
  “对，是他。”扶苏回忆起当日的情形：“当时我并不想接这单工作，不久前有人告诉我莫子逾在北京，我已下定决心去找他，连住的房子都谈好了月底退租，不过方御辛很坚持，他和老板的关系不错，就是周俊，你应该见过，周俊一直劝我接这单生意，方御辛开出的条件真的不错，他甚至给我找了牡丹园的临时住处，虽然这也是为了方便接近你——”
  江允浩呆了呆，听扶苏的语气，似乎并不知道牡丹园的真正主人是父亲，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江允浩想问，终于忍住了，淡淡地笑了笑：“我从来不知道方御辛这么大方，竟然肯将牡丹园的房子借给你，不过他是不是太大方了？你不过是假扮我的女朋友，又不是真的是我的女朋友——”
  “你错了，他交给我的任务，不只是假扮你的女朋友，而是——让你忘记元素素，他说那女人是毒药，一见面就注定了沉沦，他已经无可救药，而且自作孽不可活，觉得你还有希望，所以要我帮你。”
  江允浩眼前晃过方御辛咧着大嘴笑嘻嘻的脸，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从来不知道他这样了解自己，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却从不让自己知道，自己为他做过些什么？不记得了，印象中最近的一次，是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背摔，让他至今仍不能剧烈运动。
  江允浩有些羞惭，默不作声，扶苏在一旁感慨：“江允浩，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朋友，还有——”扶苏顿了顿，这才缓缓地：“一个很好的父亲。”
  江允浩猛地抬头，扶苏并不望他，眼神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他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沉沦，他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不过他希望儿子能自己振作起来，他耐心地等了很多年，但是，儿子似乎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没有一丝要改变的迹象，眼见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精力越来越差，他知道不能再什么都不做等下去了，他这个儿子很骄傲，却因为一次失败变得极度自卑，对自己又误会颇深，所以他想借助我——”扶苏终于转过脸来，凝视着江允浩：“我知道他是谁，听过他的很多传奇，但那日，我眼前的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个关心爱护孩子却束手无策的父亲，他的要求很简单，让你走出阴影，重新振作起来。我怎么能不帮他？更何况你不是别人，认识了那么久，多少有点了解你，你完全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玩世不恭，你的心，那么软，那么好，不该这样放纵自己，所以，我决定接受你父亲的提议——”
  扶苏顿了顿，江允浩的表情始终很淡，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她于是继续往下说：“有关我和你父亲之间，一开始的确是交易，但后来——”扶苏苦笑：“我们的关系慢慢变得亲近，我却越来越担心，我很怕你会知道我和你父亲、方御辛之间的交易，你不断向我示好，我却越来越担心，我有的时候真想一走了之，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对了，虽然抱着替你疗伤的目的，却可能带给你更大的伤口，之前的伤虽然严重，但不足以致命，如果加上我的——我不敢想，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开始了，就不得不走下去，没有回头的路可走。”
  江允浩突然笑了笑，笑容颇为苦涩：“就是那时候，因为你的不安，我曾窃喜过，因为我一直以为，你之所以不安，是因为对我多少有点感情，却从来没有想过——”
  扶苏瑟缩了一下，江允浩反常的反应让她有些不安，她踌躇了良久，还有很多话可以说，但似乎都没有意义了，她张了张嘴，终于只是简单地：“这就是全部，不管怎样，要向你说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江允浩深深地凝视着扶苏，良久，才哑着嗓子：“全部，你说是全部？”
  扶苏有些愕然，不明白江允浩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全部——”
  江允浩伸手用力抓住了扶苏的肩膀：“怎么可能是全部？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否爱我？”
  扶苏不敢置信地望着江允浩，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生怕自己误会了江允浩的意思，连声问道：“你，你是什么意思？你，你不怪我，你真的不怪我？”
  “我怎么会不怪你，我又不是圣人。”江允浩的表情超乎寻常的冷静。
  “那你刚才的话？”扶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慢慢变灰变白，江允浩用力抓住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掌握，然后大力地抱紧了她：“如果你不再骗我，我就原谅你；如果你保证以后不离开我，我就原谅你；如果，如果，莫扶苏——”蛮横粗暴的语气越来越温柔，最近温柔得几近呢喃：“莫扶苏，你爱我吗？”
  嗓子似乎被堵住了，扶苏完全无法发出声音，生怕江允浩误会，扶苏只是拼命点头，眼睛，不知怎的，竟然渐渐湿润起来，雾气蒙蒙的，忽然在某一个瞬间，发现自己是爱着眼前这个男人的——
  也许就在刚才，也许，在很早以前。
  替身天使
  自从允景回家后，家里热闹了许多。
  允景回来之前，江允浩并不经常回家，偶尔回来，也甚少在家吃饭，就算留下来吃饭，饭桌上也是异常地冷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生怕说错话，让本来就不佳的关系更糟糕，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沉默，在沉默中匆匆解决一餐，然后迫不急待地离开，每次都是如此，渐渐恶性循环，他便越来越不愿回家，与父亲的关系自然越来越生疏。
  好在允景回来了。她是个话痨，就是有本事用些闲言碎语将整个房间塞得满满的，父亲变得爱笑了，以前冷清的饭桌，现在充满了欢声笑语，江允浩也越来越愿意回家吃饭，听允景说那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笑话和八卦。
  允景的笑话，他之前总是很捧场地笑个前仰后合，今天，他有些心不在焉，附和的笑声总是慢了半拍，允景看出来了，嘟起了嘴：“哥，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在想某人？”允景坏坏地笑了起来：“老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既然这样，早点把人家娶进门，省得整天朝思暮想心不在焉的。”
  江允浩飞快地瞥了江明骥一眼，正迎上他的目光，虽然有些深沉，目光是十分柔和，笑眯眯地看着允景：“怎么？允景，你见过你哥的女朋友，印象如何？”
  “干吗问我？”允景撇了撇嘴：“我哪敢发表意见？爸，你不知道哥多在乎那位莫小姐，我若说了人家什么，哥非找我拼命不可。”
  “哪有这么夸张？”江允浩忍不住笑：“现在就给你机会，你倒是说说看，你对人家有什么意见？她哪里招惹你了？”
  “爸，你看，他不打自招了吧？”允景很得意：“明显就是护着人家，还说我夸张，我看你完全被人家吃定了，江允浩，我鄙视你，一点男子汉气概也没有。”
  “这和男子汉气概有什么关系？”江允浩尚未来得及反驳，江明骥抢在他前面开口：“自己的女人，当然要护着，难道任由别人说三道四也不申辩才是男人？我支持你哥，这叫男人的温柔，你不懂。”见允景急得几乎要跳起来，江明骥不紧不慢地转移了话题：“允景，真的不喜欢——”
  “那倒不是——”允景倒是坦白：“我只是气不过哥那么紧张，比起我，他好像更在乎那人。”
  “原来是吃醋了”江允浩哈哈大笑：“江允景，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怎么对我说的？你也说喜欢莫子逾多过我，我现在的表现很正常啊。”
  允景一时语塞，还是江明骥打圆场：“允景，好了，不闹了，告诉爸爸，你觉得你哥的女朋友怎么样？”
  “不怎么样！”允景很干脆，见江允浩瞪她，她也不怕，冲他扮了个鬼脸，想了想，才缓缓说道：“很安静，年纪虽然不大，不过很稳重，不怎么说话，不过每句话都会照顾到周围的人，很细心，也很体贴，眼神很清澈，似乎可以一眼望到底。”
  江允浩原本还担心允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没想到是这样的赞美，一时愣住了，允景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说实话，江允浩，你配不上人家——”允景顿了顿，很快继续往下说：“所以哥，赶快把她娶回家，免得被别人抢走了，后悔都来不及。”
  允景迫不及待的样子似乎比自己还上心，江允浩忍不住笑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的女人，是随随便便抢得走的吗？你也太小看我了。”
  “你也别太大意了——”允景的眼睛忽然一亮：“你的女人？哥，你的意思是——”
  江允浩含笑点头：“是啊，我昨天求婚，扶苏已经答应我。”江允浩说完转向江明骥：“爸，你不会反对吧？”
  江允浩有些紧张，虽然之前种种迹象表明，江明骥并不反对自己和扶苏交往，但是，是权宜之计还是真的认同，他没有把握，他也不能确定，父亲是仅仅赞成自己与扶苏恋爱，还是包括婚姻，他一点把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