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昨云烟散

第53章


我说完向常喜行了个礼,他吓的忙来扶我,道:“哪里的话,娘娘可折杀奴才了,皇上自是舍不得娘娘才提早解了禁的,又哪里需要娘娘去道歉?”
  “哦?是这样啊。”我苦涩一笑,怕是不想看见我才让常喜暗示不要让我去找他的吧,不过正好合了我的意,如今我也不想再去看他,毕竟也再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了。
  “娘娘若无事,奴才先行告退了。”常喜向我打了个千,我点点头,让他离开了。雅儿很是高兴的跑过来对我说话,玉柱玉贵俩兄弟也高兴的去准备食材烧一桌好菜庆祝。唯独小茹僵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焦急彷徨。我轻轻喊了她一声,小茹才回过神来,呆呆的哎了一声,也勉强露出些笑容,跟着玉柱一块儿往小厨房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出神,脑子里都是这样些天来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有些担心她,平时爱笑爱闹的她,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甩甩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背影,叹口气,希望是我想多了。
  听说,婉儿快要生了。
  如今已经是深秋接近入冬,天气微寒,我却早已穿上了薄棉袄。这些天我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隔三差五的会呕血。雅儿去请蓝若白的时候,却听说他已被调往边疆军营去了,只留了一封信和一包瓶瓶罐罐予我,他简单交代了他的猜测和我病情的一些细节,手中无力的拿着那张雪白的信笺,想了许久。唯一一个生死相交的朋友也离我而去了,这儿只留下我一个人苦苦支撑,虽然有小茹等四人支持着我,但是我却只求他们能自保便成。
  蓝若白说,顺治对他心存的芥蒂从未消去,将他调离宫中除了让他远离我,也是剪掉了我的羽翼,背后怂恿顺治这么做的,婉儿也一定有嫌疑。
  而关于我的病,他说很抱歉再无能力为我研制解药。
  这或许是我的命,与他人何干?
  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反而放下心来,没那么多顾忌,正是破罐子破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婉儿,要死也得拉着你当垫背!”我在心中默默发誓。
  顺治十四年十月初七日,婉儿生下了一个男孩,顺治的第四个儿子。
  “朕之第一子……”我默默念着雅儿与我说的这句话,嘴角撇出一丝冷笑,那前面的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都不是他儿子?做父亲做这样算是极度偏心的了。
  “听说那个小阿哥生出来就体弱,才三斤一两重,长的瘦不拉几的。”雅儿悄声对我说,她的语气很是快活,仿佛在说一个很搞笑的笑话,而我也真的把这消息当笑话来听了,忍不住嘲笑出声来。那是他妈做的孽都报应在这个孩子身上啦。
  我又笑了一会儿,心情好了不少。整个宫里的目光恐怕都在那个孩子身上,趁着这个时候,喘两口气想想对付婉儿的招儿,倒是不错。
  虽然解禁了,但我还没有出过这延禧宫一步,没有什么人想让我去她那里坐坐,如今我与谁表现的比较亲近,都是害了那个人,当然婉儿除外。而我也不想去她那儿,她“贵为”皇贵妃,肯定更是对我不屑一顾,这自投罗网让她整的傻事我才不干呢。
  日子对于我来说就这样平淡如水,但是隔着那堵不算很厚的墙,在那外面,恐怕早已吵的天翻地覆了,那一句第一子的话简直就像一个心脏起搏器,太后那颗平静的快要死掉的心又被激的砰砰乱跳,婉儿不是皇后,她的儿子也不是长子,清朝皇家祖训,立太子得是嫡长子,即使没有嫡长子,也需得按着立长不立幼的原则来,皇四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按着顺序也得轮过两个才是他,况且他一个还未满月的小屁孩,先撇开不是长子不说,将来资质如何还是个问题,要万一是个傻子或者笨蛋,那大清国可真要断送在他手里了。而这一点,太后绝对不会赞同。
  况且如今皇后一个蛋还未下,她到底还是不太甘心的。
  但到底还是没有闹大,听说只是暗潮汹涌了一阵,就没了动静。
  转眼间又已过了年,除夕宴我没有去参加,就一个人在延禧宫里点了两支蜡烛,和小茹等四个人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那个群宴上没有我的位置,可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静妃云娜竟然来了延禧宫。
  她就静静的坐在我的对面,仍旧是那张好看的脸,却带上了一丝孤寂。手轻轻拨弄面前的茶盏,盖子开了合、合了开不知道多少回后,她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终于也走到了这一步。”
  我撇了撇嘴,大过年的她却是来嘲笑我的,若是在五年前我死都不会相信我竟有这样的结局,但如今被囚禁了一年后,已没有了当初的“愤青”心理,对于她这句话,我只是淡淡一笑,说:“彼此彼此。”
  随后我们都笑了,很开心,没有任何芥蒂和心机的笑。
  我们回忆起以前争斗的时光,又回忆起还在自己家时的无忧无虑,才发现那些时光仿佛如前世一般,已经模糊的镀上了一层暗黄色的颜料。
  我叹了口气,脑海中将除夕夜的场景通通去除了,来到院子里走走。已经过了元宵节,宫中那些彩灯已经摘下。回头瞥了瞥那盏挂在角落里的锦心明月灯,早已褪去了颜色,变得暗淡无光了。指着那灯对玉柱说:“把它摘下来,放起来吧。”玉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架了梯子将那灯摘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倚着门框看外面光秃秃的枝丫,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风一吹冷到了骨子里去。将棉衣裹了个严实,刚要进门去,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向我打了个千儿,就对我说:“贞嫔娘娘,皇贵妃娘娘召集所有娘娘去承乾宫,有事相商。”
  我冷冷的盯着那个小太监,只觉得面生的很,不像是婉儿身边的贴身太监,一对上他的眼睛我就觉得他透着一丝古怪。
  “哦,知道了。”我还是有些怀疑,毕竟上次叫我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次不会又有什么花样?
  那太监躬着身体,又是打个千儿才离开。直到那身影走的看不见了,我才回过神来,叫上小茹一同往承乾宫去。这次我定要万分小心,婉儿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龌龊念头来害我。
  到承乾宫的时候,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我冷冷的环顾了承乾宫一圈,这宫殿虽不至于金碧辉煌,但是颇干净利落,摆设也不是很张狂,但件件物品却是精致极的,与一年前相比,更上了一个档次。
  我正研究着一只官窑的花瓶,却听一阵轻微的啼哭声,是婴孩的哭声,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小茹站在我的身后不远处,这屋子里没有别的人,又等了半天还是不见半个人影。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怕是饿的哭了。我也懒的去管,朝着里面探了探脑袋,见一张小床摆在廊子下面,里面一个孩子正挥舞着小拳头,哭的气都断断续续的。摇摇脑袋,抵住了强烈的想上去查看的念头,想想时间已经快接近晌午,便带了小茹一同离开。
  我正吃着午饭,大门被谁一脚踢开,还没等我一口饭咽下,却听见拔刀的声音“噌噌噌”响起,大概有五六把的样子,随即一个女人的哭声和一个盛怒的声音传来,还没来的及反应这是怎么回事,胸口已经挨了一掌,我的身体随即飞了出去,撞到了桌角上磕的我半天直不起腰来。
  “大胆贞嫔,你竟不思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人!这次断断容不得你了!”
  我吃力的抬起头,手托着腰,却摸到了一丝粘腻,摊开手一看,手掌心已然血红一片。身体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痛意,喉头腥甜愈盛,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不知皇上在说什么,臣妾从来都恪守本分,未害过任何人!”我擦尽了嘴角的血迹,直直的看着那站在我对面狗男女,婉儿躲在顺治的怀里哭的昏天暗地,跟死了爹妈一般。那种楚楚可怜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张画皮,恨不得将她撕个干净!
  “你还狡辩!今日可去过承乾宫?!”他又问,眼睛似可以杀人一样喷出一把把尖刀。
  “去过!那有怎样?”我不屑的反问,接着又补上一句:“婉儿叫我去的。”
  “胡说!”婉儿忽然大吼了出来,手颤抖的指着我,又说:“我怎么会让一个毒妇去接近我儿子?可怜他这么小小的孩子……你这个坏女人!为什么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你儿子怎么了?!”
  “你还不承认!就是你掐死他的!呜……”婉儿哭的肝胆俱碎,上前来想要扭打我,却被顺治一把拉住抱在怀里好生安慰。
  “你儿子死了怎么赖我?我是去过承乾宫!但是在大厅里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小茹可以为我作证!”我回身拉了小茹到身边,而小茹却显得有些怯怯的,垂着眼睛看了看我。我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刚要放了她让她退到后面去,却在这时小茹跑了出来跪在了顺治面前,青着脸说了一句我永远弄不明白的话:“皇上求您放过格格,她也只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那样的事,这事小茹觉得不对,不想格格一错再错!”
  “你说什么?”我有些不相信我的耳朵,用手掏了掏两只耳朵后,又问了小茹一遍,几乎是吼着问她:“你在说什么!什么不对?!我哪里不对了?!”
  “格格,事到如今您就认了吧,这伤天害理的事小茹不希望您再做了!别再错下去了!”小茹揪着我衣服的下摆,脸上布满了泪痕。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眼前这个跟了我那么多年的女子,现在竟然这么陌生,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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