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46章


树上一只夏蝉在午后的空气中拖长了声音,发出单调的鸣叫,愈加显得小院那远离尘世般的平静安宁。夏风吹过,带来花草淡淡的清香。
  
  正在院中角落里修剪花木的年老内侍见到承朴,便过来给他行礼。
  承朴看到老内侍那熟悉的木讷面容,眼中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然对视许久。
  过了半晌,老内侍默默地又行了个礼,转身回去继续修剪花草。
  承朴望着老内侍步履蹒跚、渐渐远去的背影,没有说一句话。
  
  承朴回过头,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苏青,淡然一笑,便像往日一样,纵身一跃,身手轻盈地攀上了老梨树粗壮的枝干。
  他低头对满脸惊讶的苏青说道,“我在树上歇歇。太子殿下来时你再叫我好了。”
  承朴说完话继续向上攀去,转眼间便来到自己往日最为喜爱的那个树杈上。
  他舒舒服服地斜倚在树干上,将手枕在脑后,仰望着茂密的绿叶间偶尔透出的蓝天,不再关心尘世间的一切烦扰。
  
  没过多久,承毓也跨入了寂静的小院。
  他看到立在树下的苏青,便走了过去。他正想开口问苏青承朴身处何处,苏青已经向树上指了指。
  承毓抬头望去,头顶上方,枝干与重重叠叠的绿叶之间,隐约有一纤细背影,斜倚在树杈间。衣袂飘飘,几欲随风逝去,渺不可寻。
  
  承毓恍惚之间只觉这过去的数月时间只不过是一个幻梦,他仍然还停留在与承朴再次相逢的那一个美好的早春时刻。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他还有机会重新来过,有机会抹去两人之间的遗憾和痛苦,只余下真心相对的温馨时光。他会好好对待承朴,不再任性,不再自私,不再……
  树上的纤细背影动了一下,打断了承毓的幻想。
  他仰望着低下头轻声笑语地跟他打招呼的承朴,深深明了所有过往的一切均已不可逆转,今后的一切也无法改变,他只有将痛楚深深埋藏在心底,继续沿着这条不归路走向最后的结局。
第四十六章  鸟尽弓藏
  承朴下得树来,还没站稳脚跟,便被等待在树下的承毓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肯放开。
  承朴被承毓抱得太用力,胸前的伤口作起痛来。他没有出声,任凭承毓那近乎绝望的热吻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又霸占了他柔软的双唇,吻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承毓吻了良久,心中却仍是空落落的,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他终于失望地放开承朴,退后半步望向承朴,只见承朴虽然有些气息不稳,笑容却依然温暖柔和,眼中满是爱惜与纵容。
  承毓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一痛。他掩在宽袖下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捏紧成拳,直到察觉到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的刺痛,他才放开手来。
  即便如此,承毓脸上依然神色如常。他亲热地笑道,“皇兄,我让人准备了一坛上好的状元红,你陪我多饮几杯,我们好好庆祝庆祝,好不好?”
  承朴温和地笑道,“好啊。既然承毓你有如此雅兴,我自当奉陪到底,我们不醉不休。”
  承毓笑着挽起承朴的手,两人一同进了厅堂。
  
  两人把酒言欢,不约而同地,谁也没有提起身陷囹圄的承凌,以及帮助承凌叛乱未果、正在逃亡中的承复等人。更没有人提到今天下午早些时候,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不快。倒好像两人由始至终,就一直是这么的情投意合、亲密无间。
  承毓即使是在饮酒之时,也还一直握着承朴的左手不放,他的目光也一直没有从承朴身上移开过片刻。
  承朴偶尔端起右手中小巧的青瓷酒杯,轻抿一口,笑容轻松,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承毓那些稍微有些过分的亲热举动,也全然没有要从承毓掌中把手抽回的意思。
  两人谈谈笑笑,说的全是些无关紧要的风雅之事。就这么喝喝酒,承朴看看窗外院中的景致,承毓看看身边的承朴,半个多时辰很快也就过去了。
  夏日天长,两人饮得都有了一两分酒意,也不过才是夕阳刚刚西沉时分。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承毓的侍卫张继出现在厅堂的门口。承毓看到张继那神色不安的样子,便放开承朴的手,站起身走出门去,低声询问张继发生了什么事。
  承朴对那两人的举动全不在意,他悠闲自在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地饮了下去,唇边逸出一抹悠然自得的笑意。
  
  承毓听了张继的禀报,先是微微一愣,接着脸上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怒意。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低声吩咐了张继几句,就又转身进屋,坐回承朴身边。
  承朴瞥了承毓一眼,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要紧的,是他们紧张过头了。我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去办,不要来打扰我。” 承毓轻笑道,“皇兄,时候不早了,我们进房去休息吧。”
  承朴看了看窗外天边的彩霞,又回过头来看看承毓,笑意盈盈地应道,“承毓你说得对,天色是不早了,就随你的意,先去休息也好。”
  
  承毓拉起承朴的手,站起身,轻轻将微笑着的承朴带入怀中,拥着承朴进了卧房。
  承毓笑道,“虽说是今天就打算用皇兄的卧房这么一回,不过这里到底太过简陋,所以我今天下午叫人重新布置过。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全部换掉,就先凑合凑合吧。皇兄看看可还中意?”
  承朴游目四顾,只见房间里虽仍保留着昔日简朴的家具,房中的幔帐被褥却已焕然一新。还好承毓虽然品味偏好舒适奢华,仍不失风雅大方,不至于会让承朴觉得格格不入。
  他转过头,对承毓笑了笑。承毓这才放下心来。
  
  承毓将承朴拉到床边坐下,凝视承朴片刻,方才动手替承朴除去外衣。
  他动作轻柔地将承朴拥在怀中,吻了一会儿,才扶着承朴略显单薄的双肩,将承朴缓缓推倒在柔软的锦被之上。
  承朴躺在床上,眼帘低垂,就像两人往日独处时一样,面容柔和顺从。
  
  承毓没有伸手去解开承朴身上洁白的中衣。他注视了承朴片刻,俯下身去,从床头两侧的幔帐后摸出一副精钢铸成的镣铐,对承朴轻笑道,“今天我想玩点特别的,皇兄你不会反对吧?”
  承朴侧过头看了看那副镣铐,颇觉有趣地笑道,“承毓你不是好久都没再玩这个了?今天怎么又有兴趣了?你用不着问我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你喜欢怎么做都行的?”
  承毓低头在承朴的唇上轻啄了一下,便将承朴的双手分锁在他头顶两侧的镣铐内。那副镣铐的末端牢牢钉入床头两侧的青砖墙里,延伸出来的部分并不算长,承朴的双手被紧紧铐住,动弹不得。承毓又转身从床尾摸出另一副镣铐,锁在承朴纤细的脚腕上。
  做完之后,承毓直起身,看着被自己牢牢锁成大字形的承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眼中现出愤怒和恨意。
  
  承朴看到承毓神色不对,却依然泰然自若,笑容不减。
  承毓等了片刻,不见承朴出声询问,心中的怒意更深了一层。他冷哼了一声,“皇兄你一点也不惊讶,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该有什么样的后果了。”
  “承毓你指的是哪一件事呢?”承朴温和地笑道,“你不愿告诉我也罢,横竖不管我干过些什么,到最后都会是一样的下场。这我早就知道的,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承毓看着承朴那副全不在意的样子,很想扇承朴一个耳光,不过想到就算打了承朴,承朴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反应,也就只好作罢。他质问道,“皇兄你从来就没信任过我,所以一直都在敷衍我,欺骗我,对不对?不然的话,为什么承仪,还有站在承仪、承凌那边的皇子全都不见了?还有你的朋友阮青竹、石云松他们也都人去楼空。你身边更是一个下属都没有?”
  承朴听了,微微一笑,“承毓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又是什么时候派人去对付他们的呢?”
  承毓脸色阴沉地说道,“我本打算打败承凌之后就趁热打铁,把后患都解决掉的,没想到被皇兄你抢先一步,把人都送走了。不过皇兄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刚才已经派人在皇朝全境大肆搜捕,那些人早晚会被我一个一个找出来收拾掉的。”
  承朴莞尔一笑,不做置评。
  
  此时此刻,承仪正站在一艘迎风破浪的海船上,他看着眼前一望无际、波澜壮阔的沧海,心情不由得放宽了许多,不再有太多对前途的担忧。
  阮青竹刚安排好船上的事务,从舱房门口走过来询问道,“敏王殿下您可有晕船,需不需要服些安神药?”
  “我很好。”承仪摇摇头,笑着说道,“我现在去国离乡,只是一介布衣,阮公子你还是直接叫我承仪吧,不要再提以前的称呼了。对了,承平他们怎么样了?”
  “那我就斗胆从命了。承仪你也叫我青竹就好。三位殿下及家人服过药正在休息,很快就会没事了。”
  承仪又问道,“青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达目的地?”
  阮青竹估算了一下,回答道,“我们从海上绕道,还要五天才能到黥国的海港深钦,从那里转陆路再走一个月,就可以到达与苍凉交界的大草原了。”
  承仪点点头。
  阮青竹望向西北方向,眼中带着伤感之色,喃喃自语道,“要是怀远他能跟我们一道去大草原该有多好,要不然跟云松他们去封国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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