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47章


唉,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怀远了……”
  承仪听了,不由得回想起他和承朴五天前那次会面时,承朴那温和的笑颜。
  
  五天前,承朴应邀前去承仪的府中做客。
  两人照例屏退下人,在水榭中饮酒对弈,赏景闲谈。
  酒过三巡,承朴看着坐在对面正在沉思下一步棋的承仪,笑着说道,“承仪,听说你最近跟苍凉边界草原部族的阔沃尔汗联系甚为密切。怎么,承仪你是担心承毓对你下手,所以打算逃离大楚皇朝的疆域,到阔沃尔汗的地盘去避难吗?”
  承仪闻言神色大变,“三皇兄你何出此言?这可是至为严重的指控。三皇兄你没有确凿证据,可不能随口乱说。”
  承朴注视着承仪,淡然笑道,“证据么,承仪你写给阔沃尔汗的信已经被我烧掉了。承仪你真想要看的话,我还有些为难了呢。不过我倒是隐约还记得几句。”承朴说着,便随口背了几句出来。
  承仪越听脸色越加难看。他无力地举手止住承朴,“三皇兄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对付我,请你明说,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承朴微笑道,“我没有想要对付你啊。我只是觉得,承仪你想要去依附阔沃尔汗,对皇朝可是大为不利。阔沃尔汗他是草原上势力第一的大汗,对皇朝窥测已久,现在更是在秣马练兵,随时可能侵犯皇朝边境。他有了你这个深知皇朝内情的经世之才,必然会如虎添翼,那皇朝可就危在旦夕了。”
  “我斗不过三皇兄你,只有远走他乡,求一条生路。然则三皇兄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想让我束手待毙吗?你要知道,我这样的身份背景,除了阔沃尔汗,又有谁敢跟皇朝作对,肯收留我?我还敢去投靠谁?”承仪苦笑道。
  承朴淡然一笑,“我既然来跟承仪你开诚布公地讲明,当然已经为你想好退路。承仪你可肯去投靠雅礼尔汗?他是我娘亲的弟弟,他的部族一向弱小,近几年来方才势力壮大,现在隐隐可以与阔沃尔汗分庭抗争。我小时候他很爱护我,最近他又常遣使来通传问候,情谊甚殷。如果你肯去投靠他,他看在我的份上,又知你才干超群,他一定会好好重用你。到时雅礼尔汗势力增强,阔沃尔汗为避免腹背受敌的局面,不敢贸然出兵攻打皇朝。岂不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承仪沉思良久,抬起头无奈地说道,“三皇兄你大概也不会肯让我去投阔沃尔汗。既然你已经给我准备好后路,我谨遵三皇兄你的指示就是。不过承平他们跟我同枝连气,我若是走了,承毓绝不会放过他们,三皇兄你可否让我们一起去雅礼尔汗那里?”
  承朴微笑着答应了。
  
  承仪回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他长叹一声,“三皇兄他也真是的,我再怎么劝说,他也不肯跟我们一道离开。我真有些担心,就算承毓再爱三皇兄,若是知道是三皇兄帮我们逃走的,以承毓那心狠手辣的性子,不知会不会对三皇兄下毒手。”
  阮青竹听了,不禁抓紧了身前手底下的船舷,沉默半晌,方才低声说道,“怀远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劝得动他。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会永远记着他的,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第四十七章  生离死别
  承毓死死地盯着从容自若的承朴,愤然说道,“皇兄,枉费我对你一片真心,以为你终究会被我的真情所打动,哪知道一直到最后,你对我都只有虚情假意,隐瞒欺骗。皇兄你拊心自问,你可算对得起我?”
  “承毓你可真会说话。当真深究起来,我跟承毓你,也不过是旗鼓相当吧。”承朴瞥了一眼自己手上沉重的镣铐,微微一笑。
  承毓的视线不由得也随之转移到寒光闪闪的镣铐上,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疚,没有即刻开口反驳承朴。
  
  承朴轻笑着继续说道,“再者说,我也是真心爱着承毓你的啊。你最想要的东西,我不是已经帮你拿到手了么?对你有威胁的皇子,我不是也帮着你,不是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就是将他们送到威胁不到你的地方去了?我知道你始终对我放心不下,所以我就遣走部属和好友,好方便你任意地摆布我。你倒是说说,我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呢?”
  承毓被说得哑口无言。他挣扎了半日,恼羞成怒起来,“皇兄你惯会强词夺理,我说不过你。你说你帮我拿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你的心吗?这你什么时候给我了?”
  承朴静静看着承毓,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说道,“承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要说你最想要的是我的心吗?”
  承朴顿了一顿, “你想要我的心,倒也容易得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承毓,柔声笑道,“承毓你只要拔出你腰间佩带的匕首,从我胸前刺下去,再轻轻地那么一转,不就到手了吗?”
  
  承毓听着承朴那悦耳的声音,不禁微微失神。恍惚之间,他竟然觉得承朴的提议再正确没有,再合理不过。那个一直刺痛他心的烦恼,的确可以用这么一个极其简单易行的方法解决。他有些奇怪,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么好的法子?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承毓眉头微皱,眼神有些茫然。他想着想着,右手慢慢移上了自己腰间佩带着的匕首,缓缓将那削铁如泥的利刃从鞘中拔了出来。他俯下身去,在仍在淡然微笑着的承朴那柔软的双唇上轻轻吻了下去,流连许久,方才直起身来,慢慢解开承朴身上的中衣。
  他右手中的匕首轻轻挑开承朴胸前微微透出殷红血色的绷带,露出承朴心口处那个重又流血的伤口。雪亮的刀尖在承朴的旧伤上方停留了一会儿,慢慢向下,探入伤口深处。
  承朴感到自己胸前的伤口处传来丝丝寒意,倒也不觉得十分疼痛。他心中淡然无波,只是抬眼凝视着承毓若有所思的面容,静静地等待着那无可避免的结局。
  
  承毓的视线无意中落到承朴胸前佩戴着的小小玉锁之上,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心里一时想不起,素来不喜佩戴饰物的承朴为何会贴身戴着那块毫不起眼的长命锁,右手不由得悬在半空中,好半天没有动弹。
  待他慢慢回想起那块玉锁的来历,他突然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发起抖来。
  
  承朴看到承毓突然之间面色大变,额前冒出一层冷汗,浑身颤抖,他不禁关切地问道,“承毓,你怎么了?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承毓闻言,像是被人猛击一拳,身子向后一侧,右手中的匕首再也握不住,斜飞出去,当啷啷跌落在床前的青砖地面之上,余势未尽,滚了几滚,直到碰上雪白的墙壁,方才停住。
  承毓脸色惨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承朴见了不禁有些着急。他犹豫了一下,便高声叫道,“苏青,太子殿下身体有恙,你快进来看看。”
  
  苏青立在院中的树荫之下,陡然之间听到承朴的呼声,虽然承毓严令过不许任何人进房打扰,苏青还是毫不犹豫地冲到卧房门前,一脚踢开上了栓的房门,闯了进去。
  苏青冲到房中央时,承毓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他转头瞪了苏青一眼,大声喝斥道,“滚出去。”
  苏青愣了愣,不由自主地看了承朴一眼。见到衣着凌乱的承朴面色平静地点一点头,他才放下心,急忙退了出去,随手把房门带上。
  
  承毓回过头俯视着身下毫无反抗之意的承朴,但觉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他长叹了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双手,重新替承朴止血包扎伤口。细心包扎完毕,他又将承朴的衣襟掩好,俯下身去,在眉头微皱的承朴唇上轻轻吻了一吻。
  承毓没有再动承朴,他翻身倒在承朴身旁的锦被之上,枕上承朴的手臂,仰头看着淡青色的帐顶,沉默半晌,方才说道,“皇兄,就算我最想要的不是你的心,可我还是舍不得杀了你。不过我真的对你很是放心不下,怎么也不敢放了你的。我就这么把你永远锁在这间卧房里,让你没法跟我作对,一直留在我身边陪伴我,好不好?”
  承朴沉默良久,方才轻声应道,“承毓你想怎么对待我,就怎么对待我好了。”
  他顿了顿,喃喃自语,语声低微,几不可闻,“横竖永远也不会是多长的时间。”
  承毓听在耳中,不禁心中一痛,却也无可奈何。他侧过头,凝视着身边的承朴,轻声回应道,“我明白的,皇兄。能有多久就有多久好了。”
  承朴转头看了他一眼,静静阖上眼帘,低声说道,“你明白也好。”
  两人沉默许久,房中悄然无声,犹如坟墓一般寂静。
  
  又过了一些时候,张继敲了敲卧房的门,在门外高声禀报道,“太子殿下,您要的人我带过来了。”
  承毓清醒过来,转头看了承朴一眼,站起身说道,“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张继便打开房门,将一个半是昏迷的人拖了进来。
  承朴闻声举头望去。待看清被拖进来那人的面貌,他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淡粉色的嘴唇也顿失血色。
  
  承毓看到承朴的反应,心中不觉很是痛快,同时又忍不住怒气上冲。
  他走到那人面前,伸手将那人的下颌抬了起来,注视片刻,放开手,回头对着承朴轻笑道,“皇兄你再厉害,到底也不是算无遗策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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