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50章


  承毓想起来平叛当天就被自己下狱的万太医虽说是疏影阁的人,到底医术精良。到了这种时候,他也顾不得再提防疏影阁,便将万太医从狱中提了来给承朴看病。
  
  万太医诊脉完毕,出了卧房,对承毓、承礼说道,“公子郁结于心,病势才会如此沉重。只要公子他心结不解,就算是华陀再世,怕也救不了公子的性命。”
  承礼问道,“太子殿下当年中毒昏迷,不是万太医你用独门针法替殿下延命,然后才慢慢解的毒么?难道你不能对三皇兄也用同样的治法?”
  “太子殿下当年求生意愿极强,我才有用武之地。公子他一心求死,我纵然医术再高,也无计可施。”万太医顿了一顿,“再者说,就算我有办法让公子违背自己的意愿活下去,我也不会去做。”
  
  承礼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你前些天不随疏影阁的人离开,不就是为了留下来照顾三皇兄吗?三皇兄心疾发作时不也是你把他救活过来的?现在怎么又放手不管了?”
  “那时我并不知道公子他无意再活下去,现在既然知道了,我当然要遵从公子的意愿。上一回我违背公子的命令,私自将公子的病情告知皇上,才会让公子他又白白受了这么多的苦。这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万太医冷静地说道。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承毓面色阴冷地说道。
  万太医瞥了他一眼,“我本来就打算陪公子一起去的,倒要多谢太子殿下您的成全了。”
  承毓正要拔剑,承礼拉住他的胳膊,冲他摇摇头。承毓僵立许久,方才把手从剑把上收了回来。
  
  早晨明媚的阳光射进承朴的卧房,照在窗前光滑平整的青砖地面上,光线反射出去,映得室内分外洁净明亮。
  承毓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半靠在床头的承朴。望着承朴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瘦削脸庞,承毓只觉心脏紧缩,痛得说不出话来。
  昨天夜里,承朴照例不肯躺下休息,只是望着窗外浓黑的夜色出神。夜风虽凉,承毓却也不敢将窗子关上,生怕承朴又发起病来。他担心承朴会受风寒,只好将承朴用薄薄的锦被裹紧,抱在自己怀中。两人就这么坐在床上,半睡半醒地过了一夜。
  
  承毓正在发呆,忽见承朴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微笑着说道,“承毓,时候不早了,你怎么还不去上早朝呢?你老不去上朝,父皇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承毓见到承朴清醒过来,生出一线希望,可是承朴还没等他回话,就又回过头去看窗外,他的心不由得又沉了下去。
  
  正在这时,承礼走了进来。承毓见了,没精打采地跟承礼打了个招呼。
  承朴闻声也回过头来,笑着对承礼点了点头,“承礼,你来得正好。你帮我劝劝承毓,让他赶紧上朝理事,别荒废了政务。”
  承毓正要说话,承礼向他使了个眼色,一手把他从床边拉了起来,“我知道了三皇兄。你好好休息,我这就送承毓上早朝去。”
  承朴含笑点头,又把视线移向窗外。
  
  承毓挣不开承礼的手,被承礼一直拉到厅堂里,方才站定。他不悦地说道,“承礼,你不要来烦我,让我回去照顾皇兄。”
  “你光这么看着三皇兄有什么用?”承礼驳斥道,“我倒是想到个主意,就看你肯不肯答应了。”
  承毓大喜,“你快说是什么主意?”
  “你不是说过,三皇兄上次不肯答应辅佐你即位,一心求死的时候,是父皇帮你劝服他的?现在我们两个都黔驴技穷了,不如还是烦劳父皇来劝说三皇兄。别人对付不了三皇兄,父皇他总该有办法吧?”
  “我怕父皇他知道了我对皇兄做的事会大发雷霆。父皇他本来就病势沉重,这要再生起气来……”承毓犹豫道。
  承礼冷笑了一声,“承毓你本来还挺聪明的,怎么突然犯起傻来了?现在连朝中的重臣都知道你对三皇兄干了些什么,你还以为父皇他不知道呐?父皇他到现在也没说你什么,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我说,你就让我带三皇兄去见父皇,你自己赶紧上朝理事去,别老这么因私废公,误了大事。”
  
  承毓左思右想,终于缓缓点了点头。他又不放心地嘱咐道,“承礼你可小心看着点皇兄。疏影阁的人现在还逃亡在外,你可要提防着些,别让他们把皇兄给抢出宫去。”
  承礼皱了皱眉,“承毓,你到底对三皇兄有何打算?若是你想将三皇兄终身囚禁在这小院里的话,我也就不必再想法子开解他,索性就成全三皇兄,让他早日安息好了。”
  承毓闻言,左右为难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要是父皇能劝服皇兄的话,我自然不会再把皇兄关在这里。不过你也该知道,皇兄这人实在叫人放心不下,我只有把他放在我身边,时时刻刻地看着他才行。”
  承礼欲言又止,到底说道,“承毓,三皇兄他不是你的妻妾娈童,你怎么好这么限制他的行动自由?”
  承毓辩解道,“我没有要把皇兄当作妻妾娈童来对待啊。他要肯帮我出谋划策、处理朝政,那当然再好不过。我又不会把他再关起来,不过是把他带在身边而已,他照样贵为亲王,到时我们三人共享天下,那又有什么不好?”
  承礼看了看承毓,笑了笑,“承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带三皇兄去见父皇了?”
  承毓点头。
  
  承礼刚走到厅堂门口,又折了回来,“承毓你上朝的时候,那些皇子和大臣……”
  承毓不耐烦地说道,“我记得了,皇兄现在病重,见血不祥。我暂时不动手就是,等皇兄病情好转的时候,你可别再拦着我。”
  承礼微微一笑,走出门去。
  
  承礼抱着承朴下了马车,走进万寿殿的大门,他问明白皇上的所在,便抱着承朴向偏殿走去。
  快到偏殿门口,承朴低声说道,“承礼,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进去。”
  “三皇兄你的身子这么弱……”承礼为难地反对道。
  承朴微笑道,“不碍事的,就这么几步路而已,我还撑得住。你不是说父皇见我这么久没给他请安,开始担心我的身体了么?这要是看到你抱我进去,他不就更担心了?横竖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见父皇了,别让他白白为我伤神,以致病情加重。”
  承礼听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没有再开口,只是轻轻把承朴放下地来。
  承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步向门口走去。
  
  安明听到小内侍通报,已经守候在偏殿门口,等待着两人的到来。他向承朴和承礼行过礼,便在前头引路。
  承朴走了几步,发觉承礼并没有跟上来。他回过头,眼中带着一丝诧异,望向站在身后不动的承礼。
  承礼脸色阴晴不定片刻,终于抬起头说道,“三皇兄,父皇想单独见你,我就不进去了。三皇兄……你只管凭你自己的本心做决定就是。无论如何,我都会遵从你的意愿的。”
  承朴近来因为伤心过度,反应变得慢了许多。他听了承礼的话,皱起眉头凝思半晌,方才淡淡笑道,“承礼你也跟承毓学会骗我了?我不是早就作过决定了,你还费这个心思做什么呢?”
  承礼脸色苍白地说道,“我只求你好好听听父皇的意见,再考虑考虑罢了。若是三皇兄你跟父皇谈过之后,还坚持己见的话,我也不会再劝你。这总可以了吧?”
  承朴注视了承礼片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向前走去。
  
  承礼等了许久,方见承朴步履不稳地走出偏殿的门口。他急忙迎了上去,问道,“三皇兄你怎样了?”
  承朴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他看了好半天,方才认出承礼来,笑容惨淡地说道,“我已经答应父皇,会照你的意思去做,这下你可开心了?”
  承礼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下,不禁眉开眼笑起来。
  
  承毓勉强熬过了漫长的早朝,处理了些积压已久的政事,便匆匆赶回流云小筑。
  他走进卧房,看见承朴又靠在床头发呆,便拉住坐在一边的承礼低声问道,“皇兄怎样了?”
  承礼笑着小声说道,“还是父皇厉害,三皇兄已经答应父皇不再轻生了。”
  承毓皱了皱眉,不是十分相信,“那皇兄怎么还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三皇兄病得那么重,总不可能马上就痊愈吧?再给三皇兄些时间,他会慢慢好转的。你知道三皇兄对父皇向来信守诺言,他要么不答应,只要是他答应了父皇的事,就算再不情愿,他也会去做的。”
  承毓长出了一口气,也在床边坐了下来。他只觉浑身无力,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次日早朝之上,承毓正坐在大殿高处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听着朝臣议事,便听到内侍高声宣道,“皇上驾到。”
  承毓听了有些吃惊,他站起身迎了上去,只见病容满面的皇上被安明搀扶着走进殿来。
  承毓上前行完礼直起身来,就见皇上身后转过一人,却是身着亲王朝服的承朴。
  承毓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不由得关切地问道,“皇兄你不卧床休息,还来上朝做什么呢?”
  承朴脸色平静,看了看承毓,没有作声。
  
  承礼此时也走了过来,轻笑道,“承毓我不是跟你说过的?只要是三皇兄答应过父皇的事,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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