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诉衷情声声慢

  包裹里是他平日里送给卞小苏的所有东西，最深处，还有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子，戒指原封不动的躺在里面，少了当初的喜悦，更似祭奠。
  卞小苏在包裹里留了一张卡片。何昇翻开卡片，露出几行隽秀的小字：
  何昇，对于你我的约定，我怕是不能实现了。我太自私，打从一开始就对你心怀不轨。但更自私的是，我发现自己不爱你，我没办法违背自己的真心。我知道公司已经解除危机，好好散散心，你太紧绷。
  订婚戒指退还给你，我这么自私的人，不值得你这样用心对待。抱歉。
  何昇拿出戒指，在阳光下，它异样的美丽。
  尾声（五）
  再有一个多礼拜便是年三十，华千金家门外的两排梧桐枝丫上挂着透明的冰晶，阳光下闪闪发亮，再有两个月，新绿的嫩芽就会偷偷冒出来，爬满整个树冠。小区物管照例在年前为家家户户挂上两盏红灯笼。
  华千金趴在窗台上看着铁门上的灯笼，不乐意的撇撇嘴。除了玫瑰，她向来喜欢素色。阳光晒的她有些眩晕，半年过去的这样快，纵是短暂，却也尝尽喜怒哀乐。
  华千金不自觉的咧开嘴巴吸了一口冰凉空气，看看身后的时钟，约定的时间已到。
  电话铃响起，华千金拿起听筒，却听到一阵遥远的海浪声，仿佛还带着腥味和潮湿。
  “姑奶奶，你还打不打算回来过年了？”华千金一头倒在床上，享受着远方的潮起潮落，心一下子飘的很远。
  “千金，爱琴海真美。你听到她的声音了吗？”卞小苏声音有些沙哑，却掩饰不住她此刻的兴奋。
  “嗯，听见了。”华千金闭上眼睛，蹬掉脚上的拖鞋，光着脚丫子纵容阳光肆意的爱抚。
  “小苏，小源今天去机场送李静回美国。”
  电话那一头，卞小苏无声的笑了笑，“这样很好。”
  “心里终究是不舒服，不知道那个芭比会和他说些什么感人肺腑的临别遗言。”
  “那你怎么不跟了一起去？”
  “我也说不好，但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情，我相信小源会处理好。”
  “爱情最基本的就是互相信任。”
  卞小苏踩着柔软的沙粒，深深浅浅的走着直线，回头望去，却还是弯弯曲曲的一条。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总是容易偏离轨道，最终才发现自己走了多少弯路。
  “小苏，欧阳钱钱和何昇两人已经找了我盘问了不下十遍，你再不回来，我怕要被他们灭口了。”
  “我知道这样逃避没有用，但是。。。”
  “欧阳钱钱为你付出那么多，值得投资！”华千金大咧咧的笑着，却听到电话那头一声嗔怒。
  “封口费少不了你的，改天再打电话你，风大，我回住所去了。”
  卞小苏挂断电话，心里却如这海浪，无法抚平。
  地球另一端，欧阳钱钱驱车从老城区将最后一点东西搬出旧居。返回山庄的路上，他有意的低档前行。华千金不愿意告诉他她在哪里，说不定只是躲了起来。那个丫头，怎么可能忍得住在家里呆那么长时间，说不定这会儿正瞅准了时间在街上闲晃。
  欧阳钱钱抱着一丝侥幸，一边开车，一边沿路观察。
  人们来去匆匆，加之冬天都穿的厚重，茫茫人海之中要寻到一个人实在是不易。
  欧阳钱钱慢慢的搜寻，眼角不经意间发现一家小店，门上挂着一个银质的铃铛摸样挂件，说不上多特别，却偏偏吸引了他。
  这家小店位于拥挤的闹市区，装修简单，实在是容易被人忽略。
  店内明亮宽大的两扇玻璃窗内，看似无序的摆了大大小小的各式银器，虽然款式都不相同，却无一例外的刻着类似的繁缛纹饰。
  欧阳钱钱不自觉的从内侧口袋中掏出一件小银器，放在掌心与玻璃窗内的银器比对着。
  “真是糟蹋东西，才买了多久，就缺胳膊断腿了。”
  欧阳钱钱蓦地一惊，侧过头，才发现店内的一角坐着个老阿婆，不紧不慢的织着毛衣，脸上的皱纹就如这银器上的花式一般深刻，说话沙哑低沉，却倒也字字分明。
  “阿婆，这锁是出自你店里？”
  老阿婆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嘴角撇了撇，“那还用说，我这家店就是专门做藏银的，这个城里没一家比我更正宗。”
  “那您说这锁缺胳膊断腿是什么意思？”
  “原来还配了一把锁，你怎么就给弄丢了。”老阿婆继续低着头织毛衣，再没说话。欧阳钱钱看着掌心的小银锁，急急忙忙的开车往旧居赶。解锁，对于他这个从小顽劣的人来说从不是什么问题。
  一大早，卞小苏坐上船前往埃吉那岛。这是她的最后一站，机票已经订好，说什么她都是要回家过年的。
  “这座岛被称为宙斯情人的住地，大家可以看见漫山遍野的无花果树，当地人一直将这种树当做两人爱情的见证。等会儿我们将去参观阿菲亚神庙。”
  导游小姐一口流利纯属的英文过后，游客们纷纷拍手称赞。卞小苏看着对着导游笑着点了点头，见她回以一笑，并利落的向自己走来。
  “你后天就走？”
  “是，我有点想念家人。”卞小苏侧脸看向这个长相明丽如盛夏的印尼籍导游，见她一头黑亮的短发甚是精干。
  “你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些答案了吗？”
  “似乎找到，似乎又有些迷茫。谢谢你，这半个月来对我的照顾。”
  导游小姐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即作为对她的回应。
  “回去吧，终究是要面对。”
  卞小苏听见她低语离开。抬头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脖颈间用银链子系着一把小锁，只是这锁，解不开她的心结。
  尾声（六）
  “爸，这儿还是一点没变。”秦鸳扶着秦万柏，两人缓步走在乡间小路上，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阵梅花香，沁入心扉。
  秦万柏驻足在一所早已无人居住的旧屋前，双手推开门，早已褪了色的对联上落下簌簌的灰尘。
  门里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东北各有一间平房，均是上了锁。
  “长的真好。”秦鸳走近院子一隅，那里栽着一颗梨树，旁边紧挨着一口水井，因为虽然无人照例，倒也独自滋养的不错。
  秦万柏背着双手走到秦鸳身旁，看着梨树，不禁微笑。
  “你妈经常偷偷送梨子给我吃。”
  秦鸳蹙了蹙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送梨子的事件平均每天要被老爷子念叨几遍，秦鸳有的时候真是很难理解父亲对母亲的爱究竟有多深，每每过节点香，她也忍不住向亲娘的牌位抱怨，怪她走的太早。
  “爹，这块地的所有权我已经办好手续。”
  “嗯。都怪我老糊涂，生意太忙，也就没顾得上你娘的这棵树。”
  “日升公司也不知道是看上了这乡下地方哪点好，非要在这里造厂房。”
  “哼，谁让他们要动你娘的梨树。”秦万柏的表情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秦鸳轻笑一声，正欲转身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爹，姐姐今早拖了行李箱找他去了。”
  秦万柏不语，闭上眼睛，对着梨树轻声嗫嚅。
  “小晚，我答应过你，秦氏集团只会留给你的子孙。我做到了。。。”
  卞小苏收拾好行李，窗外又刮起东南风，她一时恍惚。当初只是因为何昇说过大海能让人平静，就拿着存折跑来了希腊。
  走下弯弯曲曲的台阶时，房东大婶急急忙忙的跑上前，用着不太流利的英语对着卞小苏比来比去，大致意思是有个人在找她。
  “有人在找我？谁？”
  房东大婶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了几句希腊语，转身进了屋子里。卞小苏听出来那是祝福的话。
  她穿着草编凉鞋，轻快的下了阶梯，街道上很安静，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衬着深蓝色的爱琴海，格外美丽。
  卞小苏看的痴了，竟不觉身后有人已经注视了她很久。
  “住在克里特岛，很惬意吧？”
  卞小苏一惊，如此熟悉的声音和语言，不是他还会有谁？
  “卞小苏，你跑不掉了。”欧阳钱钱伸开双手，从身后一把抱住卞小苏，内心就如此刻的爱琴海水，越沉越深。
  眼泪毫无预警的从卞小苏的脸上滑下，心里的结似乎一下子被解开，她有些明白，自己原来一直在等他。
  欧阳钱钱双手搭在卞小苏肩上，将她转过来面对他，嘴角朝向一边勾起个痞痞的笑容，看的卞小苏心里一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世界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你不想做的事。”欧阳钱钱说话间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小银锁，只是，锁已经被打开。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幕。”虽然我对古汉语不是很有研究，但这么直白的相思之情我还是能读懂的。欧阳钱钱故作深沉，一脸严肃的阐述着两句诗词的意思，卞小苏却是越听越慌。想要转身离开，却反被欧阳钱钱更用力的抱住。
  “我说了，你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