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争疯

第60章


  “那你闪开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巨大啊,挡在那儿,要我怎么去找四哥?”她不甘处于下风,可
又无奈于这身形力道的悬殊,只好爬起来,过过嘴瘾。
  “不用找了。”这头姚荡话音刚落,姚寅就以“说曹操曹操到”的姿态现身了。一道眼神去开了嬷嬷后,他蹙着眉,看着面前气呼呼的姚荡,“又在胡闹什么?”
  “我哪有胡闹,那些什么规矩啊,刺绣啊,音律啊,诗词啊……压根儿就不适合我,我不想学。”
  “那什么才适合你?”他不再像以前般一味纵容,反而正起脸色问。
  “我……”姚荡被问得语塞。她适合什么?她适合的那些令部是寻常姑娘家羞于启齿的。
  “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在街上滋事?还是隔三差五去赌坊消遣?又或是打算在这儿也组个姐妹团,
用来无事就跑去书生聚集的地方,调戏良家妇男?”就连去书院那种地方,都不能安分,在他猝不及防
时,就领着苏步钦进他的视线!
  “你也不用把我说得那么不堪吧……”
  “你可以及驳,我并没有把你的嘴堵上。”他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冷觑着她。垂在身侧的
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唯有如此,才能强忍住想将她拉进怀里藏妥的念头。
  压仰得极深的心事,姚荡看不懂,她所看到的只有最近四哥所表观出的冷漠。他把她送进将军府,
如同丢弃个沉重的包袱般,迫不及待地把她丢给别人,甚至很少会来探望她,仿佛她过得好也罢坏也罢,都已是与他无关的事了。偶尔遇见,他也没什么话同她说,就连敷衍寒暄都没有。
  他们的关系会僵到观在这样的地步,姚荡并不觉得奇怪,也知道自己没权利贪心地要求他像从前那
样,可至少他不该把话说得如此刻薄不留余地,“对,你说的令是事实,我没办法及驳,满意了吗?”
  她倔犟地别过头,轻哼,开始怀疑他今天心血来溯地突然出现,目的就是为了挫光她为数不多的锐
气。调匀了急促的呼吸后,姚荡中继续开口,“可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胸无大志,不求让任何人刮目
相看,我活得自在,改变不了。你如果实在看不顺眼,大可以不看!还有那个将军大人,他要是觉得我
这种墨阳会丢了他们何家列租列宗的脸,那就别认我!我不是非要他这个爹不可以的……”
  “我告诉过你,这里不是琉阳,姚家也不再是从前的姚家,没人有义务纵容你耍个性!”
  分明想说的不是这些带刺的话,为什么偏偏经由唇齿的过滤就变了味呢?姚寅不动声色地站着,实
则却恨不得毁了自己那张不争气的嘴。他不过是想结束冷战,想让她乖乖听话,在这非常时期老老实实
待在将军府里,甚至想求她尝拭着为他改变一次,哪怕只有这一次。
  可只要一触碰到固执又倔犟的眼神,他便会仰制不住地想到那一晚,琉阳的城搂上,她是不是也曾
用这种目光,豁出自尊与骄傲,对苏步钦说出那些话?
  她到底还是马他太过神化了,那样的场景之后,她还要奉送上一次次的婉转拒绝,要他怎么继续维
持住君子气度,忘记尊严,依旧甘心做她受伤时中会想到的避风港?
  “不想纵容就不要纵容,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来管我!刚好我也承受不起任何利用了!”
  姚荡气呼呼地吼出这番一直憋在心底的话,摔门而出。
  姚寅傻愣在当场没了及应。利用?这两个字让他背脊发凉,本想将那些难堪的无奈之举永远深埋成米米,结果,她还是知道了吗?
  所以,他不再是姚荡曾经放纵依赖的哥,或者在她眼里他变得比苏步钦更可怕了?以至于她抹杀掉了他过往所有的好,最后毫不稀罕地问他一句——最好船远都不要再来管
我。
  “姚四爷?姚四爷!”边上丫繁满含扭忧的唤声越来越响,“小姐跑出去了,您快追去看看吧,她从来都没出过府,万一出了什么事……”
  去他娘的!狗屁!一堆疯子!
  一堆平日里被压抑着不敢飚出的脏话,此刻,仍旧只是悄无声息地在姚荡肚子里翻滚。
 她不假思索地奔出了将军府,冲动得只想逃离这种被人掌控限制着的生活,哪怕她很清楚根本就逃
不远,很快就会被揪回去继续那种刻极乏味的日子,放纵呼吸片刻也好呀。
  在这种时刻,姚荡所能想到的全市委屈。
 她不懂为什么会有“惊喜”这个词儿存在。分明,近来她的日子只有惊全无喜可言。抄家,非她所
愿,可面对六姐他们的指责与埋怨,偏又无从驳斥:在她还惊魂末定的时候,又忽然说她非姚家所出。
认爹,搬进将军府,顶受着如今那位将军夫人可怒不可言的眼神生活,这些她令都没有拒绝的余地,只
因为她在乎的那些人希望她这样。就算明知道和四哥之间难回到从前纯粹无暇的关系,她也认了。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逼她血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们一个个都已经把她身上所有的利用价
值榨干了,最后就不能顾及下她的意愿吗?他们纯粹是按照均国大家闺秀该有的调调,自说自话地在她
身上炮制。
  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不需要有血有肉的感情,她只要按照他们的意愿按部就班便好。
  口口声声为她好,事实呢?他们想要的不是真正的姚荡,而是个不该哭的时候不哭、不该笑的时候
不笑、出门不会丢脸露人口实的傀儡。
 如果这一切只是这位将军大人的想怯,她不置可否,毕竟对她来说那本就是个没有感情成分的
“爹”。
  偏偏最卖力想将她扭曲成理想形象的人是四哥,一个她以为令天下最了解她的人。
第二十章  故人叹
  芙蓉街是均国都城里较为知名的街市,恰逢早春赶集的日子,无数小摊井然有序地沿街排列,阵阵吆喝声交汇成独特的市井气息,也吸引了不少城中百姓,连同周遭的酒肆、书坊、成衣铺……生意也好了许多。
  一阵踢踏马蹄声由远及近,驾车人急速挥鞭,不做任何停留,冲进人头攒动的巷子里。
  沿途惊拢了不少路人,也招来了不少非议,可那个驾车的随侍是视而不见。
  直到车里忽而传出一个好听的声音,“停一下。”
  “嗯?”虽然有疑虑,随侍还是急忙勒住马缰,受了惊的马儿抬起前蹄嘶狂鸣了几声。
  是个很不漂亮的停车动作,不过好歹还是停住了。
  “我想逛逛,你先回吧。”被黑色窄袖包裹住的手撩开了车帘探出,紧随而至的还有道不急不缓却又透着不容置嚎的勒全。
  “可是爷,时辰差不多了,还是别耽误了……”
  同声,他冗自弓身钻出马车,漂亮的指节扶平黑袍上的褶皱,举止间透着股散漫又不易亲近的气息。那是张很漂亮的脸,精致的五官搭配得甚好,恍若名家画才走出的少年。然而身旁那家赌坊里传来的细微抽气声,却并非因为他足以让人屏息的容貌,而是源自他那头招摇的银丝。
  恐怕再过几年均国都城都仍会有百姓记得,玄国曾送来一名质子,他长得熬是好看,性子系弱,街上时常会上演他被人欺负的画面,传说他思多情切,一夜白了头。
  后来,听说他快死了,均国不想惹麻烦,答应了玄国更换质子的要求。
  而此刻倔傲立在街口的人……
  “那个人不就是苏步钦吗?”
  “像!可又不像。脸的确是一模一样,可气质……差太多了。”
  “可是你们看那个随从,不就是那个什么蛋吗?”
  “还真的是,该不会是玄国又派皇子来了吧?朝廷也真是的,我们要那么多质子做什么?”
  “也不一定是质子,之前不是说玄国要派特使来谈事吗?皇上还大肆铺张为那名特使修茸官邸呢。”
  “呵。”分明是围绕着他的议论,主角却选择了充耳未闻,报以一声凉笑。本欲冗自离开,在感觉到身后随待投来的忧心目光后,他抬起的步子还是停了停,“旦旦,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愿再见到的人是谁吗?”
  “……知道。那爷您慢慢逛,我先回去打点。”
  知道,但就算他忠心,哪怕每次爷受难他都宁愿以身相代,有些事仍然阻止不了。那个人,这次他们必须见。
  他想爷现在的心情应该是复杂,那栋官邸会带给他太多不愿想起的记忆,或者是该平复了心境,才能重新去面对。
  他所不知道的是,对于苏步钦来说。那些不仅仅是不愿想起的记忆,而是不堪回首。
  比起过往在均国挨的打、受的骂……这才是真正烙在他身上这辈子都擦不去的耻辱。肮脏,恶心,催生出他心底所有恨意的罪魅祸首。
  甚至,他曾想过,若非金戈铁马攻城略地,绝不会再踏入均国,做不到直取首级,万不要再见到那个人。结果,雄心壮志抵不过儿女情长,为了那个女人,他放下了恨放下了执念。不计较任何利用,不再去想讨回他日被碾碎的尊严,他只想见她,想把一切还给她,让她甘愿待在他身旁笑。
  可惜,这份从最初就不够纯粹的感情,她还会愿意要吗?
  观在的她还会想起他吗?
  “凭什么不可以?我赢了!我就是要个男人!”
  苏步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念太深,深到形成了幻觉,但这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分明是姚荡的口吻、气质、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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