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不言

第30章


  刚发了没几秒就听到铃声,打开一看只有平淡的四个字:
  “彼此彼此。”
  后来的两天我在帮我爸妈收拾屋子,毕竟要过年了,里里外外的大清扫是必须的。
  那天擦完玄关处的大镜子,我正好从镜子里看见我妈从对面的储物间里走出来。不知怎么地就想到李承的母亲还有那天她恼怒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忧虑。也不知他们家后来怎么样了。
  虽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如果放远了来说,婚姻……不还是两个家庭的事吗?
  “妈。”
  我从镜子里直勾勾地盯着我妈,她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干嘛?”
  以前没发现,现在看看觉得我跟我妈长得还是有些像的,我随口就说:
  “妈,我遗传了你好多。”
  她好似有些得意,骄傲的语气说:“那是!”
  我没注意,光想着别的事了,又岔开话题道:“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够好,所以李承妈妈不喜欢我?”
  实话说来,我的确没陈怡那么光鲜靓丽。
  我妈却立即黑了脸:“你这是变着法挤兑我呢?怪我没把你生好?”
  呃……我真没想那么多。
  她怒气冲冲地走出两步,又像旋风一样刮回来。
  “你说什么?他妈不喜欢你?”
  我挣扎了一阵,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实在看不出她有喜欢我的样子。
  我妈皱皱眉,靠在暖气片上,先是义愤填膺了一番,上天入地给我一阵吹捧,说谁看不上我是她没眼光,让我自尊心虚荣心都大大地满足了一下。
  稍稍顿了顿,她又开始苦口婆心:
  “不过话说回来,母亲嘛,都是疼自己孩子的,怎么对她孩子好呢她就怎么选。”
  我想了想,论貌,我没有,论财,更没有。
  我妈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又教育道:“除了那些物质的东西,人老了还能图什么,不就是幸福啊健康啊。要是我有个媳妇能把我儿子养得白白胖胖开开心心的,那我肯定喜欢她啊。”
  听了这话,我果断下定决心,就往这方面努力!
  同学聚会的这天我跟着李承一块到订好的隆瑞酒店。坐在车上的时候我就开始隐隐不安,预感等会我会被轮番轰炸。他倒是优哉游哉的,还打开CD盒放起爵士乐。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李承……我有点——不想去了。”
  一个白眼撇回来,“都走到这了,为什么?”
  “嗯……感觉挺奇怪的。”我跟他一起在众人面前亮相,还事隔那么多年……不知会不会变成酒桌上的谈资。
  我压低了声音,几乎被音乐没过:“你那些朋友会不会笑话我?”
  这下他头也不回了,只是挑挑嘴角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阿。”
  ……
  所以说女人的预感是很准的。
  我们到的比较迟,进到包厢的时候已经高朋满座。那帮人看到我们,先是露出惊悚的眼神,然后又赶紧换上欢欢喜喜。一路走过,看见好多记忆里的面孔,一一打了招呼。
  来到的这桌大部分是以前跟李承熟络的同学,我也还认得几个。刚落座就听到有人说:
  “李承!什么情况?!”
  他淡淡的:“没什么情况。”
  “不够意思!又迟到又隐瞒军情,自罚三杯自罚三杯!”另外一人一边说着就一边推过来酒杯。
  “不行不行。”我一听急了,连忙摆手,“他不能喝。”
  “哎哟!”有人立马打趣,“媳妇心疼了?他不能喝你代他喝!”
  哈?这群人没一个安好心哪……
  我转过脸本想向李承求助,谁知他竟把他面前的酒杯推给我,一副“劳驾”的眼神。
  我恨得咬牙切齿,原来他是敌方阵营的。
  他压低了声音说:“没关系,反正是红酒嘛。”然后声音又加大了些:“本来就该你喝,要不是你起晚了,我们会迟到吗?”
  四周响起哈哈哈的笑声,暧昧的语调震荡着耳膜。我真想拿起桌上的菜碟扣在他脑袋上。
  这时又来了一个人,大家转移了注意力,我心里暗叫“福星啊”,跟着一群人一起回头,就看见陆颜托着个行李箱过来了。
  有人大声玩笑道:“哇,陆颜,你这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陆颜哼哼哈哈两声,看见我们打了个招呼,完全没有吃惊的感觉。
  “不,我等会要赶个火车,顺便就走了。”
  “年都还没过,你要去哪大展鸿图啊?”
  “一个……研究院。”陆颜坐下来,笑逐颜开。
  “博士厉害啊……”
  “佩服佩服啊……”
  “咳!哪里哪里……”
  我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方煜铭。
  或许他和萧灵想得一样,不见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我突然想起萧灵那天说的话,淡淡然,又那么感伤。
  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
重演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暗涌》
  饭局结束以后,李承拉着陆颜多聊了几句,说顺路送他去火车站。
  站在火车站的月台,我突然记起几年前我也曾经在这里徘徊,满目都是萧疏的陌生。明明是流金铄石的六月,却生生地像现在一样的荒芜。然后我茫茫地随着人流,踏上不知何处的征途。那还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家,那么远,那么久。人失了信念,果然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陆颜上火车前说了一句很土的话,他说:“祝你们白头到老啊!”
  三人一起笑了。
  火车擦着铁轨,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徒添伤悲。
  原来即便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友,离别也是那么让人内心难过的么?
  我们在月台上走了一段路,四周空旷,只剩边边角角残留的积雪碎冰。我拉着他的手放进他妮子外衣的口袋里,远远地看着火车末节的车厢。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陆颜。”
  我想到那一半未赴宴的同学,还有现在离开的陆颜。果然是生命中的行人,无意间就散落天涯,不自主地有些伤感。
  “不知道啊……也搞不好以后就没机会见了。”他拉起我的臂环上他的腰,
  “所以你知道你有多残忍了吧。”
  我没了底气,不敢答话。怎么又翻起旧账了呢?
  还好他又换上轻松的语气:“不过桃梓芫,我告诉你,我比较有耐性,以后你再敢跑,我们就耗着,反正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妈呀……虽然是开玩笑,可这话怎么说那么恐怖?
  我连忙讨好:“怎么会呢?不会不会。”
  我傻了吗?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到手的幸福,哪还能拱手相让?
  不过……
  “唔……那天,我走了以后,你们家——没事吧?”
  旁边的人一僵。
  “没事。我都说清楚了。”他放松地笑两声,拍拍我的肩:“你也有点耐心,好不好?”
  我点点头,接受也得有个过程,着急又有何用?
  终于过年了。
  大年夜那晚我陪着表姐五岁的女儿在楼顶的天台放烟花。刚点燃最后一个飞旋而上的流光熠熠,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李承在那头说,后天到我家来陪咱妈吃饭吧。
  不是我妈……是咱妈……
  那是什么意思?老太太不讨厌我了?
  挂了电话,我的小外甥女跑到我旁边。
  “小姨,你为什么那么高兴?”
  我摸摸她红彤彤的脸,看见飞落在我面前的烟花壳。刹那芳华,颓然而陨。
  “过年当然高兴啦。回家吧,烟花都谢啦。”
  “不是谢了!”她的小手指向空中四下悠游的余烟袅袅,奶声奶气:“是散了!”
  我又拍拍她的头,这孩子那么小就说出这么有文艺气息的话?听了真叫人心里失落。
  那天我提前了一段时间到,为了塑造好孩子的形象,我主动跑到厨房去帮保姆打下手。半途李承跑进来叫我别再忙活了,出去坐着看看电视。我坚定地摇头说不我要帮忙。
  他无语,抓起旁边的围裙套在身上,然后对保姆说“小杨你出去休息会吧”。
  保姆很听话地走了。
  “你是不是很紧张?”
  废话,能不紧张吗?刚才一进门就看到他母亲的扑克脸,打量了我好半天才露出个勉强到不能再勉强的微笑。
  虽然如此,我还是呵呵两声,埋头处理那条鱼。
  “怎么会……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不用怕。”他完全忽略我的话,“今天还是我妈叫你来的,她肯定是想多了解了解你……”
  “哦……嗯。”我点点头,又问他说:“你爸爸呢?我一直没看见他,这么忙,过年他也不回家吗?”
  回答是一阵沉默。
  我疑惑地回头,他才缓缓说:“我父亲几年前就过世了。”
  嘴角的苦涩,实在少见。
  我突然想起来谁跟我说过他父亲在他大三时就得了癌症,原来……是那时候的事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他突然说,“不关你的事。你别想太多!”
  感觉他还是有些激动了,毕竟……父爱如山,心里的峰峦崩塌,滋味怎么会好受呢?
  我低下头,一同沉默。
  饭桌上倒是感觉他妈妈的态度真的好了许多,和颜悦色的,不仅跟我扯扯家长里短问了我好多以前上学时和李承的趣事,还亲自给我夹菜,我几乎有点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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