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的芙丽涅

第8章


常宁浩说。
  张茜初寻不到理由拒绝,怏怏带他往外走一边心思:他这张嘴真行,迂回间轻而易举把她引开了。她便是问:“你学什么专业?”
  “法律。”
  律师都有张铁嘴,他也不例外。
  张茜初对他多了几分戒备。
  走到街头,常宁浩东张西望:“小初啊,这城里有什么好吃的?”
  张茜初走上来与他并排,才发现自己一米六的身高仅到他肩膀。他双肩又宽,让她倍觉矮了一截。她仰起脑袋问:“你想吃什么?”
  “你们这里最有名的早点是什么?”他稍微含了下巴答她,笑眯的眼珠子在冬日里亮晶晶的。
  张茜初因他这话想起了两年多前的莫大小姐,买水要买这里原汁原味的甘蔗汁,买零食要买这里最有名的干果。她微叹,答:“粉丝,或是粥拌各种腌菜。”
  “那好,各买一些,去最出名的那家买。”他爽快地说。
  张茜初愣:“很远呢。我爷爷——”
  “我带了手机,有什么事刘阿姨会打电话给我的。”他垫脚尖眺首张望,“我们怎么去?有公车吗?”
  “公车难等。我们骑单车吧。我载你。”
  不会儿,她把28吋单车推出来。常宁浩微露出惊讶:“这单车是你的?”
  “我爷爷给我的。”
  她要跳上单车座。他拉住她,不容分说推她到后面:“我载你。”
  “这车不好,你骑不惯的。”她拽扯他毛衣争执道。
  他犯急:“我是男生,你是女生。你载我,我会被路人笑死的!”
  看他猴急的模样,张茜初收了手。
  破单车确实是不好骑,他在空地兜了两圈习惯它。她跳上后车座。他说:“小初啊,你不抓我衣服吗?摔下来怎么办?”
  “我抓住了铁架子啊。”她答。
  常宁浩眨眨眼,有些不能习惯。好像只有男生坐男生后车架才不揽腰抓衣服。说来,她的个性是像男孩子。他踩下脚踏板。车头扭扭歪歪了两下,继而平稳前行。
  她在他背后探了半颗脑袋指路:“往右,往左。不对,是直走,到前面第二个巷口才往左。”
  他悠叹,她这会儿叽喳起来又是十足的女孩子气,宗归是个女孩子。
  打着车铃单车穿过人流,拐入一条巷子。
  她突然大喊:“停停停!”
  他慌忙刹住车。
  第七章
  车未停稳,她迫不急待跳下后座。
  他把单车掉个头挨墙边停好,侧听墙的另一边传来狗的嗥吠。遂之他迈进院子里,瞧看她端了个铁盆子走出厨房。
  盆子里放了几块带肉的骨头,她把盘子搁到老槐树下。一条黄毛犬拿鼻子凑近盆子嗅嗅,并不急着吃,而是往她怀里蹭。
  “大黄,不要瞎闹。”她摁低狗头,“快吃。你昨晚饿了一晚。”她对狗说话的语气就像是疼惜着最心爱的宝贝。
  狗每舔一次骨头,又来蹭她。她摸摸狗毛,偎依狗脖子,贴近狗的耳朵说悄悄话。狗像是听懂了她说的话,每当她的语调些缓或是些急,会低低地汪汪两声。这一狗一人之间流露出的细微情感,已不是单纯宠与被宠的关系,仿佛是互相偎依的亲人朋友密不可分。
  常宁浩站在一边,把手□裤袋安静地观望。
  潇潇提过,大黄、爷爷、祖屋是她三句不离的口头禅。现亲眼所见,一种奇妙的情感像是盐溶入水里渗透他的内心。他想,她很爱这片土地,就如孩子赖在母亲怀里。
  “好了,走吧。”张茜初拍拍两手站起来,兀发觉他站住不动,“怎啦?是不是饿坏了?”
  “没有。”他笑笑,“可以走了。”
  走出屋外。她拉拢两扇子门。门缝里大黄对他吠个不停,一双玻璃眼珠发出咄咄逼人的寒光。他胸头一震。聪明的黄毛犬显然是非常不喜欢他这个不速之客。
  “你别介意。大黄对陌生人都叫的。我爸和刘阿姨来,它也叫的很凶。”她说。
  不是。那是因为大黄知道他们来自于另一个地方,知道他们终有一天会将她带离这片土地。他凄凄然地想,忽然抓住了她一只手臂。
  她乍地一吓,回看他。冬日里他的眼睛竟是像夏天最毒的太阳,灼热的目光耀得她眼睛睁不开。目眩之间,她鼻子发痒——阿嚏!
  于是他缓慢地松开了手……
  当他们把早餐拎回医院,刘云蓉拉了常宁浩到角落里说:“宁浩,小初她爷爷恐怕是熬不过这两天了。”
  常宁浩语噎道:“那——”
  刘云蓉抬手捂住脸,吸了吸眼眶里滚动的泪花说:“宁浩,你爸也说你鬼点子多。你既然能把小初骗出去,你就再帮阿姨叔叔一个忙,把小初骗上大巴。我跟她爸商量好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亲眼看她爷爷死去,她会受不住的。”
  “可是,总不能让她不见她爷爷最后一面。”
  “我们会带她进病房见她爷爷一面,再走。”
  “好。”常宁浩想到大黄,当场答应。
  于是刘云蓉他们按照计划行事,对张茜初说要把张大爷转去R市最好医院的治病,因此要张茜初与刘云蓉先行回R市准备接应老人。张茜初不知是诈,带刘云蓉去祖屋收拾东西。大黄朝刘云蓉嚷嚷。张茜初教导爱犬:“大黄,是刘阿姨。你不认得了吗?”
  刘云蓉与常宁浩一样,对上大黄烁亮的眼珠子就心虚。她悄声嘱咐常宁浩:“我下午带小初看她爷爷,你想个法子把这条狗带上车。”
  常宁浩搬了张椅子坐在狗面前。大黄对他呲牙咧嘴。如果不是被条铁链困住,他相信大黄会扑上来直到把他赶出祖屋。他擦擦额头,感到好笑。居然自己为了一条狗陷入苦思冥想的境地。
  “大黄,你再吼也没用。”他对狗摊牌,“我是一定要把你家小初带走。你只有两个选择,一留在这里,二是跟我们走。”
  大黄咬利齿瞪视他,喉咙里咕噜噜地低吼。
  常宁浩踢开椅子,宣布:“不对,你只有一个选择,跟我们走!”
  大黄猛地咆哮一声,往前扑。无奈被链条箍住,它的前爪仅能够着他的鞋尖。常宁浩把鞋尖用力一挑,它的爪子痛苦地收回去。大黄怒吼着,跳起来。常宁浩背过身,拨打手机:“喂,未来的墨大医生,我想问,给狗吃一颗安眠药不会死吧?”
  “你养狗了吗?”电话另一头一个慵懒的嗓音回话。
  “这条狗你也认得。”常宁浩哎叹道,“两年多前你到张叔老家玩见的那条。”
  “哦。像大便名字的那条狗,叫做——”
  “大黄。”
  大黄嗅到了阴谋的气味,扑不到人,汪汪汪上蹿下跳。
  “我想,你给它吃一颗没问题。问题是,你怎么让它吃下去。”
  “这个,我自有法子。”常宁浩挂了电话走进厨房,捣碎一颗安眠药溶水后掺入张茜初备好的狗粮里。接下来就等张茜初回来喂狗了。而想到张茜初,他不知自己怎的,心头酸酸软软的。
  张茜初在医院里见上了爷爷。她手脚哆嗦,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插满了管子和电线。她上前唤一声:“爷爷。”老人没有任何反应。她急了,想去握老人的手。可父亲挡在了她面前。她仰头,父亲严厉地看着她。刘云蓉拽她出病房:“好了,小初,你爷爷需要休息。”张茜初是一步三回头。
  最后一次回祖屋拎行李袋。张茜初久久地站在院子里。这里的一草一木,记载了她和爷爷十几年来每一天辛勤耕作的心血。摸到书房里的书本,她两只脚更是动不了。
  “小初。我让人把书全部运到R市去,保证一本也不会少。”刘云蓉安慰她。
  张茜初想爷爷病好归家便心情好了些,放落书本问道:“大黄呢,怎么带上车?”
  “没问题。你看,大黄不是睡了吗?”刘云蓉指指院子里趴在地上打盹的狗。
  怪了,回来她喂食时大黄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会就睡了?张茜初担心地抚摸狗的脖子,问:“常宁浩,你下午都在这里,知道大黄是怎么了吗?”
  “不知道。”常宁浩摇摇头,“这样也好。它睡了,我们让它上车就容易多了。”
  大黄体重有七八十斤,不得不由两个人抬它上车。没到钟点车子尚未开动,大巴里的空调一吹大黄便是睁了两眼。汪汪汪它嗥吠,活像是二郎神的化身。大巴上的人全吓得大气不敢出,通通给它让路。
  张茜初拉不住它脖上的绳子。大黄像阵风穿过人群跳下了大巴。
  常宁浩痛骂一声:“这墨深,还说喂一颗没有问题。”便是立马追下车。
  汪汪汪,大黄面向四周,逢人就吠。张茜初弯腰去拾狗绳。大黄忽然拔腿,绳子从她手心里溜过。她嚷:“大黄,大黄——”
  大黄跑出了客运站门口。大马路上一辆摩托车迎头冲了过来。常宁浩眼疾手快拽住张茜初回安全线内。摩托车冲到她面前嘎然停止。后座的女子脱下安全帽露出姣好的容颜与一头烫卷发。张茜初惊叫:“雯丽。”
  大黄朝潘雯丽欢叫摇尾巴。
  潘雯丽拍拍它脑袋:“你再叫,我和你主人都不睬你了。”
  大黄噤了声,耷拉脑袋在原地绕圈圈。
  “雯丽,你不是——”张茜初之前正为不能与同桌等人告别遗憾呢。
  “我走到半路想,你这傻孩子向来不会撒谎的,露馅了怎么办。我赶回学校才知道你缺课。班主说你爷爷病重请假。我跑去你家。你家邻居说你到客运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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