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的芙丽涅

  坐在她对面的墨涵小声问：“可以抵得上那本书了吗？”
  张茜初没答话，拍胸口被噎着似的。墨涵立马把可乐递到她面前。她吸了一大口顺了气：“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见。”
  这分明就是整人嘛。郭烨楠在一旁擦眼镜骂奶奶的骂见鬼了把所有能骂的通通骂一遍。张茜初吃完东西拍屁股要走人。
  郭烨楠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究竟想怎样？让人死也得让人死得痛快吧。”
  张茜初扶眼镜：“你说什么？我要让谁怎了？我好像没说过要你们怎样吧。没让你们赔书，你们气什么！”
  郭烨楠哑口无言。墨涵抱紧脑袋，从此为了一本书是跌入地狱永不复生。
  帮莫茹燕出了口气，张茜初心里爽啊，功课也做的顺。期末考她考了全班第五，班主任点名表扬她。刘云蓉要买东西奖励她，就父亲道了句“差强人意”。大过年的，张茜初不想与父亲闹别扭。不消父亲说，她自己也不敢掉以轻心。除了走访亲戚朋友，她窝在家里用功。
  初四晚，常宁浩本想带她去贵都玩玩。
  来到张家，刘云蓉给他开门，说她在房间里。
  他走到房门口，门开了条缝。他从缝子里望进去。张茜初伏在书桌上，一手揪了条纸巾搓鼻涕，一手捉握支自动铅笔不停地在草稿纸上做演算。台灯的亮光聚焦在她红彤彤的鼻头，凝结的微汗让他感到刺眼。
  就此，他没有走进房里，而是打道回府。走到楼下，他仰起头在夜里搜寻属于她的那盏明灯。风像只手撩开了她屋里米色的窗帘，他仿佛听见她唰唰的落笔声。
  心中有块东西被触动了。
  他取消了贵都之行回家里与父母说：“我大学毕业后想去美国读J.D。”
  金曼瑶露出欣慰的笑容：“宁浩，你努力考，推荐书那些妈妈帮你想办法。”
  常宁浩吃愣：“妈，你知道我要考？”
  金曼瑶慢条斯理地说：“要是抓不住你想法，我就不是你妈了。看你近来常上张家给小初辅导功课而不是跑游泳池看路菲游泳，我就知道你要对我和你爸说话了。”
  常宁浩不得不佩服母亲的远见：“路菲她——”
  金曼瑶语重心长：“宁浩，妈不是嫌弃路菲的家世，你爸你妈和你爷爷奶奶全都吃过苦，怎会去嫌弃穷人家的孩子。而且路菲家是小康家庭，比起墨深挑的那女孩的家境强多了。妈也承认，路菲是长得讨人喜爱，功课好，自身也挺努力的。但是，宁浩，你喜欢路菲的地方对你有帮助吗？这就是妈反对你和路菲的根本原因。爱一个人，那人要能触动你的灵魂深处才是爱，不然只是普通的男女之爱。妈认为你是个有志气的男子，不应贪图这种肤浅的爱，那是不能长久的。”
  长久的。常宁浩再次琢磨这耐人寻味的三个字，走出去找墨深。
  常家夫妇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喝茶嗑瓜子。老常给妻子倒茶，说：“我本来想拿根棍子敲醒这小子的头。我这儿子向来聪明，怎么就为了一个女人突然犯糊涂了呢？还是你和老刘的意见好啊。”
  金曼瑶抓了一把油瓜子在手里，一颗颗慢慢嗑：“当然。不然怎么向来骂恶婆婆的多，很少骂恶公公的。这种事就得女人出马。女人了解女人，都是从媳妇成为婆婆的，知道从哪里入手才能得手。”
  老常亲自把茶杯放到妻子手里：“我听说你和老刘去找墨深谈话了。”
  金曼瑶慢慢地饮茶：“嗯，明慧不好出面，我和老刘代她走了一趟。你听了也别掺合。墨深的想法是有道理的，主要看女方努力的程度了。婆媳关系必须婆媳之间自己解决，其他人搅合只会越来越糟。所以墨深一直以来也没对明慧说他一定要娶那女的。他说了，如果女方不肯努力，证明她不够爱他，他宁愿不要这女的。听了这话，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们家的宁浩才能开窍呢。”
  老常抓电视遥控器转到体育台，说：“墨深一来到，他这不也渐渐变了吗？你看，他去找墨深了。你这恶婆婆是做到底了。”他怎会不知妻子从儿子的朋友那边双管齐下。
  金曼瑶呵呵地笑，与儿子的笑声如出一辙：“如今这恶婆婆是越来越难当了。”
  “不是越来越难当，是很少能当到你这份高明上的。”老常由衷地赞赏妻子。他妻子是相貌平凡但很会做事做人，所以他们夫妇见到张茜初后很快便醒悟，张茜初正是他们要找的儿媳最佳人选。
  于是，埋头解立体几何的张茜初鼻子一痒打了个阿嚏。在她的世界里，爱情还很遥远。她同情潇潇和莫茹燕她们为情所困，一方面没能亲身体会而无法理解她们为何会被情所苦。因此，她不知道有个女人正对她虎视眈眈。
  这个女人名叫路菲，一米六八的高个，尖下巴脸小大眼睛高鼻子，有人说她长的像黎姿，也确实有几分黎姿的惊艳。
  路菲出生于城市里双职工的小康家庭，如金曼瑶所说也是个不错的孩子，才能考入N大。踏入大学，路菲先后参加了学生会，艺术团与游泳队。她是系学生会的文艺部副部长，艺术团的舞蹈新星，游泳队女队队员。因她在舞蹈教室学了十多年，体态优美，男生喜欢偷偷看她练舞或是游泳。
  相较于舞蹈，路菲更钟情于游泳。游泳队男女生身材都很不错的，而且仅着游泳衣谁好谁坏一目了然。她姣好的身材在女队里一站，并不凸出。论游水速度，她在队里吊车尾。幸好她游自由泳的姿态还算赏心悦目，引来了不少男队员的关注。
  男生爱看女生游泳，女生也爱看男生游泳。人各种泳姿中蝶泳是最美的。尤其是男性蝶泳，力与美的完美结合可令人叹为观之。
  常宁浩是游泳队蝶泳项目的主力队员。如一些男生喜欢看路菲游泳，更多的女生喜欢等常宁浩下水。但常宁浩并不轻易在公众面前下水，他与李潇潇一样喜欢在无人的游泳馆游夜泳。因此要看常宁浩游泳，必须找他常去的那些游泳馆。
  路菲无意中得知他去的一家馆池，目睹他在水中的姿态便是一见倾心。之后她瞅准机会经常有意无意在常宁浩眼前游泳。
  常宁浩作为一个游泳的深情爱好者，自然也喜欢观赏女性优美的泳姿。就这样，路非心想这下能抓住对方了。
  岂料金曼瑶很快发现她的存在，看出她不纯的心态，提出要儿子远离她的建议。
  路菲始终无法释怀，心思只要没有新的女人出现，常宁浩会回到她身边。因为她知道常宁浩向来对周旁的女性都纯粹是玩玩的。
  因此关键问题是没有一个新女人，可是这女人出现了。听常宁浩的一帮朋友形容，这个女人是常家夫妇认定的儿媳妇。他至今没有悔过的迹象，全由于新出现的常家准儿媳。她没见过常家准儿媳的样子，期待起与对方相见，她想知道金曼瑶的标准是什么。
  她等了许久，然常宁浩从没有带这个谜样的女人在公共场合出现过。转眼之间已是腊尽春回，春去夏至，是游泳的好季节。
  这时候高考结束，张茜初如愿以偿进了N大的外语系。
  刘云蓉大喜，张佑清默然地扒饭吃。
  等女儿拿了录取通知单回自己房间。张佑清对妻子说：“你帮她买几套衣服，上大学不同中学，没有校服。”刘云蓉叹气：“老张，你就不能夸小初两句吗？”张佑清坐椅子上搔头发：“我是想说，就是嘴巴不听使唤。”刘云蓉心里服了这对牛脾气的父女。
  考完了，考上了，解放了。李潇潇跑来找张茜初，说她哥要赞助她去日本玩一趟，邀她一同去。
  张茜初兴致缺缺地说：“不想去，我积了许多小说没看呢。”
  李潇潇飞去日本玩了一个多星期。
  张茜初窝在家里翻小说。常宁浩看出她不想拿父母钱旅游的想法，有一次道：“有志气是好事，但是不需要和你父母过不去。”
  张茜初眯缝眼睛。常宁浩不呵呵笑的脸，眉眼间有股沉稳的气息。她便是想，只要他不呵呵笑哪怕是微笑也会很吸引人，他偏要呵呵笑像是故意表现出他的玩世不恭。可惜，她并不是要和父母过不去，她也主动和刘云蓉解释了这个问题。她是想以此激励自己去拿奖学金。
  为什么选择和刘云蓉说，而不是和父亲说呢？来大城市这么长时间，她看得出来，刘云蓉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把杂志翻了两页，她照样懒洋洋地与他说话：“你呢？怎么不陪潇潇去玩？”
  常宁浩诧异道：“我为什么要陪她去？”
  张茜初哦了声，背对他翻书：“你如果在我这里没事，就帮我倒杯果汁吧。我妈昨晚才买了两大瓶，放在冰箱里。”
  常宁浩心想是怎么了，他是客人，怎么变成他给主人倒茶了？再看张茜初一副入迷于书本的模样，他搔搔脑袋去取杯子。
  张茜初把手里的书本挪开一寸，看他在她家里走动自如，勾勾嘴角。
  他走回来了，把果汁杯递给她问：“你妈说陪你买了很多衣服。”
  “都是我妈挑的。”张茜初抿一口，叹：常律师奉上的果汁就是特别的冰爽。
  常宁浩想的是，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不穿运动服的样子。他便是绞尽脑汁。等李潇潇由日本归来，他从旁敲击李潇潇表达这层意思。李潇潇道：“小初不喜欢逛街。这样吧，我们约她去游泳馆。晚上可以在泳池边吃烧烤，就说是庆祝我们高考结束。”他赞这主意好。
  计划往往赶不上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