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的芙丽涅

第36章


几乎年年都会在过节前后下雨,今年凑巧是除夕夜。而且,这雨,整整从除夕下到了初七。
  初一至初三,张茜初穿着厚实的棉衣与父母出外拜过一轮早年,初四便是回家窝被坑里看书。每个人都担心她感冒,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一点都不怕感冒。即是说,她所谓的过敏性鼻炎,大部分时间是装的。她有鼻炎,但绝对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她为什么装?当然是为了让老爸学会责骂孩子有分寸一点,然后她能少挨点打和骂。
  因此说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倒不如说她是个有趣的女人。
  张净到后来也慢慢发现这一点,自己的目光是在张茜初身上停留得愈来愈多,那是由于她总能做出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
  初六大清早的,绵绵细雨下着呢,张茜初戴了口罩上门来找大黄。
  潘雯丽急忙从被坑里爬起来给她开门,一见她头发有水珠子便急嚷嚷:“小初,下雨你没带雨伞吗?”
  “我穿了雨衣。”张茜初得意地举举手挂的单车雨衣,“雯丽,要不要骑单车去外面逛一圈?”
  “你骑单车来?!”
  “是,用了我两个多钟头呢。在同一个城市里,还这么远。”张茜初进门就自个坐到沙发上歇息。来过几次后,她看得出这屋子里平时住的只有他们表兄妹。据闻是因为张净的父母都在军区工作,几乎是不回家的。
  潘雯丽帮她挂起雨衣,进厨房去给她倒杯热水。
  张茜初从带来的塑料袋里掏出个苹果,抛给大黄。大黄跳起来,张大犬牙咬住苹果,呜呜跑到角落里当小球儿边玩边啃。
  想睡懒觉的张净不耐被吵醒,掀开被子缩着两边肩头走出来想骂人。他是意识到,张茜初越来越不怕他这个领导了。
  “嗨,台长,新年好,给你个苹果吃。”张茜初看到他,立马学习皇牌投手挥挥手臂把苹果抛出去。
  张净差点被这圆物砸到头,连退两步接到苹果,背也撞上门板了。一惊一乍的,他眼冒金星,呼着气道:“你怎么来了?”
  “来拜年啊。”张茜初拿袖子擦擦苹果,就张大牙齿和大黄一样啃起来。
  “张茜初,你——”张净定住神,看清她的吃相,“你爸是医生吗?”
  “是。他经常骂我吃没有吃相,是个蒙古人。他有洁癖,我没有。”张茜初啃着没削皮的苹果就是甜咧。
  “这已经不是洁癖的问题,是野蛮人的问题。”张净毫不留情地批人,把接住的苹果交给潘雯丽,要表妹拿去洗了刨皮才能吃。
  “我是原始人。”张茜初老实承认自己的缺点。
  张净拍打她面前的木台几,咧出排晶亮的牙齿:“既然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张茜初同学,你这是想明知故犯吗?”
  “都已经吃了一半了,还要洗吗?”张茜初边说边继续咬,并且加快啃的速度。
  于是,当潘雯丽洗好苹果,削了皮并切成片,整齐摆放在盘子里端出到客厅。看见她那一贯以优雅斯文著称的表哥忽然化身成为猿人,与张茜初死命地拉扯那剩下不到一半的苹果,她一会是吃愣地不出声音,一会是渐渐地、开心地笑了起来。
  另两人齐齐回头看她。紧接,张茜初勾出张狡黠的脸:“雯丽,你这样笑,简直是太可爱了。”
  潘雯丽局促地站在原地,脸蛋羞涩,哪个男孩夸她都没有张茜初现在的一句话有效。
  张净惊愣地眨会儿眼,终得承认,张茜初的魅力无人能挡。他回过头再看张茜初那扁平的鼻子和圆圆平凡的脸,深叹起为何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他们兄妹面前,又偏偏是常宁浩的女朋友。想到常宁浩回国的一天,他脸色有些深,像是随意提起:“常师兄不回来陪你过年吗?”
  “他忙,没空回来。但是他说了,有假期一定回来。”张茜初回想的是除夕那夜与男朋友的通话。没有常宁浩特有的小丸子笑声传来,她料定他装有心事。然而,他不向她说,她不会强迫他,而且只怕她强硬也没用。相处愈久,她愈是感觉得到,常宁浩看来爽朗,其实性子与张净一样的倔强,或是说更犟。
  幸运的是,常宁浩有一帮可靠的兄弟,即使没有她,也有人给他肩膀偎依倾吐心事。
  张净趁她想事情的时候,从她手里小心地挪走那个没有削皮的苹果。潘雯丽把盘子端到客厅的木台几上。张净用牙签插了块苹果片举到张茜初面前:“吃吧。”
  “台长,你自己吃。”张茜初说着要去拿回那半个苹果。
  张净立马将苹果扔进桌边的垃圾篓子里:“垃圾,你还吃吗?”
  张茜初向他龇牙:没意思的男人。然后她张牙咬下潘雯丽递来的苹果片,滋滋有味:“雯丽,你削的苹果就是好吃。”
  张净鼻孔里哼哼:他算是看出来了。张茜初不是嘴巴毒,是嘴巴抹了蜜,眼睛戴的是有色眼镜。
  潘雯丽微笑着坐到张茜初的左手边,拿起削皮刀刨第二个苹果。张茜初帮她插苹果片喂到她嘴里。张净看她们两个女孩子亲热,别扭地扭过脸,与大黄一起看电视广告。
  大黄对脑白金是痴迷了,一见到脑白金广告里的公公婆婆出场,立刻汪汪两声。
  潘雯丽听到大黄寂寞的叫声是记起来,道:“小初,有件事要对你说。我们公司有个职员说想找配种的母狗。你看大黄合适不?”
  “大黄年轻时生过几胎孩子,小狗狗们都被我爷爷抱去送人了。”张茜初撇撇嘴,“就不知道它现在这个年纪还愿不愿意生孩子。”
  张净忽然从这话意识到大黄很老了,感慨地说:“它是我见过的最长寿的狗了。”
  “不要过年的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张茜初不高兴道。在她想法里,大黄是要活到与她寿命一样长。
  张净扭回头望望她,眼神里多了丝怜悯。
  有这么一刻时间,三个人与一条狗坐在客厅里,看着重播的春节联欢晚会,安静地吃苹果。时间过得舒适,好像让人很想一直这样过下去。
  一高一胖在电视盒里说相声,三人看得拍掌大笑。一串手机铃声突然打断欢快的气氛。张茜初赶紧把手伸入口袋里掏出手机,一听是杨森的声音。
  “小初,你在哪里?”对面的杨森似乎很着急。
  张茜初知道李潇潇和他初四偷偷潜去海南游玩,此刻应是在海南三亚观光。接到他而不是李潇潇的电话,她也有些急:“出什么事了吗?”
  “潇潇吹了海风不舒服,我们半路就回来了。结果,遇到潇潇的妈妈。”杨森悻悻的口气,“她妈妈把潇潇带回家,脸色很不好看。我怕有事,所以急忙打电话给你。你能不能代替我去李家看看。”
  俨然他们两人来往的事情穿帮了……这是早该料到的事情,纸终是盖不住火。张茜初叹气。自来到N市进一步接触,她亲眼所见李家夫妇对待子女的那种严厉,已经属于是蛮不讲理的专制:
  永远是父母都是对的,永远是孩子必须遵从父母的教育。
  潇潇寂寞,一大部分也是由于父母的管制不当。
  “雯丽,我下次再来。大黄你可以带去试试,如果两条狗两厢情愿,咱们也别做这种棒打鸳鸯狗的事情。”张茜初收线后对潘雯丽说。
  潘雯丽垂着眉应好。
  张净则是听到她那句“棒打鸳鸯狗”,给笑了出声。他吃完苹果,抓着把瓜子磕,问详细:“是谁找你,你急着要走?我猜,是那位李家小姐吧。”
  张茜初咦一声,说:“你怎么知道的?”她自然是故意“咦”的。
  张净再抓了把瓜子放掌心里,道:“你这算是承认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劝你少管些人家的家务事。你那朋友应该是自己有错在先吧。”
  “你知道不少事情哦。台长。”张茜初像猫咪眯眯眼,脸上写着“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情报的”。
  “我看过那个医生来找过你的朋友。而我记得,很多人说你那朋友应该是与某富家少爷订了婚。”张净磕瓜子的速度极快,一颗接着一颗,说一句话已是磕掉半掌心多的瓜子。
  “然后呢?”张茜初歪歪头,等着他继续主动爆料。
  “李院长是我们中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曾经赫赫有名的法官。你以为你朋友闹出这样的丑闻,她父母的脸能往哪里搁?”
  “台长,我发觉你可以去写娱乐新闻了。”张茜初夸张地大呼小叫。
  “我立志先进法院,写写院内小报。”张净笑嘻嘻道。
  “你不是说司法界很黑吗?你想怎么进去?”
  “当然是要更黑啰。”
  “哥。”潘雯丽低声唤了句,提醒着,“瓜子壳都扔到垃圾筐外了。呆会儿你负责扫地。”
  张净见自己脚边撒了满地的瓜子壳,畏缩肩膀,不敢吱声。
  活该!张茜初向他扯了个鄙视的鬼脸,站起来准备走。
  潘雯丽急急忙忙送她下楼,一边说:“小初,我表哥爱乱开玩笑,尽扯些无厘头的。”
  “我知道。台长说话风趣,在台里就已经是喜欢说一些笑话专门逗女孩子笑。”张茜初相当认真地回复。
  潘雯丽听她这话看她表情,似是呼出口气。
  两人来到楼下。张茜初给单车开锁,正要推走,兀发觉轮胎瘪了。
  真糟糕。附近小孩子爱玩,拿钉子硬是把轮胎给扎破了。这里离补胎的单车修理铺有一段距离,而且补胎需要时间。想到病着的李潇潇或许在家挨骂挨打,张茜初心急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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