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的芙丽涅

第49章


毕竟她是詹姆斯带来的朋友。”
  张茜初由此惊疑:“你认识树哥?”
  “永树的遗体还在F国,晓生已经今早与他的家人赶去那里了。”汤姆意味深长地说。
  张茜初恍然,这其中错综复杂的人际网,就如金曼瑶那天对她所说的,已经不是纯粹一个案子是非的问题了。
  潘雯丽在高脚凳上坐着,手指头抚弄一个三角杯像是在回味酒的滋味。看起来不太像是醉酒人的模样。
  张净在她身旁小声说话,好像很怕吓到一个孩子那样的小心翼翼:“雯丽,回去吧,好吗?”
  “不好。”潘雯丽张唇吐出。
  张茜初走近一看,发现潘雯丽的一张脸是沥青色的。喝醉酒的人有两种表现,一种是脸红,其实这还好,说明会把酒气发散出来。另一种显现青色,反而不好,说明酒气蕴在人体内,弄不好真是会突然死人的。也怪不得汤姆和张净那么紧张了。
  “台长,麻烦你到外面叫车。”张茜初果断地指挥张净。然后她两只手抚摸雯丽散乱的头发,细声道:“雯丽,我是小初,来接你回家的。”
  “小初?”潘雯丽转过脸,看到她时两眼瞪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喝醉酒,我当然是要来接你回去的。”张茜初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需要你来接我。”潘雯丽打开她的手,侧过头,让自己的表情没入灯火的暗影里。
  对此,张茜初道:“雯丽,你这是在怕我怨你吗?”
  潘雯丽一动不动。
  “因为潇潇死了。”
  潘雯丽两只肩膀动了动,那是压抑的愤怒。
  “我知道你接近杨森,也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树哥。”张茜初把手搭在她双肩上,轻轻地说,“你这个傻子,你忘了吗?我那一天就对你说了,两个同桌我都要。那是因为你们之间的恩怨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会插手,与我无关,更与我和你们俩的友情无关。”
  潘雯丽骇然地转过头。
  灯下张茜初笑眯眯地说:“你给我的耳环,我一直都好好地保存着呢。”
  这叫做什么?究竟是谁傻了?
  潘雯丽不知是自己骤然糊涂了,还是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糊涂中自以为是地假装设计。
  在外面喊了车子,回来的张净听到张茜初这席话,也是心里一凛。
  “我知道的,雯丽。”张茜初继续说,“你恨着潇潇,那是你生存下去的支柱。后来树哥出现,他变成代替了潇潇的支柱。你本想因为树哥原谅潇潇,可是,现在,两根支柱同时倒下了。——没关系,还有我这根支柱,雯丽。”
  潘雯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光点,再望到后面的张净,脸部痛苦地扭曲一阵,便是跌到地上。众人顿时是手忙脚乱,把她搀扶上车,第一时间送到省医急诊就诊。
  等挂上吊针,潘雯丽的情况稍微稳定下来。张茜初记得与男朋友的约定,把张净叫到一边交代:“台长,我希望你能成为雯丽的支柱。”
  张净警惕地望向她。
  张茜初一脸漠然:“你们的事我已经听人说了。”
  “你听的是什么?”张净尖声道。
  “台长,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吗?你要折磨雯丽和你自己到什么时候?你自己不心疼,雯丽可是心疼着呢!”
  张净联想到潘雯丽冒雨到检察院给他送药,给他的伤腿敷热水袋,一阵默然。自从他们两家人一块出事后,他们两个便成了最亲的亲人了。
  张茜初见他有所动摇,接下去说:“而且,台长,你真是什么都调查清楚了吗?这么多年暗中支持你学习生活费用,让检察院领导提拔你的又是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净猛地抬起头。
  张茜初不会明着给他答案。别人说的东西对一个心存疙瘩的人并无用处,事实必须由他亲自去挖掘去证实。
  因此,那天金曼瑶对她说的话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们这个年代的孩子不一定能理解我们这些老一辈人的想法。比如为祖国组织的荣誉去牺牲一切的英雄主义,在你们眼里大概是可笑的愚忠。但是对我们来说,确实是这样的,即便现在上面来了个指示说,要我们背负炸药包去炸掉某个敌人的碉堡,我们依然会像董存瑞那样做。
  “不过,最难的,应该是让你背负一个恶名去为组织牺牲的时候。我身边有许多同事义无反顾,这其中包括了张净的父母。
  “当年潘雯丽的父亲的承包公司出了大型责任事故,说到底,也不全是潘雯丽父亲的责任。但是,他作为公司法定代表人,必然是要承担起最大的罪责,便当着群众的面从高楼上跳了下来。结果,公众依然不满足,他们认为政府必须负有连带责任。张净父母因此锒铛入狱,最后在狱中抑郁自杀。
  “当然,这也是因为有人不断给张净的父母压力。公司黑账目的数额巨大,已经是政府无法解释清楚的。而显然就张净的父母,不可能贪污这么多巨款。死无对证是最好的方式,反正该死的死了,一切便是洗清白了。
  “明白吗,孩子?这便是派系明争暗斗的结局。你们这一批人里面,永树是看得最透最精明的人,因此你李叔叔才无论如何都想将女儿嫁给他。你李叔叔知道,以潇潇那种个性,将来若潇潇有事,能保得住潇潇的只有永树了。我也知道,以宁浩那种个性,将来能扶持得了他支持得了他,只有你,小初!别怪阿姨私心。”
  “不怪。金阿姨,虽然对你说的事儿我听不太明白,但是,我知道,我爱宁浩,宁浩爱我,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够了。”
  我们这个儿媳是大智若愚。这是之后金曼瑶对丈夫老常说的,嘴眼里是心满意足的笑意。
  这会墨深来到自己医院的急诊,看见张茜初出现在这并且与张净站一块,立刻摆出一张臭脸:“你不是陪宁浩吗?!”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事情处理完的张茜初自然是不会与他起争执,点点头:“我回去。”
  张净是跌坐在走廊的长板凳上,稍仰着头,被张茜初透露的信息给镇住了。
  “需不需要我送你?”墨深口上说着礼貌用语,脸上极其不高兴。
  “不用了。”张茜初知道他和宁浩一样讨厌张净,就走。结果走不到几步忽然趔趄,她从中午忙到晚上,连晚饭都没能有时间去吃。
  张净和墨深被她一吓,要过去扶她已是来不及。眼看她身形一晃,倒落的时候恰从旁伸来一只手,稳稳地让她落到自己身上。
  她闭着眼不用想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毕竟这是她选择的男人,这世上最能支撑她的最能了解她的,非常大律师莫属。
  看墨深急着要找护士过来帮忙,常宁浩摆摆手:“不用了,她只是累了,由我带她回去就好。”道完,他便把她横抱起来,坦坦荡荡地在众人的注目下走过大堂,步出门外。
  张净瘸着腿追到门口,看着他抱着她进了一辆车子。他甚至没能感受到心痛呢,后边追来一名护士对他说:“病人醒了。”念到她的嘱托,他只能往回走,让那辆车子扬长而去。
  那天,张净被检察院领导找去谈话。正职领导亲自与他对话,手里拿的是他秘密递交的控诉状,吁出口长气说:“你明知道的,这种证据不足、死无对证的状子只能是被打回来的份,为什么还这么做?”
  于是说到这份上告金曼瑶渎职的状子,主要是针对当年那场夺去张华与丈夫潘文明生命的车祸的肇事判定——其中,张华即是张净的姐姐,潘文明是潘雯丽的哥哥。
  在此案中,金曼瑶作为法医做出的报告里称,潘文明头部有细小血管肿瘤存在,从某方面佐证车祸的起因不在于外在操控因素,确切原因在于驾驶员潘文明本身的隐性疾病急性发作。
  可以说金曼瑶的这份报告重量十足,在当年的法庭上使得大多听众认可车祸纯属意外的说法,也使得审判此案的法官李政做出相关的判决。
  张净与潘雯丽对父母的罪行或许有些说不准,但是始终认为张华与潘文明死得冤。这是因为当时的车祸发生于他们三人去中央的公路上,他们本是要去最高人民法院为父母申诉的,所以不排除有人暗下杀手。
  然而,想要为死去的两位亲人申冤,张净必然要先推翻金曼瑶这份最重量级的法医报告。只是,诚如他人所言,时间过得太久了,潘文明的尸体早已火葬,根本不可能再做尸检去证明金曼瑶渎职。
  “我——错了。”张净道。
  领导反而吃了一惊的样子,把搁在案上的两只手的指头交错叉开。再望望他个人的办公室的门确实是关得很紧,他把头伸过去一点,小声对张净说:“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检察院是有冤必伸的地方,你放胆子说,我会给你保密,并且保障你人身安全。”
  “我错了。”张净一字一语很肯定地吐出,“这份控诉状是我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乱写的,你知道的,我的腿伤经常折磨我。”
  “张检察官!”他加重语气,眼神犀利带了抹狠劲,“你清楚诬告会是什么样的重罪吗?而且你诬告的是一名功绩赫赫的老干部!”说到此,他忽然顿了下话语一转:“当然,如果你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张净两袖青衫坦荡,嘴角微勾起,“我不是不相信你。而且,你不是一直提拔我的上司吗?”
  “是的。我提拔你,那是因为你的工作成绩出色,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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