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的芙丽涅

第50章


他咳咳两声,“但是,如果你犯错,那就另当回事了。”
  “那么,我可以问你一句吗?你之前知道我是我父母的养子的事吗?”
  他俨然是迟疑了一下,紧接道:“当然是知道的,你进检察院之前,我们都必须过目你的档案。”
  不,这人不知道。因为进检察院时,查阅人事档案的人不是他们。不过,张净感觉已经足够了。张茜初的点醒,潘雯丽的遗憾,让他在最后关头猛然醒悟:即便他想翻案,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说不定下一场车祸死掉的会是他和雯丽,与他身边一直关爱他的人,包括他的养父母和那个人。因此,他眼下才能如此沉稳地应付这场对话。
  “你真的不准备说实话吗?”他再次问道,口气些有焦躁。
  “我说的就是实话。”张净行了个礼,无悔地走出办公室。
  这一走,等于是拒绝了巴结上司的最好机会,很有可能会遭来嫉恨。张净请了病假,走出检察院大门摸了摸伤腿,顺之是胸处,嘴边是释然的微笑:是时候了,该去医院仔细地做检查。他要好好地在太阳底下活着,为了那些关爱他的人。
  至于这幢他走出来的灰色大楼,他是说什么也不想再掉进去了。这个脏乱不堪的泥沼,就让常宁浩一个人去沉沦吧。
  到底,他是比常宁浩要纯净得多,所以取名为张净并以此名为傲,是不。
  他去到省医心脏中心做了全面体检,潘雯丽与杨森进行了一场对话。
  “我哥的病怎样?”潘雯丽作为病人家属向负责病人的大夫正常咨询情况。
  “还好。应该是车祸的后遗症,再有工作上的过于劳心,心肌劳损,注意休养,还是可以避免手术的。”杨森说话的时候,眼睛在她脸上兜转,舔舔唇,“雯丽,你不要太操心。如果你也病了,那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潘雯丽没有高兴,甚至是从嘴里冷哼:“潇潇过世了,你不难过?”
  “她是我朋友,我当然难过。”杨森强调“朋友”两字。
  “朋友?”潘雯丽挑挑眉。
  “是朋友。”杨森一副急于为自己辩解的表情。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爱的人是我?”
  “……”
  “够了。我不爱你。”
  “……”
  “然后,你是不是要说,我知道你自始自终不爱我,但是,没有关系,我依然爱你。”
  杨森迅速把笔套盖上钢笔头,面色乌黑道:“我不和你开玩笑。”
  “我有和你开过玩笑吗,杨医生?”
  杨森抬头,见她晶亮的眼珠里闪过一抹光面部却是漠然,不禁在心里念咒道:这个魔女啊,害人的魔女啊。
  到底,潘雯丽有没有和杨森在交往,张茜初不知道。只知道潘雯丽要陪张净离开大都市,找块乡下的安静地方休养身子,而杨森打算不顾车徒劳累去为病人定期复诊。
  因此,张家的祖屋在这么多年后,终于再次住进了新住户。潘雯丽在祖屋的老槐树下,升起红砌小泥炉的火,给张净煲中药。张净对张家的书房生出浓厚的兴趣。原来当年藏书太多,考虑到书房的完整性以及坚信自己会回来,张茜初阻止了刘云蓉将书打捆运到大城市里。
  张茜初本人,在两位好朋友去世后,一直很忙。忙是好事吧,在这种情况下,能帮助她化解悲伤。
  学校的课照上,这边因林晓生的推荐,她得到许多私人翻译的业务。林晓生建议她,可以帮她去国外,以她的能力移民外国当名翻译官,应该不是难事。
  “不去。”张茜初咬定,“我若想去,宁浩在美国的时候我就去了。”
  林晓生却是十分理解地微笑:“我明白。不然,我也不会经常跑回中国了。”
  不过,他们这群人里面,是有一人要准备去美国呆很久。那个人就是墨涵。
  那一天,张茜初不巧近期咳嗽得厉害,夜晚像是发热。担心影响第二天的工作,她便是跑到墨涵那里挂急诊。
  在墨涵的诊室里,她闲聊到:“你是因为被女朋友甩了,所以打算远走高飞吗?”
  墨涵扯扯嘴角:“我与我女朋友分手是N年前的事了。”
  “那是为什么呢?有看中的女人去了美国?”
  “你很八卦!”墨涵边递给她一个塑料杯子,“去留点小便。”
  “为什么留小便?我咳嗽与小便有关系吗?”张茜初狐疑他是借机整蛊。
  “你放心,我没有忘记你的那本国宝级兵器书。”墨涵朝她龇牙。
  就知道自己与这对墨家兄弟结怨甚是深,偏偏自己的未婚夫与他们两个关系好得很。张茜初愤愤地接过塑料杯走出门外,心里决定:如果他敢捉弄她,她必定全天下去告状,反正她有个百分百胜诉的常大律师帮手。
  尿检报告由护士送回来。张茜初伸长脖子看不懂上面注明的是什么,倒是墨涵脸上那一条条阴险的笑纹她能数得一清二楚。
  你完蛋了。墨涵看着报告,微翘的嘴角似乎这么说。
  所以,张茜初一开始就讨厌死这些穿白大衣的人,包括她老爸。
  你说不说?!她狠狠瞪过去两个白眼球。
  “两个月。”墨涵歪歪头。
  “什么两个月?”张茜初翻翻白眼。
  “你和宁浩哥两个月前应该是一块过夜了。”
  张茜初脸蛋顿红:你怎么知道的?
  说起那两个月前,正是潇潇与永树去世的隔天,宁浩到医院急诊抱她回家的那夜。一块承受失去亲友的痛楚、疲惫、孤寂,让他们两人不得不偎依在一起,然后在半夜里就发生了……这么一起制造小朋友的事件。
  张茜初真是突然想不到怎么和家人说。以她老爸古板的脾性,不把宁浩吊起来打才怪。而且,最主要的是,她尚不知道怎么告诉在外地出差的男朋友。
  平平常常大大咧咧的她,这会儿是犯羞涩起来。为那句“我怀孕了”,她掰了千百个版本,仍是无法在电话里说出口。
  常宁浩听她三天两头不时打电话来,尽扯天气状况,立即嗅到事有蹊跷。
  张茜初不让墨涵说,可是她近来因与林晓生有业务交集,不得常去老爸的科室找人。身边那么多精明的医生,不能瞅出她身体有异常吗。
  林晓生看她食量增大,袋子里装酸梅,与墨深说:“你看,找个机会与张主任说一下。或许该让她去查查。”
  墨深知道她去墨涵那里看过急诊,直接打电话向弟弟求证,继而回话:“检查不用做了。只是她不想告诉张主任。”
  “这怎么行?她男朋友呢?”林晓生不赞成道。
  墨深一通电话打去给常大律师。于是常宁浩知道了。一向能说会道的常大律师刹那变成了结巴:“我……要做爸爸了?”
  “小初没有告诉你?”墨深素来不会放过整人的机会,“你死定了。赶紧准备条鞭子上张叔那里,看张叔打烂你屁股不。”
  张佑清哪敢打烂新郎的屁股,所以常宁浩火速回来的第二天,就与张茜初被两家家长押去民政局登记去了。
  最后说一下大黄。由于小说的需要,我们的大黄年岁固然已经超出狗的正常寿命,仍非常健康地活着。只是,在听说药物广告通常有夸大成分后,它再也不睬脑白金广告了。它每天学习用四条腿倒退着走路,据说这是治疗老年痴呆症的最佳疗法。因此它依然十分地聪明——汪汪。
  
(注:文到此结束。番外有一个,主要说说路菲与那场葬礼。)
  “哥。”潘雯丽两只眼看着天花板,眼球里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初下的雪分外安静。
  张净握起她一只手,感觉到她皮肤表面的湿冷,嗓子沙哑地低语:“小初刚走,不过我答应过她,会一直陪着你。以前都是你支持我,现在换我支持你。”
  “我不想……”
  张净听不太清楚她唇间吐出来的字句,凑近去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我哥。”潘雯丽十分苦痛的声音传了出来。
  张净感受得到她内心的挣扎,她的灵魂现在是在谭永树和自己的哥哥潘文明之间拉扯着,快要分裂成两半而死。他便是深吸口气,安慰她:“雯丽,你听我说,你哥哥和我姐姐的事情,还有我们的事,需要再查一下。”
  “查什么?我妈早就与我爸离婚了,她压根不关心我爸和我哥是怎么死的。法院让我找回我妈,我妈其实很气,她不想要我这个拖油瓶。如今她只是想从我这里多拿点养老费,我一分都不愿意给她。”潘雯丽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
  张净未料到她过得这么苦。以前他去过乡下找她,总是不见她妈,她说她妈在外忙着挣钱养女儿,他便也信了。
  “哥,你也是骗我的吧。你的养父母根本不把你当养子,任你自生自灭。”潘雯丽呵呵笑了两声,“我们都一样。”
  张净默声。从某方面而言,他的情况与潘雯丽并不相同。这或许是由于他的亲生父母本是国家干部,而潘雯丽的父亲不过是个生意人。
  说回那年在他父母与祖父母都去世后,一对自称是张净父母战友同是姓张的夫妇收养了他。
  这对张家夫妇自己虽有孩子,只是两个孩子都比张净年长十岁以上且远在欧洲工作。他们对政府答应收养下张净,自然不会真的对养子不闻不问。在军区身居要职的他们,每年只能是过年过节时回来看一下养子,生活费和学费却是准时打入张净的个人账户上,也经常写信给张净询问日常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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