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

  
  从李绍府邸出来后，我便嘱咐了然小圆球喊我姨。况且，我也是他真的姨。
  
  仰头逼回泪水，稳定情绪后，我平视着苏慕容和林懿，给了他们璀璨的笑容。
  
  “娘亲。”林懿压着声音，在朝我奔来之际，苏慕容坚定地拉住他的手。也正因苏慕容那不放的纤纤玉手，让我不再把她列入朋友的范畴。
  
  我知道，这是赵旭尧的吩咐，我也知道，林懿在半个月前，已成为威胁我的人质。
  我抱起小圆球走向他们，有礼貌地问候：“好久不见。”
  
  垂头对上林懿的视线，我对他炸了眨眼。八个月不见，他已有这般高，个头快及我的肩膀了。身子骨也强硬了许多，不再是小镇上如杆子瘦的七岁孩童。那时他的看来，和五岁孩子身板一样。如今看来，赵旭尧把他照顾的很好。
  
  “哥哥，你是我姨的孩儿吗？”了然小圆球跳出我的怀抱，肥嘟嘟的手牵起林懿另一闲置的手，稚嫩的声音，带给人是无尽的天真烂漫。
  
  林懿埋着头似笑了一声，我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却只任了然小圆球无止尽地问话。
  我们就这样站了许久，半日，林懿终归挤出一句话，一板一眼地说道：“娘亲，今日正是我父亲的祭日，来清风镇祭拜亡魂。”
  
  我点点了头，想要说些煽情的话，最终吞回肚子里。
  
  什么时候，我与林懿变得这般生疏了。起先，我还在为林懿激动的叫喊，感动了一把。现下，我们也只能这般拘谨。
  
  “小白，难得重逢，去悦心茶楼坐坐。”苏慕容脸色柔和，目光婉转，无声地推开了然小圆球紧抓林懿的小手。
  
  她拉过林懿，率先转身，迈步离去。林懿不时地回头，示意我跟上。望着苏慕容婀娜的身姿，眼中闪过以往她堆满脂粉的面庞。原来，我们都不再是自己。
  
  抱起安静的小圆球，随着苏慕容的脚步，转过几道弯，便来到悦心茶楼。
  
  清风镇虽是边境，但因几年来白驹国与紫辉国签订停战协议，也为清风镇带来了稳定的发展。此刻，悦心茶楼里一四旬先生正说书，讲得是三年前，白驹国发生的宫变。
  
  小圆球实在是没见过世面，双眼炯炯有神地追随说书先生。我与林懿是宫变的当事人，说书先生对事件的夸大与不真实，于我们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故事，一个传奇。
  
  苏慕容寻来掌柜，耳语几句，掌柜便领着我们到二楼的一窗旁。而说书先生也处于二楼台面上，可把小圆球高兴地手舞足蹈。他的专注，也忽略了我与苏慕容的剑拔弩张。
  
  “小白，喝杯红茶，悦心楼最拿手的就是红茶了。”苏慕容立起，委身给我斟茶，她的眼波流转，视线从我脸上调转到了然小圆球身上，不苟言笑地细细打量兴高采烈的小圆球。
  
  我恭谨地接过茶盏，啄了口，问道：“苏慕容，你是赵旭尧的妃子？”
  
  许是我冷硬的语气，苏慕容眉头微皱。半饷，她柳眉舒展开，点了点头。但最后，她在桌上留下的水字，让我久久震惊。
  
  苏慕容是紫辉国的皇后，委实让我没料到。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堂堂皇后，何必潜伏在敌国。
  
  林懿伸手稳住我的茶杯，瞟了眼苏慕容，说道：“娘亲，可是前往小镇寻找爹爹？”
  
  我抖了抖，妈呀，此番爹爹在我听来，有些乱伦的感觉，可我的确也做了出阁的举动。还记得十个月前，我强吻木书容的画面。我怎会霸王硬上弓，美色难挡，可这也难否认木书容是我的哥哥，我心里着实接受不了。
  
  定了定心，我把玩起小圆球粉嫩嫩的手，终于悠悠开口说道：“懿儿，还是喊我们姑姑与叔叔吧，我已不是当初小镇上的古铭了。”
  
  林懿点点头，但神色微微有些不悦。我不知他听懂了多少，物非，人亦非，可他却还是我看着长大的林懿，变得只有我。
  
  此时，小圆球伸出肥胖的小手，夺过我本就没拿稳的茶杯，豪饮后，吧唧在我脸上一亲，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欣慰。
  
  “姨，原来哥哥不是你孩儿。”
  
  苏慕容嘴角挑起柔柔笑意，她拎起坐于我怀里的小圆球，走到说书先生前的空位。回眸一笑百媚生，苏慕容的容貌褪去脂粉，是极美的。可在她极美的面容中，让我瞧到渗出的毒液。
  她虽是一番好意，让我与林懿单独谈谈，但小圆球在她手里，不过是换了个威胁我的人。
  
  我抬头，望了望屋梁，随后平视林懿，一派谦和道：“懿儿，先前的话别太在意，不过是称呼而已，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林懿暗暗的脸，略有些好转。他向我这边靠拢，轻轻说道：“姑姑，叔叔不在小镇上。昨晚路过小镇，没有叔叔的身影。并且凤舞、雪樱还在小院候着，一有风吹草动，她们会通知她的。”
  
  听到林懿的话，我稍有些沮丧。连我唯一能找的地方，都没有木书容的足迹，天大地大，我该如何找得他。
  
  顺着林懿的视线，我知道他所说的她是苏慕容。苏慕容啊苏慕容，你是要拉拢我哥哥吗？
  
  “苏慕容待你可好？”许是目光过于灼热，苏慕容转头与我相视一笑。
  
  “虽很好，但她是镇东将军——苏浙的女儿，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她对我的好，不过是偿还！”说道最后，林懿狠狠剐了一眼苏慕容。
  
  遥想三年前，我潜入郑世荣府邸，抓住林懿充当威胁郑世荣的人质，害得他祖父自刎剑下。林懿是个记仇的孩子，他对我是否与苏慕容一样的态度呢？
  
  我突然觉得林懿很可怜，他还小，人生还有很多美好，不应该这么早进入仇恨厮杀中。不像我，已被无情伤得满身苍痍，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人生有多少年可以挥霍？用来承载仇恨？
  
  见林懿沉默良久，我叹了叹气，问道：“懿儿，你恨我吗？恨我逼死你祖父？”
  
  林懿蹙眉看着我，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姑姑，我从没有过这种念头，祖父终究是要败兵，自刎只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作为将军的一点点尊严。”
  
  我傻傻嘿了几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错了，不该问他这种连我都不知道回答的问题。
  
  “懿儿，愿意和我四处奔波吗？”透过开窗，看到叶片落尽的树下，矗立一身姿姣好的女子背对着我。不多时，远处一白衣男子走向女子，距离太远，我看不清男子的容貌。
  
  “姑姑，苏慕容不会让你得手的。”林懿的话拉回我的思绪与目光，不做努力，何来成败之说。
  
  “懿儿，我不会让你再回去做人质的。”再回望树下时，已是空无。
  
  林懿默默颔首，眼里是我所熟悉的调皮。我一直担忧他年少老成，看的他这幅表情，我有丝丝欣愉。他回来了吧，我的孩子。
  
  小圆球毕竟是孩子心性，不多时便厌倦了说书。我抱回了然小圆球，恭谦地邀请苏慕容随处走走。更多的是，我在寻找一处地方，更加有把握地带走林懿，这个我所欠缺的孩子。
  
  肆意走动，已过去大半个中午。
  
  在一空旷寂静的旁道，我放下手中的小圆球，靠着光秃秃的树干歇息。
  
  “小白，我们自从玉晏山后，就没交过手。今日，看来免不了一搏。”苏慕容松开林懿的手，眼中几番精光明灭。
  
  我怔了征，讷讷道：“原来你早已猜出我的意图。”
  
  林懿猛地咳嗽，眼中尽是对我的鄙夷。原来这么明显，我还以为掩饰的很好。技不如人啊，打架，我最喜欢。
  
  我感叹一番，把小圆球交给林懿手上，准备干一架。
  
  卷起长袖，露出手腕处的银丝。银丝虽是我的武器，但与苏慕容交战，我不希望把它当作暗器来使用。
  
  
谁为谁痛
  风卷残云，灰尘漫漫。苏慕容在武学上的造诣出乎我的意料，数十招下来，也没找出她的破绽。
  
  她的鞭法快、狠、准，而我唯有躲，且腕中的银丝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
  
  听到鞭子甩落在地上响亮的‘啪啦’声，我略顿了一下。对面的苏慕容似乎要置我于死地，一双毫无波澜起伏的美眸，倒映出我的狼狈。
  
  鞭影如电，气势如虹，我虚步向右，一旁传来了然小圆球的祈求声，听得我心烦。转头朝林懿笑了笑，他明了地点点头，随后小圆球稚嫩的声音终于消失殆尽。
  
  耳旁清净，手脚也灵敏了些许。趁苏慕容长鞭在地上缓冲的一刹那，我身影偏转，飞出的银丝如霜，直指苏慕容妙曼身子，欲有冲破苍穹之势。
  
  “苏慕容，你想死吗？”望着穿入肩胛的银丝，除了嘶喊，我什么都忘却了。
  
  与先前所预算的完全相反，以苏慕容的身手，转移长鞭，就能躲过我的银丝。可结局是她的长鞭指向从天而降的男子，硬生生挨上我的银丝。
  
  “小白，我从没把你当过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