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新传

    “仲康，明日本将便要全军对无锡发起总攻，不知你是否可以亲自率兵作为先登攻城？”夏侯惇在军帐中对正在擦拭着手中长刀的许褚说道。
    许褚闻言后手上的动作一停，抬起头回答道：“主公命褚随将军出战，一切安排均有将军决断。褚明日便率虎卫军将士攻击北门。”
    许褚此话出口时，他的左侧，在军帐的阴影中坐着的一名始终低着头也在擦拭铁戟的武将身体微微一震，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呼……”夏侯惇长出一口气。
    让许褚攻城也是没办法的选择，无锡城中不但有太史慈这样的猛将加箭术高手，还有张飞这样的绝世猛将，夏侯惇此时有点后悔为何没能再想曹操将典韦要来，或者将曹纯、曹休拉来也行，至少在他为了抵消无锡城中刘备军两员猛将而亲自上阵厮杀时还有人能继续指挥全军攻击。不过夏侯惇也不是没有办法，此次出击刘晔就在他身边，夏侯惇已经将明日攻城时全军的调度指挥临时交给了刘晔。
    “仲康，若是攻入无锡，务必约束部下。吴郡、尤其是吴县附近是主公刻意强调过的不得恣意妄为的地方。”夏侯惇说道。
    “明白了。不看在顾雍、陆绩的份上，也得看陆伯言将军的面子。吴郡之人都该好好一下陆将军才是。”许褚原本就随侍曹操身侧，对这种事情他比夏侯惇更加清楚。
    不过别看夏侯惇、许褚长的一脸凶恶，实际上这两人确实典型的“锈外慧中”。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如今，夏侯惇都是曹军将领中地位最高的，而许褚也是在典韦战死后曹操最为信任的贴身护卫，历史上即便是曹丕也不敢对这两人咋咋呼呼。曹操能将他们，包括徐晃、史涣安排在吴郡这一路，便是考虑到了他们共有的稳重和谨慎。
    就在这时，刘晔拿着一份军报微笑着走进了夏侯惇的军帐。
    “子扬先生，有何好事让你如此高兴？”夏侯惇问道。
    “好事？当然是好事！”刘晔举起手中的军报说道：“虎牙将军徐晃来报，其部在稳住阵脚后像关羽发动反击。野战中三战三捷，歼灭关羽所部兵卒一万余人，仅战场遗尸便清点出11273具。如今徐将军正用步步为营之策，将关羽逼回阳羡。”
    “哈哈哈！！！”夏侯惇闻言与许褚放声大笑，曹军军粮不足的情况他们都十分清楚，自然不愿意在战争初期便被敌人拖住手脚。如今刘备军虽然看穿了他们的战术企图，可是曹军依然依靠着强悍的实力与精明的指挥，完成了初步的战役布局。
    接过刘晔递到面前的军报，夏侯惇看完后说道：“仲康、子扬，我记得文远曾说过：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战友！如今这关羽虽说不能用猪来比喻，但败于徐晃之手却全都是因为关羽之故啊！”夏侯惇笑道。
    “可惜了！”许褚说道：“文远将军曾说过关羽、张飞在吕布死后便是天下间少有的绝世猛将，能与他们相匹敌的唯有子龙、马超以及典韦与褚本人。如今张飞的实力褚已经领教过了，却很想见见关羽的本领。但今日见到徐将军的战报，褚却突然间对关羽没了兴趣。”
    “唉！关羽傲上而悯下，这并没有错。但错就错在他太过于固执，对朱桓的建议听而不闻，对徐将军和我军的情况又缺少了解。孙武子在其兵书中开篇便阐明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常识，可是关羽却仅仅做到了知己，对于知彼则毫不关心。又不愿听取知彼之人朱桓的建议，若是关羽能够在击退徐将军之后立刻全军退过溧水，固守阳羡城，那徐将军最好的选择就是留下少量机动兵力牵制，主力重新绕过震泽，加入到无锡一线的攻击中。关羽刚愎自用，败于徐将军之手实属情理之中啊！”刘晔也对关羽没什么好感。这种骄傲到自负境地的人，即便他没有对世家的强烈不满，刘晔也不会对其有好感的。
    “好！公明既然已经取胜，他这一路很快就能攻取阳羡。如今我军便要再接再砺，攻取无锡后直逼吴县。若公明能在刘备逃离吴县前堵住缺口，那江东大局便解决了一半！明日一早……”夏侯惇正在激动的说话时，就听到军帐的阴影处传来一个声音。
    “将军是否还遗漏了什么？”
    “啊？哈哈哈！”夏侯惇一愣，随即大笑这对阴影处的那名武将说道：“是的，确实遗漏了！我军如今可不是两路兵马，而是实实在在的三路兵马。水军也派出一万人的陆战水兵上岸，加上大量缴获刘备的战船，我军可以从毗陵下水，越过震泽，登陆后直接攻击乌程、由拳，彻底切断吴县刘备的退路。兴霸，我所言可有不妥之处？”
    “当然没有！水军将士早已枕戈待旦，只待将军一声令下！”
    阴影中的武将放下手中的铁戟站起身，拿起身边一顶插着白色羽毛的头盔走了出来。随着他的步伐，他身上还传出一阵阵悦耳的铃铛声。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那武将腰间的佩刀上拴着的一串铃铛。再看那武将本人，身材高大，面貌雄阔，虽然身着武士服，外罩铠甲，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他浑身纠结的肌肉和肌肉中蕴藏的力量。此人正是曹军水军主将，横海将军甘宁。
    “兴霸，一万士兵，你是否能顺利攻克乌程与由拳两城？能否拦得住阳羡、无锡、吴县、娄县那为了逃出生天而势必会拼命的数万敌军？”刘晔在青州时便于甘宁有过接触，对于这名豪爽的将军非常有好感，此时也不免为甘宁有些担心。
    “兴霸，子扬先生的担忧不无道理，你是否在等一天，多收集些船只，多扎些木筏。我这里再调出五千精锐与你，如此当把握更大些。”夏侯惇也对刘备军一旦得知后路被断时的拼死反击有些担忧。
    “哈哈哈！诸位对甘某的厚爱，甘宁心领了。将军这里不能再抽调兵力了，否则焉能让尽快攻克无锡？一万士兵攻取乌程、由拳不算什么，倒是固守待援确实麻烦。不过只要将军与徐将军两处动作够快，便是我水军将士全部战死沙场，只要能堵住刘备军主力，抓住刘备本人，便是值得的！”甘宁豪迈的说道。
    “壮哉！”许褚在甘宁出声后便始终一言不发，但在听到了甘宁的豪言壮语后却忍不住开口了。
    夏侯惇、刘晔此时的面部也不禁为之动容，虽说如今曹军并非兵为将有的制度，但水军却基本上都是由甘宁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如今为了大局，甘宁甚至不惜以一万精锐水兵全部阵亡的代价也要堵住刘备，而且他本人也会亲自出战……如此勇烈的悍将，怎能让夏侯惇、刘晔不为之敬佩？许褚之所以开口也是为此，否则以“虎痴”许仲康的傲气，又怎会轻易夸赞他人？
    “好！壮哉甘兴霸！水军将士既然如此勇烈，我步军兄弟也不能落后。传我将令！，命令徐晃，接到军令后立刻向阳羡发动攻击，务必要牵制住阳羡的刘备军所部，决不能让他们撤往乌程！我军本部将士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准点发起攻击，必要一举攻克无锡！”夏侯惇大声说道。
    “喏！谨遵将令！”众人齐声答道。
    众人走出军帐，刘晔一把拉住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军营去指挥军队下水的甘宁，两人站在曹军大营的一角不知说了些什么，但从甘宁与刘晔两人脸上皆露出的满意的表情便可以知道，这两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
    在无锡城中，太史慈也在与张飞商议着战局。
    “三将军，曹军如今已经完成了整体部署，接下来必将是全力攻城。为确保我军有生力量，从今晚开始，我军便要逐步撤出无锡城。”太史慈说道。
    “此事子义尽管布置，便是需要我老张坚守到最后一刻也没有问题。”张飞与关羽最大的不同就是张飞对士人的尊重以及对地位相当之人保持着一种平等的态度。
    这也是张飞与关羽各自不同的出身导致的结果，虽然一个傲上而悯下，一个尊敬士人却对士卒暴烈如火，可是真要让士人与士兵们选择希望跟随的将军，大部分还是会选择张飞。毕竟关羽带兵打仗的能力并不如张飞，学识上的差距不是整天抱着本《春秋》就能够弥补的。
    “三将军过虑了！若是慈要让三将军在无锡城中坚守到最后一刻，慈也就无面目去见主公与诸葛军师了。”太史慈笑道。
    “呵呵！”张飞厚道的笑道：“子义，莫要以为飞是在虚言，前几日早突击曹军时遇到了那个曹将着实让飞过瘾。只不过你小子早早的鸣金收兵，害得老张我浑身不适。对了！要不然你继续准备撤兵事宜，明日一早，先让老张出城挑战曹将，也好为子义你争取些时间。”
    “这……”太史慈有些犹豫。
    张飞的建议确实有极大的诱惑力，诸葛亮的战略目的就是尽量在吴郡就爱那个曹军的进度拖延下来，以利于刘备军逐步的向后撤退，完成自己的战略布局。若是张飞与曹将的单挑……不！按照春秋时期流传下来的规矩，这种武将间的战斗被称为致师，是一种极为优雅、有礼的过程。若是真能进展顺利，拖延时间就不成问题了。
    但是太史慈也有担心。致师是一种春秋时期流行的战场礼仪，但在孙武子的兵法问世并渐渐流传开来后，无所不用其极便成为了兵家的准则。虽然这个时代依然将致师当做一种战斗模式，但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其在春秋时期享有的崇高地位。二对一甚至以多打少也成为了一种司空见惯的常事。当年濮阳城下，曹军与吕布军交战，吕布一人便引得曹军众将一齐上阵，最终导致了吕布军与曹军的一场大斗将。虽然张辽出奇制胜的击退了吕布，可是致师这种战斗模式在曹军中越来越遭到摒弃。正因为如此，太史慈才会担心张飞的安全。
    “三将军，曹军自从濮阳一战后便摒弃了致师，即便是江陵城下与黄忠的战斗，那也是曹洪不愿将江陵城打成一片废墟而刻意为之。然此时曹军却急于攻克无锡，南下吴县，若是他们不按规矩，三将军你……”太史慈欲言又止，当他看见张飞正不以为然的想开口时，太史慈又抢在张飞之前说道：“三将军，莫要忘记，主公与军师的交待。我军还是该按照军师的计划，徐徐撤军，完成我军最终的战略布局方为上策啊！”
    张飞不说话了，在张飞的心中，任何理由都不如刘备的命令来的重要。即便是已经获得他认可的诸葛亮，也无法取代刘备在张飞心中的地位。太史慈聪明的将刘备方在诸葛亮之前，张飞便不得不仔细斟酌一下了。
    “好吧！那我就遵照子义之命，今晚便先行撤退。可是子义啊！你也要好好保重！老张可等着与你继续喝酒呐！”张飞关切的说道。
    “三将军请放心，慈已在震泽岸边安排了船只，若是无锡一旦无法坚守，慈便会从震泽离开，到乌程登岸。那时候说不定三将军才刚刚离开吴县呢？”太史慈笑道。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张飞生性豪爽，对于太史慈这样一个同样武艺超群，又忠孝两全的男儿自然十分看重。
    ……
    阳羡城中，关羽则依旧一脸倨傲的站在阳羡城北的城墙上，观看着溧水对岸的曹军大营。虽然关羽的表情一如既往，可是他的内心却实在无法平静。
    曹军迂回震泽早就被诸葛亮所料到，当初诸葛亮向刘备举荐的是太史慈率军出击，但关羽却主动向刘备请战，争取到了这次伏击曹军的任务。可是此次准备充分的伏击却被谨慎的徐晃识破，在付出了一千余人的伤亡代价后，徐晃顺利的将所部将士带出了关羽的伏击圈。
    然而让关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拒绝了朱桓退守阳羡的建议后，曹军反而主动向自己发动了攻击。初始关羽还有要教训曹军的念头。但在连败三阵，损失一万余士卒之后，关羽也不得不退过溧水，回到阳羡城中。
    战前关羽可是雄心万丈，在他看来，曹军没有派出最著名的大将，如张辽、夏侯渊、曹仁、赵云、马超等人，而是让一贯为曹操镇守后军的夏侯惇领军，让徐晃、于禁的“平庸之辈”先锋，关羽对曹操的轻视可谓是火冒三丈，早就想着要击溃曹军，给曹操一个教训。哪知道得到教训的却不是曹军，反而就是他关羽本人。而那个被关羽视为“平庸之辈”的徐晃，也用战场上的实力教训了关羽。
    如此的现实，若说关羽心中毫无感觉自然是不可能的，失落、彷徨始终在关羽的心中萦绕。即便关羽面部表情依旧保持着威严，也不能稍减他心中对刘备的愧疚。
    当关羽在城墙上观察曹军大营时，阳羡守将朱桓却在城中忙碌着。朱桓是个聪明人，他自从关羽第一次兵败后便始终保持了沉默，除了为关羽做好后勤保障，朱桓更多的是为全军的退路在做着准备。作为吴郡四大世家之一的朱家家主，虽然朱家与同为吴郡家族，却跻身江东四大世家的陆家、顾家相比规模差了不少，但在朱桓的带领下，朱家正逐渐的消弭着与陆家、顾家的差距。当陆家、顾家被顺利的挤出江东之后，朱家在接受了部分顾、陆两家的遗泽后，与同为江东四大家族的虞家已经实力接近。但正是这种不留后路的做法，也是的朱桓彻底断绝了与曹军的和谈之路。朱桓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朱家死死的绑在刘备的战车上，为保全刘备的基业拼尽最后一个朱家人的血液。
    “主公，那关羽如此……”
    “闭嘴！”朱桓在自家家仆尚未将话说完时便压低了声音，厉声将其喝止。
    “如今我乃刘皇叔臣属，自当为刘皇叔效命。你等休要在胡言乱语，乱我军心。此次就算了，若还有下次，定斩不饶！”
    朱桓训斥完自家家仆，心中却止不住的忧虑。曹军的战术企图很明显，就是要度过溧水，攻克阳羡，然后绕到乌程、由拳，将吴县的退路堵死。虽然诸葛亮早就指出曹军的企图，并相对的做出了布置，可是关羽的骄傲自大却让阳羡这一路刘备军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力量。朱桓不知道剩下的三万多已经被曹军打得军心大丧的士卒是否能够抵挡得住因为近期的胜利而气势如虹的曹军？可是朱桓却知道，此时刘备虽然已经从吴县撤出家眷和财物，但因为不愿引起孙权关注，刘备军的举动在曹军正式攻击前都是小心隐蔽的进行，直至今日，也未能全部撤完。而刘备、诸葛亮更是还留在吴县，等待着无锡方向的张飞、太史慈的消息。
    如此一来，阳羡的防守就更加关键，朱桓和关羽绝对不能让曹军突破溧水，否则刘备军的军心必将溃散，那时候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来人啊！随我去城北！”朱桓决定还是要与关羽好好交流一下，此时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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