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处

第36章


这三年,也许是专事脂粉,对镜添妆了。
  隔了两日,小弟寒也从幽州赶了过来,一见此女,当即大怒!
  “二哥,你收留谁不好,偏要收留此妖女?”寒不是一般的暴怒。
  他淡然的看一眼暴怒的小弟:“难道云霄宫中百般折辱于你,强求逼婚的就是羽儿吗?”
  她就站在他身边,盈盈水眸笼上一层阴影,贝齿在粉红色花瓣般的下唇咬出一排红印来,眼看着泫然欲涕。
  “二哥,你看清楚了,她是妖女天星,云霄宫的小宫主,你当真要回护她?我身中蛊毒,也是拜她所赐,你还要回护吗?”寒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眸子里暗含着的泪水终于落下,滴滴滚落,从那玉质雪颜潸潸而下:“钰哥哥,当年我回家之时被云霄宫中之人掳上山,三年都没有下山了。上次遇见三公子,若不是给他下蛊,宫中之人又如何会放他离开?”
  寒满腹疑惑,“当真?”
  他不着痕迹的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以谴责的目光看着寒……
  不久之后,江湖纷传,妖女天星生性□,与众多世家子纠缠不清,本来他也不信,好巧不巧,却在云州见到了巧笑倩兮的她。
  那时候她正笑倚在谢惊鸿身边,谢惊鸿身后的四个黑塔丝毫也不能影响她的笑颜。
  他就坐在对面的楼上,本来是守株待兔,一窥谢家掌舵人的真面目,只是遇到了意外之中的她,此兔非彼兔。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和谢惊鸿出入玉器店,然后上轿,居然是两人一乘,那份亲昵, 那些绮景,旁人看来如火如荼,他却如坐针毡,半边身子冷半边身子热。
  无弦站在旁边看他脸色青白交错,有点不安的提醒这个平日笑意盎然的主子:“少主!”
  他回首浅笑,挑眉,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无弦,你说我若是把这女人从谢惊鸿手里抢过来,谢惊鸿会如何呢?”
  当然用不着他出手,他还来不及出手,就听闻谢惊鸿一病不起,那女子不知所踪。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瓜分谢家的好机会呢?
  商机,商机总是最重要的,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商人唯利是瞻。
  一路向着迎春馆走去,一路还想着,上次见面,她受到的教育难道还不够吗?居然还把自己约在被他击伤的地方?
  再怎么记吃不记打的人,也不会笨到如此地步吧?
  想起上次她提起夜迷兰的事,惹得大哥杀机四起,他方信当日并不是自己错认了人,而是时间无情,将过去统统抛闪,忽尔三年,换副心肠给她。
  可是,在他一掌拍过去的时候,还是不由的收了八成内力,只用了两成,看见那双幽深灿亮若星子的眼里的不可置信,他也有一瞬间的不确定,这种眼神,和当年那个把手放心交到他手里相握着的小孩并无区别啊。
  他竟有种错觉,仿佛是他亲手将他们之间的这种信任给生生斩断。
  相同的房间,他略平了平心绪,推门而入,后面是难得沉默着的寒,自从知道他要去见妖女,他的神色难得的惨淡。
  寒是知道的,他肯见妖女一面,九成九是与自己身上的蛊毒有关,还有一成寒并不知道,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当日她重伤之下搂着她的男子。
  个把月不见,除了脸色苍白点之外,她的气色看起来也不差。
  “二公子,三公子!”她笑微微的招呼,仿佛只是偶遇的老朋友,过来喝一杯,而不是月前才恶斗一场,生死边缘徘徊的死敌。
  落坐,上茶,屋内的闲杂人等退下。
  他抿一口茶,上等的云雾松极品,身为皇商,专事御供,自然是识货的。
  “今天请二公子来,是有关本小宫主与三公子的婚事的。”她看着他,眼神一丝不落,深深的凝视,仿佛黑黑的眼瞳里还有个寂寞的小影子,只等着他来解救。
  他再抿一口,茶是好茶,可惜再好的茶都是苦的!
  再苦,也有人喜欢喝!
  人们自找苦吃的劲头不恶于找乐子的劲头!
  为什么他就不能去找点乐子呢?
  却坐在妓院里谈什么莫名其妙的婚事,还是别人的,和面前这个女人,他不知道是爱是恨的女人!
  “哦,小宫主能看上我家三弟,那是荣幸之至!”
  她旁边随行同来的男子眉头微皱,那天和他大战三百回合,若不是发生后来的走光事件,胜负犹未可知,眼下看他不太愉悦的眼神,他的心情不由的好点了。
  “只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命不媒,岂不成了无媒苟合?”
  对面女子冷笑:“三公子说笑了,我等江湖儿女,一味拘于世俗繁文缛节,真是了无生趣啊!想我天星,还未二八,也算佳人,怎么,配不上三公子吗?”
  寒终究面嫩,涨红了一张脸:“你这般没脸没皮的妖女,我就算是毒发身亡,也不能娶你进门,败我东方家的门风。”
  他微笑不变,华贵翩翩,“姑娘就这么想进我东方家的门么,换个奇珍不行吗?我东方保证双手奉上!”
  她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云霄宫的藏宝阁还需别人来添置吗?我就是想嫁给你家三公子!“
  “二哥,我死都不要娶这妖女天星!”寒紧握双拳,指节泛白,眼眶泛红,显是愤恨已极。
  “三弟既然不想娶,那就我娶了吧!一样是进东方家的大门,想来天星姑娘是不会拒绝的吧?”他闲闲道来,仿佛娶她比养只小狗并无不同,只不过是多个吃饭的口罢了。
  有一刹,他以为她会拍桌子站起来走人,因为她的双眼泛红,像一个委曲的孩子忍着才没有哭出来,早就见识过她非同凡响的哭功的他自然已具备抵抗力了。
  她幽幽看他一眼,嘴边浮上一个讥诮的笑,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似的,“不要我嫁如东方家,不是不可以的!我倒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寒总是耐不住性子。
  “紫绛珠,我要那颗珠子!”她笑嘻嘻的开口,寒的脸色果然变了,张口就要来句妖女!
  她示意寒稍安勿躁,“还有三公子身上的蛊毒!”
  他点头,“好!我命人立时奉上珠子!”
  心下稍安,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是商人,眼前的她也是,是商人就没有攻不破的堡垒。
  少时,珠子被无弦取来,放在桌上。
  她打开,却嘟嚷了一句:“原来就是这么个乌沉沉的东西啊,没什么好玩的嘛!”难掩的失望之色。
  寒几欲发怒,东方家传的珠子被说得一文不值,任是个有点血性的人都会反驳的。
  紫绛珠确实是乌沉沉的颜色,很不起眼。
  “那么,舍弟的蛊毒?”
  她拨出一把匕首,照着手腕就是一下,她身边的男子怒了,“小白痴,就算是没人要了也不用自杀吧?”
  她嘿嘿笑着拂开他意欲包扎的手,伸出一根玉指示意寒过去,将胳膊伸出去:“喝吧,我的血就是解药,你吞下去的蛊是我心血所养,只能用的血解毒。”
  寒犹疑了一下,脸涨的通红,还是俯下身去,就着刀口吸了几口血。
  那男子见她点了下头,冷冷推开了寒,从怀里掏出手绢强行给她裹好,把珠子揣好,拖着她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连再见也不肯说!
  她回头再看他一眼,眼里悲伤欲诉,那一双潋滟波光,映着个小小的他,终还是看不见了。
  寒失魂落魄的站着,问道:“二哥,你真的将珠子给她了?不是说要将此珠献给当今圣上吗?”
  他轻扬下颔,转过去推开窗:“你看这楼下……”
  寒走过去,恍然大悟。
  楼下虽然是来往的莺燕欢歌,寻欢的客人,但总有几个人有意无意的把眼光瞟上二楼这间窗户。
  她二人的身影刚从楼上下去,出了门,大厅里也有几个人不着痕迹的徐徐出去了,看那些人走路,身手当属不弱。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终有一天,珠子还是会回到东方家的。”
  还君明珠日,不争朝夕!
  劫持
  我坐着马车一路北上,披星戴月,无处驱遣的疲惫和愤怒在心里积蓄着,以致视觉和听觉竟迟钝了百倍不止。
  同行的风笑天坐在马车对面,斜倚着锦榻,睡得正香,无视我愤怒的火焰。
  任谁劫持了我我也能相信,就是不能相信风笑天会劫持我!
  但事实是,这个混蛋的确劫持了我,不顾我的反对,弄了辆马车就向北进发!
  那日我从迎春馆出来,浑浑噩噩在街上走,全然不能相信东方钰眼神中那冷淡的疏离和戒备。
  曾经预想中重逢的惊喜在初次的重掌之下已然瓦解,然而我总是不死心,之前就算他打伤了我,心中总有个小小的希望,或者,他并没有认出我来,然而此后迎春馆再遇,那眼中不能掩饰的厌恶,宁肯送出东方家的传家至宝也不肯再多看我一眼,打碎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在街上走了很久,直到走累了,坐下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夜已深沉,流水小桥映着岸上人家的灯光,玉华荡漾,湿气扑面,远处河上有画舸缓缓,女子幽怨的歌声和着琴声慢慢传过来……
  有个人蹲了下来,轻轻问:“你,为什么要流泪?”
  我——流泪了吗?
  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偶然的相逢,然后走来,难道我还期望着他再一次向我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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